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又回到了往日的平靜當中。其實一個人大多數時間都是在平靜中度過的,表現出喜怒哀樂的時刻很少。就像海面一樣,平時都是風平浪靜,偶爾天氣變壞才會變得波濤洶涌。
我一個人在白楊街走著,從這頭走到那頭,然后折返,從那頭再走回去。路兩旁的白楊樹靜悄悄地站著,我猜它們表現得這么安靜一定是在偷聽我的心事。不過,孤單的心事總想找個人來訴說——找棵樹來訴說也挺不錯,樹是一個最忠實而且不言語的聽眾。
記得曾經課本上說“山的那頭是海”。于是在一個早晨,我卯足了勁爬上了渣渣山,我以為站在山頂就能看到夢寐以求的海。但是當我氣喘吁吁地站在山頂時,俯視下面我看到的只是我居住的城市和另外一個城市——根本沒有海。我失望至極,同時也加深了大海在我心中的神秘性。大海是什么樣子?該不會是顛倒過來后的天空吧?
我想去看海,想感受海風吹在臉頰上的那種感覺。潮濕,陰冷,帶有魚腥味……可是,如果真到了那一天,那就意味著我們要分別了。一想到我將會和明哲還有齊樂分別,我立馬便止住了這個想法。讓悲傷順流而走,絕不能讓悲傷逆流成河。
也是,明哲和齊樂算是這個世界上我僅有的兩個朋友了,我真害怕失去他們之后我還會不會像現在這樣快樂。雖然生活中我也還會和其他人一起吃飯,碰面了打聲招呼,但我知道這只是熟人。朋友和熟人是不一樣的,朋友是能在你的生活中進進出出的人,而熟人只是你生活之外的另一個扮演者。很顯然,能在我心里面暢通無阻的只有兩個人,一個是明哲,另一個是齊樂。
從老家回來后,我整個人就變得不一樣了。我好像進行了一次心靈上的郊游,肺里面加足了新鮮的氧氣,也許是這些新鮮的氣息還沒有被我呼吸完,我腦子十分靈醒,身心格外輕松。我知道這都是大自然給我的,大自然不光是童年的游樂場,同時也是心靈的放飛場。
我再一次卯足了勁,使自己冷靜下來把作業寫完了。寫完后我就變得無事可做,于是我猜想“無業游民”最早很可能是由“無作業游民”演變來的。
難得遇見陽光明媚的午后,我像一只慵懶的貓一樣趴在書桌上欣賞著窗外的冬天。如果說夏日的陽光是一把毒箭的話,冬日的陽光就是一塊巧克力,照在身上立馬就會化了,而且還化得十分甜蜜。于是我決定出去走走,尋找一些不同味道的巧克力。
不知不覺我就走到了齊樂的家門口,我看到齊樂家的門開著,于是很自然的就繞了進去。說實在的,我并不像害怕李叔叔那樣害怕齊伯伯,我覺得齊伯伯像一個脾氣偶爾暴躁獅子,但也有溫和的時候;而李叔叔就像一個沒有表情的惡魔,根本沒有情面可講。獅子和惡魔比起來,我還是選擇接近獅子。
一進齊樂家的大門,我就看見齊樂踮著腳尖正在往繩子上掛衣服,陽光照在齊樂披散著的頭發上,閃閃發光。我不忍心破壞這幅美好的畫面,于是一直在背后靜靜的看著。
好不容易齊樂終于把衣服掛上去了,當她轉身去取另一件被判為“上吊自盡”的衣服時,看到了站在門口的我。
“林雨生?你什么時候來的啊?”齊樂顯得很驚訝。
“呃……來了有一小會了。”我這才把一直落在齊樂身上的目光移開了,四處搜尋著目光的下一個“著陸點”。
“那你怎么不叫我一聲,站在那里看什么呢?沒見過洗衣服?”齊樂收起了一臉的驚訝,開始執行下一件衣服的“刑罰”。既然是劊子手,那就不能被外物所干擾,說是什么時候執行就得在什么時候執行。
“見是見過洗衣服,但沒見過美女洗衣服。”四處搜尋無果后,我又把目光轉移到了齊樂的身上,并且笑嘻嘻地盯著她。
齊樂的臉“刷”得一下就變紅了,從盆子里抓起另一件衣服轉身往繩子上掛。由于這件衣服執行“刑罰”的時間還沒到,所以它一直在反抗著,但齊樂可不管它的嘶喊,反抗無效。
“你看我又沒說你,你臉紅什么,看來某人還真自戀狂……”我絕不放過任何調侃齊樂的機會,盡管是在她的領地——她的家里。
齊樂快速讓最后一件衣服“瞑目”,然后走到我的跟前,把她那雙沾滿泡沫的手拍在了我的臉上。剛開始我只注意到齊樂的手上全都是泡沫,但和她的手親密接觸后,我才發覺到她手上還藏著無盡的冰冷。我的臉過的是夏天,而齊樂的手過的卻是冬天,我的臉和齊樂的手過的不是同一個季節。
“你沒說我,那是在說誰?難道周圍還有其他人嗎?”齊樂盯著我,剛才臉紅害羞的模樣瞬間不見了。
我連忙把齊樂那雙滿是泡沫的手拿開,“干嘛啊你,不知道男女授受不親嗎?”
