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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囚禁過一只老鼠,并成功將它餓死,這是鮮有的勝利。尤其是當它在生命最后一刻掙扎翻滾,尾巴纏繞在骨骼清晰的身體上,發出嘶啞悲哀的野性慘叫,會使我全身發抖,我處在極度興奮中,幾乎癲狂。
......
那個坐在后排的男人,我總在不經意間注意到他,卻無法看清那隱匿在黑暗中的表情,但從身邊那把斷柄傘我知道,他和我一樣處在生活的落魄邊緣。他永遠先我一步,是首班車的第一位乘客,這另我嫉妒,他霸占了我最后一個想擁有優越感的愿望。我坐在靠近車門的一側,雙手緊抱皮包,衣服常年不得更新,袖口已經出現了破裂,還有那雙每逢下雨必會進水的皮鞋,那條不能為自己遮風的長褲,我擁有一份能叫正式的工作,卻不能擁有一個能叫正常的生活,這一切罪過的根源我無處可尋。
直到我收到一封陌生的來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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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喜歡把神秘保留到最后,縱然心里十分期待。有時這種感覺令我全身瘙癢,手臂痙攣,愉快的要去摔打物品,十分過癮。把急于想知道的物品放于眼前,極力控制自己不去觸碰,是的,嚴重時我會讓自己產生疼痛,以此來遏制這種欲望,我想世界上最美妙的瞬間莫過于此——在反復渴望后看到事實的真像。
背上的血痕還在隱隱作痛,桌上放著尚有余溫的簡易晚餐,我爬在地板上閱讀這封來信,冰涼纏繞皮膚稍縱即逝,讓我喜悅。
......
阿青...堂弟...家人...我把信丟在空中,看它盤旋而落,像一張綻放在葬禮上的紙,在風中訴說逝去的生活。我起身去吃冷掉的晚餐,干硬的面包拌著粘稠的番茄醬,吞入口中像在嚼尚未凝結的泥巴,唇齒間被面包碎屑塞滿,舌頭不斷翻卷,裹著唾液的番茄醬黏著上顎,我努力咀嚼,吞咽,再將剩余的吞入口中,這是個無法終止的動作,口腔終于被食物塞滿,我閉緊嘴巴,努力使它們下咽,像活在社會熔爐中的眾人,扭打生活在一起,不斷附和附著,被嚼碎征服,想要逃脫卻無法找到出口,看到光明被急于想要進入的人遮蔽,自己無處容身,只能沉陷下去。話說我早就忘了反抗究竟是怎樣一種狀態,我喝掉一盒尚未過期的牛奶,把口中滯留的雜物一一沖入腹中。
......
直到陽光將世界變的明亮。我側身躺在床上,聽床下老鼠咀嚼木屑的細碎聲響,墻上爬著一只中指長的蜈蚣,褐色斑紋在墻面上緩慢移動,醒目刺眼。于是我有了一個想法,該如何去玩弄這只蜈蚣,以及那只常年棲息在我身下的老鼠。
......
我把紙張鋪在面前,快速的寫著一封信件,將它寄給有資格擁有它的陌生人。
正文:
一封陌生的來信
我囚禁過一只老鼠,并成功將它餓死,這是鮮有的勝利。尤其是當它在生命最后一刻掙扎滾動,尾巴纏繞在骨骼清晰的身體上,發出嘶啞悲哀的野性慘叫,使我全身發抖,我處在極度興奮中,幾乎癲狂。
