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花落
一:
驚蟄時節一到來,梨花郡的天空就陰晦起來了。隱約的雷鳴從灰霾的云里傳響,細密的雨水飄落大地,帶著春日的氣息。溫暖的風從南邊吹來,無數沉睡已久的草木開始蘇醒。綠色在梨花郡蔓延開來。
蘇染青披著斗笠走在雨水里,背后交叉著兩把劍。晶瑩的雨水從天而降,浸入斗笠,蘇染青已經濕透了。不過他倒是不在乎,只是繼續往前走。雙腳踩過渾黃的泥水,眼神看著梨花郡的方向。
一路上蘇染青就是這樣。也無人敢上前問話,那些對他感到好奇的人都止步在他那沉靜的眼神和背后那兩把交叉劍下。
一直到梨花郡城出現在眼簾,終于有人向蘇染青靠了過來。那是一個身穿著黑色衣服的蒙面男人,撐著一把稍稍破爛的雨傘。不過令人感到好奇的是這個男子明明打著一把破傘,全身卻沒有一處淋濕的地方。
這個男人,要比蘇染青更加可怕。
男人和蘇染青從不同的路而來,不過卻在梨花郡的城門下靠在一起。
其實接近梨花郡的時候蘇染青就看到了這個男人,并且知道他就是天幽家族的天幽止水。那個與自己一起號稱帝都雙璧,并通過前兩場考驗,現在與自己競爭最后一場的人。
真是一個厲害角色,蘇染青心里想到。
都到梨花郡城了雨還是絲毫不減,雷鳴聲不斷地響著。水滴不斷地劃過空氣落到城墻上,然后由城漸漸滑下低處,流入大地。
蘇染青和男人靠在一起走進城門,但是雙方卻一言不發。只有線一般的雨在臉邊劃過。
一走入城內兩人就分開了,那個男人走向東邊,而蘇染青走向了西邊。
梨花郡真不愧是南方最富饒的地方了。蘇染青一路向西走看到不是高高的酒樓,就是巨大的院宅。街上有許多打傘經過的人,街邊角落盡是盛開的梨花。盡管下著雨,可是空氣里還是彌漫著酒香。
蘇染青一直走到一家名為梨花客棧地方才停下來。店主一看到門外站著的人,就毫不猶豫的就打開傘,從客棧里跑出來露出一臉諂笑迎向蘇染青。
幾乎沒說幾句話蘇染青就關上了自己的房間,將一臉諂笑的店主拒之門外。自己是帝都里蘇家的少主,更是帝都統領十大家族的候選者之一,絕不能讓人發現自己的身份。況且他現在還在最后一場的爭奪之中,自己更加是要小心翼翼。
蘇染青關上了原本半開的窗戶,將斗笠褪下,換了一身干凈的衣服就坐在窗邊上。聽著外面淅淅瀝瀝的雨聲。
帝都十家為了對抗北方的羽族,才會進行這場比試,他們需要從十家的年輕人之中選出一個新的統領者來領導十家。之前的兩場考驗蘇染青都毫無懸念的通過了。然而這次他卻感到有隱隱的不安,不僅僅是因為自己的對手天幽止水的深不可測。而是自己走進梨花郡時就感覺到一陣不安,就如同自己又回到九年前的那一夜一般。
打開了包袱,蘇染青從里面拿出一張畫紙。畫紙上是一個十分妖冶的男子,這個男子原名叫瀧間落緹。九年前在十大家族的精英全部都前往北方羽城進行人羽之戰,那一戰羽人死傷無數,但是十大家族也付出了巨大的代價。因為有人乘十家后方空虛空隙制造了一場對巨大的殺戮,這個人就是瀧間落緹。之后被天幽家族所發現并遭到十大家族的圍殺而逃走隱居到了梨花郡,而現在正用著另外一個名字,梨花郡郡主長雨聽一。帝都查出了他的身份卻并沒有直接派人來將之圍殺,反而將他作為這次候選者比試的題目。要是哪個候選者先殺了長雨聽一誰就將贏得第三場比試成為十家新的統領者。
蘇染青當然知道當年的那場殺戮,因為自己是那場殺戮中唯一的幸存者。當時自己就死在角落里了,要是沒有人救下他的話。