“你要是再廢話,我就把這盆里泡沫全倒進你的嘴里!”齊樂端起地上的那盆水,在我眼前晃悠著。
我瞬間看到我被齊樂灌了一肚子肥皂水,一說話就會吐出一個泡泡,簡直一個“真人版吐泡機”。于是我閉上了嘴巴,不讓嘴里的泡泡吐出來。
齊樂把那盆水倒掉,水順著下水道往下流著,直到和所有的臟水會和。真是什么樣的人找什么樣的人,什么樣的水找什么樣的水。我用手把齊樂弄在我臉上的泡沫擦掉,然后站在一邊看著齊樂嫻熟地收拾著這一切。
“你不是回老家了嗎?怎么樣,你的那些‘小伙伴們’還好吧?”齊樂一邊彎著腰收拾著東西,一邊問我。
“嗯,不過在老家就呆了兩天就著急趕回來了,老家確實是不錯,有山有水的,空氣也超級好——‘小伙伴們’當然也都很好,嘖嘖,你不知道它們有多可愛……”說著說著我又流露出了對老家深深的向往之情。
齊樂所說的我的‘小伙伴’就是指那群鴨子,以前我總是跟齊樂提起那群鴨子,我說鴨子能潛水齊樂相信,我說鴨子能飛,能上樹齊樂也信,反正就是我說什么齊樂都信什么。以至于我經常在她面前提起鴨子,她也慢慢的關心上了那群未曾謀面的鴨子。
“你為道爾頓找到答案了嗎?”齊樂眨巴著眼睛。
“當然——我告訴你吧,其實鴨子都在鴨欄里睡大覺呢!”我為我的發現感到自豪,所以說的也是字正腔圓。但齊樂顯然對這個答案很是失望——“我還以為它們還在湖面里游泳……”
“你以為鴨子的腿是刨冰機啊,湖面上結著那么厚的冰它們怎么還游得動?”
“我就是瞎想啊,你……”
齊樂再一次無語,她走進了屋里,我以為我被晾在了外面,正不知所措呢齊樂的聲音傳來,“不進來啊?”
說實在的,我來齊樂家好多次了,不過這回可是頭一次進齊樂的房間。自從我媽從我奶奶那里學會怎樣做泡菜之后,我媽閑著沒事總是做上幾壇子,然后讓我給齊伯伯送來。我總是坐在客廳里回答著齊伯伯東拉一句,西扯一句的話,手里面不是拿著一個香蕉就是一個蘋果——當然是齊伯伯塞給我的。齊樂接過泡菜,總會先打開蓋子聞一聞,“怎么又是這個味?”這時齊伯伯就會狠狠地瞪她一眼,齊樂只好放下泡菜壇子,坐在一邊不說話了。我一邊吃著香蕉,一邊想為什么我媽只會做這一種口味的泡菜呢?
我來到齊樂的房間,瞬間聞到一陣清香,原來女生的房間這么香啊,根本不像我的房間那樣滿是腳臭味。齊樂的房間布置得十分精巧,不大但很溫馨,整個房間十分干凈,整潔,東西該在哪放著就在哪放著,毫無雜亂之感。我看到窗戶上掛著一個薰衣草掛墜,風一吹掛墜上的鈴鐺就會相互碰撞發出好聽的聲響;床頭上一個小熊安靜地躺在那里,不過從它那破爛的袖口上可以看出小熊已經很舊了;靠窗的那張書桌上整整齊齊地放著許多書本,有漫畫,有青春讀物,還有被齊樂鋪的平平整整的畫紙。突然我看到了書桌邊緣有一個不和諧的東西,不過這個不和諧的東西貌似我很熟悉。
我走近一看,這個“不諧之物”正是平安夜那天晚上我送給齊樂的那個蘋果。不過我很好奇,齊樂還留著這個被摔得稀巴爛的蘋果干什么?
“你怎么還沒把它吃了啊,這么難看你還留著它干什么?放在這里嚴重影響你房間里的美觀,不如我幫你吃了吧。”于是我拿著這個蘋果,準備咬上一口。
沒想到齊樂一把奪過蘋果,把它藏到身后。
“怎么,這么小氣啊?”
