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林·瑪利亞醫院一老年病房內。
“那個地方在中國,叫白龍潭。我的丈夫就死在那。”安娜·瓦利太太靠坐在病床上,表情顯得有些吃力。在她的床邊站的是卡茲上校。床后,他的助手尼姆少校正準備把一套錄音設備連上電腦。
“瓦利太太,我們還是說說你的孫女,蕾娜莎吧。你丈夫的事我們沒什么興趣。”卡茲上校邊說邊捏了捏自己鼻梁。心想,一個九十多歲的老太婆怎么會指名道姓地約他來這?說是件非常重要的事要與自己交待。這事太可笑了,就在一個星期前,他剛剛經歷過一件類似的事情,一位八十多歲的老頭,舉報了他的鄰居,說那家人是俄國間諜。結果經過調查才知道,那老頭竟然是個精神錯亂者。總統每天接到的匿名信全是他寫的。但愿今天自己不至于那么倒霉。
“不,你們有興趣的。我敢肯定你們有興趣。上帝可以作證。”瓦利太太顯得有些激動。
“那你說吧。”卡茲上校朝尼姆使了個眼色,讓他準備錄音。
“不要用那玩意,它會讓我不自在。如果你們要記錄,可以用筆。”瓦利太太一見到那套錄音裝置就會聯想到當年內務部的那間小房間,沒有窗,很陰暗。
“那好吧。聽你的,尼姆,你記錄。”卡茲上校不耐煩地吩咐道。
“昨天晚上,我的哮喘病又犯了。四十年前得的。看樣子這輩子是好不了了…”瓦利太太一字一句地說道。
卡茲上校初步判斷今天的確碰上那種事情了。
“這我知道,這種病的確很值得我們去同情”卡茲上校再次捏了捏自己的鼻梁。
“我不是要你們的同情。我是擔心,哪天早上,你們突然發現,我沒氣了。要知道,這種病會讓你在夢中窒息。如果真這樣的話,那對這個國家將會是一筆巨大的損失。你懂嗎?”瓦利太太依然說得有板有眼,這讓作記錄的尼姆忍不住笑出了聲,手中的筆差點滑脫。要不是反應快,臨空接住,那真怕要鬧笑話了。
“你別笑我,這會讓我不知道從哪說起的。”說完,瓦利太太連咳了幾聲。
“如果你實在想說點什么的話,那就說說你丈夫吧。或許我們會對你們的那段羅曼史感點興趣。但愿吧。”卡茲上校邊提醒,邊在心里罵道:老太婆,把我當大夫了,我才不管哮喘會不會窒息,我看你該到精神科去住兩天。
“本來嘛,我找你們來要說的就是這件事,被你們給搞岔了。”說完,又咳了幾聲。不過這次咳與上次不同,這次是為了讓自己能把想說的話說得更有條理。
“我的丈夫叫安德烈·瓦利。如果我說他的名字你們不清楚的話,那他的父親你們肯定不會不知道,他的父親就是大名鼎鼎的托馬斯·瓦利······”
“托馬斯·瓦利?”卡茲上校突然驚愕住了,“那個在一九三九年,帶著‘陶瓷合金’生產技術突然失蹤的托馬斯·瓦利?”
“是的,就是他。”瓦利太太意識到自己的話終于打動對方了。
卡茲上校的確被打動了。八個月前,一支由**組織的工貿代表團前來訪問,與自己國家政府簽了份備忘錄,希望能夠買這套技術,并且報價非常具有吸引力。只可惜這套技術丟了,不知去向了。總統對這件事非常重視,曾親自打電話給他,讓他盡快設法搞清楚這套技術的去向。責令他,一定要找到它。因為備忘錄的時效期只有一年。一年后的情況是怎么樣那就不好說了。說不定中國人自己搞出了那套技術,不再需要他們。也或許他們找到了新賣家,被別人得到了這筆好賣賣。如果那樣的話,那么這套技術“砸”在手里就真成了“屠龍之術”了。如今大半年過去了,該怎么找還停留在原點。現在突然有個老太太說,她知道“門”在哪,這個消息能不打動自己嗎?