城市一如既往的平靜。沉在薄霧中的樓房依舊看不清楚,擁有富麗裝潢的店鋪尚在沉睡,樹木努力吸附渾濁在空氣中的揚塵,汽車碾過積水奔向未知的前方,所有事物看起來都異常和平。我和正在緩慢蘇醒的城市一樣,在漸趨的吵鬧聲中醒來,穿衣洗漱,映著我的是尚未脫去夜的膚色的昏暗,像我的生活一樣落魄,或者說破爛。
和往常一樣,我乘坐首班車前往那個復雜的地方。那里人們笑容夾著虛偽,語言帶著不屑,眼神充滿蔑視,思想塞滿金錢,每一個動作和聲音都是真實存在的,我努力向他們看齊。那個坐在后排的男人,我總在不經意間注意到他,卻無法看清那隱匿在黑暗中的表情,但從身邊那把斷柄傘我知道,他和我一樣處在生活的落魄邊緣。他永遠先我一步,是首班車的第一位乘客,這另我嫉妒,他霸占了我最后一個想擁有優越感的愿望。我坐在靠近車門的一側,雙手緊抱皮包,衣服常年不得更新,袖口已經出現了破裂,還有那雙每逢下雨必會進水的皮鞋,那條不能為自己遮風的長褲,我擁有一份能叫正式的工作,卻不能擁有一個能叫正常的生活,這一切罪過的根源我無處可尋。
直到我收到一封陌生的來信。
每天要進行的工作會議使我煩躁,上司把慘不忍睹的業績擺在我們面前,用隨時可以捏碎人生的口氣命令我們,要為他創造更多價值,更多財富,更好生活,隨即抱著某部門的女人開著車揚長而去。我時常想他們何至于這么悠哉,何至于凌駕別人之上,一個身份頭銜令他玩弄別人都可以趾高氣昂。
天空在梅雨時節回歸了它最原始的顏色,灰暗寂寥陰郁凄冷,可憎的是空氣仍舊溫熱渾濁,像剔除不開的垃圾生活。人們在漫不經心的工作,充斥哈欠無聊抱怨,像木偶一樣被捆綁在房間內,傀儡一樣過活。
信箱早就繡在門外,我也已經多年沒有收到過信件,公司賬單,匯款單,哪怕是催款通知,我沒有能力也沒有資格接收這些東西,就像尚在讀書時,我夾雜著無限幻想希望收到喜歡女孩的來信,然而她根本就不知道我的姓名,更加奇怪的是我根本不知道自己喜歡的是哪個女孩。這封沒有匿名編號地址的來信,純白信封三分之二露在風中,紙片拍打鐵皮的沉悶聲讓我起了興趣,我不確定它是否屬于我,對于未知事物人總能表現出前所未有的好奇,何況是時常偷閱他人信件的我。
我喜歡把神秘保留到最后,縱然心里十分期待。有時這種感覺令我全身瘙癢,手臂痙攣,愉快的要去摔打物品,十分過癮。把急于想知道的物品放于眼前,極力控制自己不去觸碰,是的,嚴重時我會讓自己產生疼痛,以此來遏制這種欲望,我想世界上最美妙的瞬間莫過于此——在反復渴望后看到事實的真像。
背上的血痕還在隱隱作痛,桌上放著尚有余溫的簡易晚餐,我爬在地板上閱讀這封來信,冰涼纏繞皮膚稍縱即逝,讓我喜悅。
“家人終于放棄了我,容我在異地打拼,我同意和他們斷絕來往,以數萬元生存金作為條件,金錢的充裕是我忘掉了應有的悲傷,或許對我來說這算不上悲傷。阿青還在這個城市等我,我曾經信誓旦旦的對她訴說未來,現在看來并非不可能。只是令我遺憾的是,朋友們一一離我而去,他們渴望有我這個伙伴,卻又將我主動放棄,人總是自相矛盾,他們寧愿相信這是個悲憫的城市,被詛咒的城市,不能換取回報的城市,一座令人痛心疾首的城市,被金錢包圍,迷失在情欲中,也不愿相信我的遠大夢想,不,夢想早就不存在了,在我憤慨輟學游離到這座城市打拼數年一無所獲后就不存在了,要不是因為阿青,我連所謂的希望都不會懷抱,這是我留下來的一個原因。唯一相信我的是那個尚在遠方的堂弟,我們一同長大,手足情深,他雖身在遠方,卻是能給予我安慰的人,只是我們失去聯系已經半年之久......”