“你已經送給我了,所以現在它是我的了,我不讓你吃你就不能吃。”
好吧,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送出去的蘋果豈有要回來再啃上一口的道理?于是我往肚子里咽了咽口水,心想這么難看的蘋果我也不稀罕。
不過,我真有點兒想不通了,齊樂你還留著這個丑陋的蘋果干什么?
“元旦你都在家里干什么了?”我把話題從蘋果上轉移了開來,一個蘋果搞得人心惶惶,齊樂守著蘋果的架勢像是要跟我決一死戰。
“還能干什么?就是寫寫作業,看看書,有空再畫會兒畫。”齊樂說的漫不經心,也是啊,像她這樣的宅女,一向都是“三步不出閨門”。
“畫畫?我好像很久都沒看過你的畫了吧?最近畫了沒?讓我瞧瞧!”一聽到齊樂說畫畫,我立馬就來了勁,以前我的主要愛好之一就是欣賞齊樂的畫,只不過上高中以后課程很緊,齊樂很少再畫,我也沒有了欣賞的目標,所以不得不把愛好轉移了。可以說現在我調侃齊樂的這個愛好就是從失去欣賞齊樂畫作的機會之后產生的。
“畫是畫了,不過畫的是一個杯子。”說著齊樂把目光轉移到了書桌旁邊的墻上,我順著她的目光看去,看到了她的畫夾安安靜靜的掛在那里。
“杯子有什么好畫的……不過,拿來讓我看看吧。”雖然我嘴里這么說,但心里面對齊樂的杯子還是滿懷期待的。
齊樂也沒多說什么,起身把畫夾取來,當她把畫夾打開后,我看到了一個圓柱體模樣的東西出現在畫紙的中央。我怎么瞅它都像一個筆筒,但齊樂偏偏說她畫的是杯子。我納悶齊樂何時把自己拉入到了抽象派的世界,故意蒙蔽人的雙眼讓人看不懂。
“還真別說,你畫的筆筒還真挺像。”
“什么啊,我不是跟你說了嘛,我畫的是杯子,杯子!”
“杯子?筆筒改裝的杯子吧……”
“你愛怎么認為怎么認為,反正我畫的是杯子。”齊樂有點兒生氣了,她迅速把畫紙卷上,筆筒狀的杯子成了一張卷曲著的紙。
“別生氣啊,我欣賞不了好了吧……不過,你別總是畫一些花花草草,貓貓狗狗,筆筒——不,杯子什么的,你畫個人也行啊。”
“你讓我畫誰?畫你啊。”
“對,就畫我!”
沒想到一句玩笑話最終真的付諸到了行動上,這是作為畫手和被畫對象的齊樂和我都始料未及的。
我坐在椅子上目光空洞地盯著前方,連眨一下眼睛都很小心翼翼。齊樂坐在靠窗的書桌旁邊,把畫夾放在腿上,手握畫筆認真的在紙上畫著。陽光從窗外照進來,只照亮了齊樂的半邊臉,另一半臉還處在陰影當中,但我仍能看見處在陰影之外和陰影之中的那雙明亮的雙眸,就像兩顆璀璨的珍珠一樣,無時無刻不在散發著迷人的光亮。
齊樂是在畫我嗎?我倒覺得是我在審視齊樂,并且在心中重新為她設置形象。我不得不承認,齊樂認真起來的樣子真的好美,我有點兒不敢相信,坐在我對面的這個漂亮的女生就是曾經那個經常在我面前哭哭啼啼的小姑娘。
“林雨生,你在看什么呢?”齊樂伸開手掌在我臉前晃悠,試圖喚醒陷入沉思中的我。
我把盯在前方的目光收了回來,順便把出竅的靈魂也喚了回來。我使勁晃著腦袋,好讓自己變得清醒。回過神后我才發覺我的眼睛酸得厲害,只有迅速地眨巴才能看清東西。等眼睛的酸勁過去之后,我看見齊樂站在我的身邊,手里拿著一張畫紙,我知道她已經畫好了。
“哦……沒看什么,就是在想一些東西……畫好了啊,快讓我看看。”我一把拿過齊樂手中的畫紙,湊到眼前決定看個仔細。哈……這是我嗎?我看到紙上的“我”有一頭長發,目光憂郁地望著前方,嘴角也有一絲的上揚。
“也不知道剛才你在傻樂什么,一直在笑,我叫了你幾聲你都沒答應。”齊樂很不解地看著我,想從我的臉上看出答案。
“是嗎?呵呵……我在想一個人。”我故作神秘。
“想誰?”齊樂好奇的荷爾蒙又開始分泌,眼睛眨巴的幾乎要短路。
我瞅了一眼畫紙上的那個嘴角上揚的男孩,然后把目光落在了齊樂的臉上。
“秘密。”
運動會臨近,人心惶惶,可我還是坐在圖書館的二樓,啃著里面有堅果的面包,寫著發自內心的文字。我想,這就是我一直想要的平靜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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