許久,蘇染青打開窗戶,外面的雨在這時驟然變快。
梨花郡,馬上就會出現一場巨大變故了。
二:
第二夜來臨的時候,天氣突然轉好了,久違的一輪月亮懸掛在黛青色的天幕上。蘇染青換上了一件黑色夜行服,手握雙劍便躍出窗戶朝梨花郡城的南邊而去。
經過一天的暗中了解蘇染青已經知道了長雨聽一就住在梨花郡城的梨花府。那是梨花郡城最大的府邸,戒備森嚴,常年都有數十個帶刀護衛在那里守護。
姣白的月光灑滿了整座梨花郡城。蘇染青像一陣輕微的風,悄無聲息地向梨花府靠近。背后雙劍在月光下散發出冰寒的光芒,冷冽得驚心動魄。
接近梨花府的時候蘇染青緩慢了下來,將自己的氣息收斂到了極致。在墻角的黑暗處翻過墻壁。梨花府里梨花開滿,花香四溢,紅色的燈籠沿著走廊一路懸掛。蘇染青小心翼翼的踩著尚還潮濕的地面,開始尋覓長雨聽一。
蘇染青摸索了幾個地方也沒發現什么,梨花府里安安靜靜的,這讓蘇染青感覺到了不對。不過就在這時空氣里響起了清脆的琴音,琴聲突然間的響起,讓潛行的蘇染青都感到一刻驚異。蘇染青聽著琴聲傳來的方向,是后院的方向。
清涼的風吹起,花香擠滿了整個院子。蘇染青隱在一棵梨花樹看著亭子里的那個彈琴女子。琴聲就是從這個女子的手下傳出來的。這個女子并不簡單,蘇染青能夠感覺到琴音中含著那股高手才獨有的氣息。
“蘇公子,沒想到我們又見面了。一別九年,別來無恙啊!”輕柔的聲音響起,穿過空氣傳到了蘇染青的耳朵里。
竟然被發現了,并且還知道自己的身份。這女子果然不簡單。
蘇染青從梨花樹現出了身形,向亭子走去。
近了蘇染青才看清了女子的模樣。她坐在亭子的正中間,穿著雪白如梨花的長裙,雙手按在琴上。一張臉如同水晶一般的精致。不過蘇染青看清她時還是稍稍一驚,因為這個陌生女子的眼睛竟然給自己似曾相識的感覺。
“九年,難道我們九年前見過?”蘇染青握劍冷靜地看著按琴的女子。
“呵呵,那倒也是。蘇公子確實應該沒見過我才對。”女子輕笑道。不過這笑卻讓蘇染青感到更加真實,難道九年前真的見過?可是自己確實不認識她啊。
“你到底是誰?”蘇染青向女子說道。兩把劍微微側翼橫出。
“我自然是這梨園的主人了,蘇公子。我知道你和天幽家的天幽止水在進行十大家族統領者比試。但是今晚你是殺不了長雨聽一的,所以,請走吧。”女子看著蘇染青淡淡的說道。
“還沒交手,怎么知道殺不了呢?”蘇染青反駁。
“呵呵”女子輕笑了起來,蘇染青一瞬間就凝重了表情。
因為在女子的輕笑之下,四周立刻就風聲響動。白色的刀光,鋒利的箭矢出現在院子的四周。原來早有準備,蘇染青看著這肅殺的陣勢,眼神凌厲,黑色雙劍已經做好了揮出的準備。
“既然蘇公子不肯走,那我只好逼蘇公子走了。”亭子上的女子對著蘇染青說道,眼神平靜而又溫和。
咻咻咻的聲音響起,月光下箭矢呼嘯而來,卷帶著強勁的力量。蘇染青雙劍齊揮,劍氣淋漓,毫無意外地擋下了所有的箭矢。只是還沒等蘇染青踹口氣,身體周圍就迎來了白色的刀鋒。剎那間刀劍相交,金鐵交鳴聲在夜色里響徹起來。
蘇染青雙手握劍,在梨花樹下快速的移動,和沖到身側的帶刀護衛交手。一束束冷光閃現,紅色的血花點上了白色的梨花,月光之下被染紅的花瓣顯得妖冶無比。
梨花府護衛的實力完全超乎蘇染青的估計,他們幾乎都是用刀的好手。每一次的揮刀都帶著強悍的力量。十幾把刀的不斷斬擊,壓得蘇染青都有點感到有些力不從心。