阿青...堂弟...家人...何其相似的故事。我把信丟在空中,看它盤旋而落,像一張綻放在葬禮上的紙,在風中訴說逝去的生活。我起身去吃冷掉的晚餐,干硬的面包拌著粘稠的番茄醬,吞入口中像在嚼尚未凝結的泥巴,唇齒間被面包碎屑塞滿,舌頭不斷翻卷,裹著唾液的番茄醬黏著上顎,我努力咀嚼,吞咽,再將剩余的吞入口中,這是個無法終止的動作,口腔終于被食物塞滿,我閉緊嘴巴,努力使它們下咽,像活在社會熔爐中的眾人,扭打生活在一起,不斷附和附著,被嚼碎征服,想要逃脫卻無法找到出口,看到光明被急于想要進入的人遮蔽,自己無處容身,只能沉陷下去。話說我早就忘了反抗究竟是怎樣一種狀態,我喝掉一盒尚未過期的牛奶,把口中滯留的雜物一一沖入腹中。
這封信好像怎么也看不完,短短一段就像在塑造一個人生。
“我在透過窗子看到阿青的身影,纏綿著一個異性怪物的軀體。阿青住的地方很差,像八十年代美國的貧民窟,相對較好的不過是她尚有一個叫做房子的地方,但內部結構可憐的讓人心寒,床座椅吊燈,連應有的設備都不齊全,當然,這些都是我之前的想法。阿青在一家房地產工作,比我理想中的職業還要富裕,她和大多金錢至上的女人一樣,把錢花在衣服和修飾自己的身體上,而那個所謂的住所,不過是博我同情的一個窩點罷了。
家人再也沒有音訊,于我而言這或多或少有些殘酷,血濃于水終究抵不過現實沖擊,和懷抱的夢想一樣,終要失去。還有那些朋友,一旦被距離限定,就像再也不會交集,于是他們紛紛擠向另一個人群,與能供他們玩樂的人攜手共存,即便不是真心的。幸好還有阿青。
我提前一小時來到阿青的住所,手里拿著她最喜歡的港式甜點,存款被阿青借去,說是給朋友應急,我從不懷疑她會欺騙我,雖然我過的清苦,卻十分高興。天空一片陰霾,灰黑色的烏云把空氣壓縮的悶熱,下面是骯臟的街區,賣小吃的商販把食物晾在銹跡的烤鐵上,眼睛看著同樣破敗無恙的前方。這個城市充滿了瑕疵,貧富差距過于懸殊,人群之間相互鄙夷,社會福利永遠不會涉及這個地區的人民,政策也從不針對,拆遷工作已經陸續展開,人們都抱著病態心理去幻想之后的生活,他們當然不知道,之后的生活是毫無居所......”
我終于明白了何為解脫。鬧鐘在六點準時響起,我睜眼,迅速抓起把它摔碎在門面上,金屬分解的聲響令我神經麻木,從未有過如此清晰的快感。重新躺下后我睡意全無,衣服被汗液浸濕,全身冰冷。我想起昨晚是匆忙睡下的,在此之前,我打掃了房間,將垃圾裝進廚房,整理了能吃的食物,將它們收進廁所,把通電線路一一剪短,將點燈拆下來摔碎,樓上的白領打開窗子怒斥我的噪音,鄰居女孩把“不愛”叫囂的清澈響亮,玻璃碎渣在腳上留下一連串細微傷口,以至蜷縮都感到疼痛,這正是我所希望的那種享受,看似為自己塑造了完美世界,其中滿是瘡痍,像信中描寫的,粉碎性烏托邦,一個略顯文藝的名稱。
直到陽光將世界變的明亮。我側身躺在床上,聽床下老鼠咀嚼木屑的細碎聲響,墻上爬著一只中指長的蜈蚣,褐色斑紋在墻面上緩慢移動,醒目刺眼。于是我有了一個想法,該如何去玩弄這只蜈蚣,以及那只常年棲息在我身下的老鼠。
我翻出所有透明,小口徑,便于觀察實驗,我稱之為實驗。又不輕易使它們跑出來的物品。我把蜈蚣放在玻璃瓶中,這類動物根本無力反抗,拿在手中細致感覺它扭動身體的掙扎感,那種無力,知道死期將至的絕望,但犯錯者都是自己咎由自取,不是我要故意傷害它,而是它明目張膽的出來要我傷害。
實驗過程非常簡單,我將碘酒緩慢倒入瓶中,看液體一點點流過它的身體,看它因觸碰這種藥物而顫抖逃脫的戰栗,它終于被困在了一座圍城之中,只能不斷的原地旋轉,接而被永久浸泡。這當然沒有結束,折磨如果只體現單一的痛苦,那生活會多么單調,又怎會讓人心生絕望,那些液體不過淹沒它的三分之一。我拿出串肉用的鐵具,將其烤紅,灰色煙霧騰空而起,我能感受到那份熱度。一點點深入其中,輕觸它的背脊,瞬間,它猛翻身體,顫抖觸角,努力在液體中向其他方向邁動,這真是個有趣的實驗。我暗自笑出聲來,它也曾試圖過去逃脫,只是能力太過微弱,對于我的出擊,它只能默默承受,倉皇逃離。或許同類致死都不會有這種體驗,而它只是生不逢時,遇到了我,就像我看到了阿青的妖艷。
“雷雨將至,烏云隨著大風在空中翻滾,商販們早已關閉店鋪,整個街道顯得頹廢凄涼。一輛銀白色路虎停在了這個街區,右側車門于我相對,經過加工的筆直長發,淺綠色上衣,以及纏繞在脖頸上的銀色項鏈,我看到了阿青。她轉頭說著什么,手放在門柄上準備下車,我有種意識,倘若阿青能夠坐上這樣的轎車,為何不能住在和轎車相類似的房子,過著和轎車相類似的生活。阿青打開車門,短裙僅遮掩大腿的三分之一,艷色鞋子上是光潔誘人的小腿,阿青踏出的一只腳還未落定,便停止了動作,隨即,阿青關上車門,透過窗子,我模糊的看到阿青的衣服正在掉落,裙擺被另一雙手向下褪去......雨滴散落在窗子上把世界切割的粉碎,我木訥的站在破敗的樓房里看情欲縱橫的畫面在眼前浮現,港式甜點被我一點點捏碎,粘稠的汁液順著指尖留下,頃刻間在手掌僵化為一片片難以掉落的印痕。閃電在遠方天空蔓延,把世界恐嚇成一片慘白。我一陣反胃,跪在地上,將粉末狀的甜點一點點塞入口中,好讓它們填充心中崩塌的空虛......”