卡茲上校把停留在鼻梁上的那只手放了下來,又從床邊拉過一張凳子,顯得很恭敬地坐了下來,說道:“瓦利太太,您慢慢說。”
“好的。我想快也快不了···我和我丈夫是在哥德堡的查爾姆斯理工大學認識的。他學的是建筑工程學。而我學的是經濟與貿易。是他追我的。當然我也挺愿意的。在我們還沒畢業時,戰爭就爆發了。他帶我回到了塔林。當時這個國家還沒有獨立,屬于俄國人的一個加盟共和國。我們就在那里結了婚。過了沒多久,德國人來了。而后衛國戰爭爆發了,他讓我帶他去莫斯科。當時我以為他是名反戰人士,后來才發現,恰恰相反,他是一名‘**’成員。這個組織站在德國人一邊,他們把德國占領軍看成是解放者。他讓我帶他去莫斯科是想利用我,因為我父親當時是臨時特別委員會成員,專門負責后方的戰爭物資生產。來到莫斯科后,很快他也進入到了這個部門。在大學時我就知道他是一名國際無線電學會成員,現在想想這其實是有目的的,他正是利用了它把他所收集的情報傳送給了他的組織。德國人掌握到的對方坦克數量很大一部分是他提供的。
一九四五年,戰爭結束了,他又帶我重新回到了塔林。這時的‘森林兄弟會’因德國戰敗而轉入到了地下,所以他的真實身份依然是個秘密。兩年后,我父親去世了,這讓我們失去了一頂保護傘。因為這時已經有人開始懷疑他了。懷疑他篡改了自己的檔案材料,把自己的民族籍貫改為了俄羅斯。這樣一來他就不是愛沙尼亞人了。你們也知道,二戰中很多愛莎尼亞人跟德國人合作,所以戰后會遭到當局的清算。
很快,他們的懷疑得到了證實。不過得到證實的只是他的民族籍貫,而他的真實身份很幸運,沒有被暴露。盡管如此,我們還是遭到了懲罰,跟著大批愛莎尼亞人一起,被流放到了西伯利亞。并在那里一直生活到一九五三年。
一九五三年后,冷戰開始了。當時的**屬于**陣營,他們那邊開始搞大規模的建設,需要我們提供大批工程技術人員。我丈夫也去報了名,條件是讓我們回到塔林。那地方太冷了,冷得我們根本要不上孩子。他們同意了。
因為我丈夫的專業是建筑工程,所以他們把他派到了一個叫白龍潭的地方。負責在那建造一座水電站。由于水電站是建在一座大山里的,所以剛開始很艱苦。聽說睡覺跟原始人差不多。不過第二年就好了,他寫信來告訴我,他用當地建水庫砍伐下來的木料自己造了一棟房子。還告訴我,那地方氣候很溫暖,很適合懷孩子,讓我過去,說不定能懷上一個。我去了,的確跟他說的一樣,很溫暖,很舒適。就這樣,我們一起在那棟房子里度過了一段美好的時光。
半年后,我離開了那地方,回到了塔林。不久,我發現自己真的懷孕了。我寫信告訴他,問他,如果是個男孩叫什么。他寫信回來說,如果是個男孩就叫小安德烈。生下后果然是個男孩,這個男孩就是蕾娜莎的父親。可惜小安德烈在蕾娜莎三歲時遇上空難,走了······”
“瓦利太太,我們還是談談‘陶瓷合金’的事吧。我想知道的是,在這方面你能告訴我們些什么。”卡茲上校打斷對方的話。
“噢,對,我又說岔了。”瓦利太太喝了口水,繼續說道:“那是在一九五六年,也就是在我回來的第二年,我收到了一封從瑞典大使館轉來的信件,信件是安德烈從中國寄來的。信中說,他的身份已被人發現,正被拘禁在我說的那棟房子里,等待內務部的人前去處理。還說他已做好了隨時離開這個世界的準備。不過他說他有個秘密不想帶進墳墓,那個秘密就是關于‘陶瓷合金’的,他讓我替他去完成它的遺愿······”
由于過度感懷,瓦利太太說到這里不得不停了下來。這一停,讓坐在一旁的卡茲上校急得舌頭都打了結,結巴地追問道:“那,那,秘,秘,秘密說得是什么?
瓦利太太沒按對方問的去回答,而是照著自己該說的說道:“他告訴我,如果有一天,國家獨立了,一定要把它交給國家·······”
這個回答讓卡茲上校更是急不可耐,結巴的更厲害了,“我是說,關、關于,‘陶瓷合金’的秘密現、現在到底在哪?”
“就在那棟房子里。”瓦利太太說道。
“房,房子里?就是那棟讓你懷上孩子的房子里?”
“是的。在信里他告訴我,關于‘陶瓷合金’生產技術的所有相關資料都鎖在了瑞士蘇黎士銀行的保險柜里。保險柜是他祖父租用的。租期是一百年。如果到期而不取出的話,按照協議,保險柜將會連同資料一起被銷毀。而打開那只保險柜所需要的材料已被他藏進了那棟房子里。”
“明白了,打開保險柜的鑰匙和賬號、密碼就在那房子里。對嗎?”
“應該是這樣。”瓦利太太道。
“那他告訴你沒,那保險柜是什么時候租用的?”卡茲上校問道。
“告訴了,是一九一二年七月十七日。”瓦利太太不加思索地應道。
“上帝啊,七月十七?尼姆,今天是幾月幾號?”卡茲上校驚呼道。
“今天是七月五日,上校。”尼姆停住筆,回答道。
“天哪!太懸了!還不到兩周,再多一天,那只鴨子就······,尼姆,回去后立即查一下那棟房子現在還在不在。千萬不能飛啊。”卡茲上校瞪大眼睛,雙手合拳抱在胸前。
尼姆點了點頭,表示明白。
這是,卡茲上校突然想起了一個問題,于是,轉過身,又向瓦利太太問道:“瓦利太太,您剛才說,您丈夫在信上告訴你,他已被拘禁,既然被拘禁了,那信又是怎么讓他給投寄出來的?”
這次瓦利太太無法回答了,她搖了搖頭,說道:“我只知道信是從瑞典駐中國上海領事館,通過外交信函的方式轉寄過來的。至于其他,我就不知道了。”
“看樣子這里面還有個人存在。不知道他是不是知道秘密。”卡茲上校摸著自己的下顎骨說道。“還有,你說你丈夫身份被人發現,那他是怎么被發現的?他說了嗎?”
瓦利太太依然搖頭,說道:“他沒說。”
“那你怎么知道他死在哪里的?”卡茲上校接著問道。
“就在我接到信后的一個星期,內務部的人通知我,說他死了。是自殺。他把自己吊死在了那棟房子的閣樓上。趁著看守他的人不備。”
卡茲上校再次摸了摸自己的下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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