唰的一刀劃過肩膀,蘇染青身上終于是出現一道血口。疼痛傳來,蘇染青握劍的手也不禁松了一下。然而就在這一瞬間另外一柄刀卻已經迎面斬來了。蘇染青看著那漸漸在瞳孔里擴大的刀鋒,終于感覺到了死亡的氣息。
黑色的劍光閃動,用劍氣逼開了那把靠近的刀。蘇染青吐了一口氣,剛才真是驚險之極,要不是自己反應快,恐怕現在已經被劈成兩半了。
“停”淡淡的聲音傳來,還是那名女子的聲音。聲音一傳開護衛們立刻就停了下來。
“蘇公子果然厲害,不愧被稱為帝都雙壁之一啊!”亭子里的女子拍手贊嘆,白色的衣袖揮舞,隱隱之間竟然帶著男子的非凡氣度。
“不過蘇公子還是請回吧。今夜月色如此之美,潛行的應該不知蘇公子一人才對,所以為了安全起見,我們還是改天再見”女子輕輕地感嘆道,聲音柔軟細膩。眼睛邊望向院子的某個方向。
蘇染青立刻轉頭望去,一道黑影在那里消失離去。那是天幽止水。
“你到底是什么人?”。蘇染青看向亭子說道。
然而他話還沒吐盡,女子就已經走了。亭子里空蕩蕩的,連那把琴也不見了。只剩下幾十把刀橫擋在自己面前,阻止自己靠近。
三:
火光,到處都是火光。還有無數呼喊奔逃的人群,轟然倒塌的房屋。
染滿鮮血的線在到處飛舞,鋒利地割開一切。一道又一道的身影倒下,血花在火光里綻放。
慘叫聲不絕于耳,似乎要將自己淹沒。蘇染青全身顫抖,全身都縮成一團。擠在漆黑色的墻角里眼睛看著外面的血腥殺戮不敢發出一點聲音。
直到那道黑影看到墻角里的蘇染青。黑影雙手轉動,呼呼的破空聲音響了起來,鋒利的絲線帶著一股強大的冰涼朝蘇染青割來。
“跟我走。”聲音響起。那是一只手,一只溫暖的手將他拉出角落躲開了攻擊。手的主人拉著他奔跑起來,黑色的夜里他一直跟手的主人。
不知奔逃了多久,只知道周圍消失了火光和血花。那人才轉身過來看著蘇染青說“這里安全了,三天后蘇家的人才會從北方趕回來。所以你留在這里,三天后才回去知道嗎?”
蘇染青點了點頭,他看不到這個人的臉,他帶著面具。一面白色的只露出雙眼的面具,但是蘇染青能夠斷定這個人是好人,因為面具里的那雙眼睛讓他感到親近。
說完那個人就走了,消失在黑夜里。
蘇染青在梨花客棧里醒來,全身都是冷汗。九年了,自己長大了很多,也經歷了很多。只是每次自己夢到九年前那一夜的時候還是感到恐懼。
蘇染青苦笑了一下,打開了窗戶。外面又重新下起雨了,淹沒了昨晚藍色的天幕。煙雨朦朦朧朧,漂浮在梨花郡城高聳的閣樓周圍,閣樓若隱若現,一派詩情畫意。
咚咚咚的聲音響起。有人敲門。蘇染青轉身看向門說“誰,有事嗎。”
“蘇公子,這是我家郡主命送來的請柬。郡主請你今晚過去一趟,她將送你一場表演。”門外的聲音響起。
郡主,難道是長雨聽一?自己可還沒見到他呢。怎么他居然來請自己,不過這樣也好,自己正好去會會他。蘇染青想,然后向門走去。開了門,一個帶刀的衛護站在門口。
“蘇公子。”一看到蘇染青,衛護將梨花色的請柬遞上。
“嗯,晚上我會去的。”蘇染青說了一句便關上了門。
蘇染青看著這封請柬感到疑惑。上面除了請蘇染青去梨花府之外居然什么也沒說。要說是鴻門宴那是不可能的,要殺他的話長雨聽一昨天晚上就可以動手了,何必還要等到今天。難道這真的和九年前有關?蘇染青突然想起昨天晚上那個女子說的話,內心出現了一抹的不安。
從護衛離開一直到傍晚,蘇染青都坐在梨花客棧的窗戶上,手里拿著那封請柬,想著事情之中自己所不知道的。外面的雨很細密,跟隨著風一起傾斜著,拉起長長的雨線。有的飄到蘇染青身上,浸濕了衣服。