蜈蚣終于在難以忍受的折磨中死去,漂浮在液體上的尸體,看起來如此安詳。
老板打來了電話,這使我感到榮幸,他終于注意到了我,曾經我是多么渴望,哪怕是他腆著臭味的嘴臉,可現在我無暇顧及,我把手機丟入水槽,看亮光一點點黯淡,聲音一點點消逝,像顆正在死去的生命。
捕捉老鼠是一個稍有困難的過程,但對付貪婪者不過是時間問題,恰好我最充裕的便是時間。引誘或許不是個好方法,但就像人們無限擴張的欲望,只需要一個引子,便能引誘他們進入圈套,為所想得到的物品奮不顧身,這一點,動物和人是多么相像,自以為平安無事,卻往往已困入陷阱,這是我的成功之處。
老鼠在玻璃器皿中旋轉徘徊。我想起剛抓到它時,它扭動著脖子,微張嘴巴,露出漂亮的牙齒,尾巴上下勾動,帶著威脅的聲音,真是可愛的動物。有一瞬間我感到后悔,我應該讓它和蜈蚣互相殘殺,然后由我殺死領主,成為最后的霸者,可惜一切都太晚了,就像信中描寫的變調了的生活。
我把老鼠關押起來,終止進食。
“終于所有一切都變成了幻影,對努力生活下去的信心,對未來抱有希望的勇氣,對曾經毫無悔恨的決定,對沒有防備取信別人的虞誠,任何能被替換成美好的字眼都變得破碎,任何能被色彩填充的事物都變得灰白,這是一座讓人絕望的城市,人們說的一點不錯,只是我現在已經無力逃脫。我開始報復這個不理智的世界,把嘈雜的音樂當做背景,剪斷整棟樓的通電線路,堵塞下水通道,聽人們動輒就憤怒的抱怨,這近乎使我瘋狂,于是我更加瘋狂,我翻進樓上人家在面粉中放入整盒壓扁的蟑螂,在隔壁家的窗上貼沾滿血跡的圖畫,我在尋找一種刺激,一種自我毀壞的解脫方式。我開始創造一個粉碎性烏托邦,用我的完美主義塑造一個充滿殘缺的世界,這一定會是個有趣的游戲。”
我花三天時間了解樓上的女孩。她總能帶著無辜欺騙別人感情,出門卻挽著另一個男人。我透過貓眼看女孩兒的一舉一動,每一個經過我眼前的吻,每一個被撫摸時的神情,甚是優美。女孩兒下午總會獨自呆在房間,于是我付諸了行動,在那個下著小雨的下午,我在女孩開門的瞬間闖進房間,把門狠狠關上,之后在夾著反抗中猥褻了她,看到她因害怕而驚慌失措的臉龐,我有種莫名的快感。
也是在那天下午,我在樓上白領下班后獨行的那個巷子里用尖刀在每一處我能感受到光鮮亮麗的外表下劃上一道我最為滿意的傷口,血液的溫度多么令人沉醉。
我開始匆忙的出逃,在末班車上,我又看到了那名坐在后排的男人,我仔細盯著他看,露出滿意的微笑。我在中途下車,絲毫不知去向,但是有什么關系,這種迷失另我懷念,這座城市如此龐大,給了多少人幻想,又摔碎了多少希望,它看上去光彩琉璃,卻藏匿著無數瘡痍,人們到底該不該對它抱有期望,企圖在這里找到不切實際的完美。
我花光身上所有的錢躲進了一家旅館,每個人精神上都有一個小丑,它時刻操縱著你,而你卻從未反抗過它。
我把紙張鋪在面前,快速寫著一封信件,將它寄給有資格擁有它的陌生人。
已經將正文補上,雖然沒有進入比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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