等到夜幕完全籠罩梨花郡,蘇染青才跳回房間拿起雙劍準備去梨花府。
然而就在蘇染青要開門的一瞬間他感覺到了極致的殺氣。
前端帶著鋒利劍刃的鎖鏈從身后刺來,蘇染青迅速反手拔劍格擋。頓時黑色雙劍就和鎖鏈碰撞在一起,發出尖銳的摩擦聲。蘇染青乘機身體側移遠離了那根鋒利的鎖鏈,站到房間的角落里。他終于看到了那個襲擊自己的人。
那人站在窗戶上,蒙著面,一身黑色的衣服,因為被雨水打濕而滴著水。天幽止水。蘇染青看著他,沒有言語,雙手握緊雙劍,已經做好了廝殺的準備。蘇染青知道雖然比試時候選者之間不允許互相廝殺,否則將直接被取消候選人資格。但是誰都知道被殺的人永遠都不會有翻身的機會。
“蘇染青,你不能去見他。”天幽止水語言冰冷。
“雖然我們都是候選者,但是我想對于我見誰這件事你應該管不著。”蘇染青雙劍斜橫在身體兩側,對著天幽止水說道。
“哼,那你就是想死得更快了。”天幽止水冷笑,隨即兩只手轉動起來。寬大的黑色衣袖里又射出幾條黑色的鎖鏈,鎖鏈破開空氣呼嘯著朝蘇染青刺來。
蘇染青雙劍揮起,恍若游龍般向天幽止水發出斬擊。鎖鏈旋轉飛舞,卷帶著強大的力道翻滾起來,形成一個狂暴的鎖鏈陣。鎖鏈陣移動,瞬間就將房間里的桌椅擺設擊得粉碎。而蘇染青就在這鎖鏈陣之中,兩把劍劍氣呼嘯,不斷的和鎖鏈碰撞。
真正交手起來蘇染青才意識到天幽止水的可怕,果然天幽止水能通過前兩場考驗是有原因的。在他手中鎖鏈就恍若活了一般,像毒蛇一般的不斷地朝蘇染青咬來。
再一次退到了房間的角落里,蘇染青緊緊握著劍。他的袖子已經被撕破了,露出里面浮起青筋的手臂。天幽止水依然表情冷漠,對著蘇染青露出宛若死水一般的眼神。?
雙劍再一次地揚起,并在空中迸發出強烈的劍氣。劍氣和周圍的空氣接觸剎那間發出沙沙的響動聲,似乎是兩把劍在劇烈的鳴叫。
而就在蘇染青將要再一次斬向天幽止水的時候,身后突然響起了一聲輕笑聲。蘇染青頓時停了下來,這聲音的主人是誰他是知道。
“真不愧是帝都雙壁啊,一場戰斗就把我這小小的梨花郡弄得人心惶惶。”聲音再一次響起,是昨夜的那個女子。不過此時的她卻一身的青色男子服飾,手里還揮著畫扇,儼然一個風雅的世家公子。
“是你。”蘇染青看著她說道。
“當然是我,你們在梨花郡鬧事當然是我來管了。”一身男服的女子閑逸地說道,舉手投足之間盡是男子的大氣。
“你究竟是什么人?”蘇染青再一次對著這個風華絕代的女子問道。
“梨花郡我最大,你說我是什么人?”
“難道你是長雨聽一,長雨聽一不是男人嗎?”蘇染青震驚起來。
“帝都那里我管不著,但是誰敢在我梨花郡鬧事,并且影響到了我邀請的客人,那就不要怪我不客氣了。”女子沒有回答蘇染青的問話,而是對著天幽止水冷冷的說道。
天幽止水看著她目光一直變化最后又恢復了原本的冰寒。他沒有再發出攻擊,那些橫在房間里的黑色鎖鏈也慢慢地退回到他的衣袖里。
“落緹少主,想不到你竟然是個女的。這可是超乎我的意料啊。不過不管你是男是女,反正你是永遠也回不到羽城了。你已經逃了九年了,再好好等等,明天晚上你就不用逃了。”天幽止水冷笑道,隨后便跳下了窗戶,消失在了黑色的雨幕中。
四:
“我知道蘇公子想問什么,不過蘇公子不要忙,今天可是邀請你來看表演的。”女子一邊給蘇染青倒酒一邊說道。酒水入杯的聲音清脆無比。
“蘇染青拿起酒杯看著外面雨打梨花,說“實在沒有想到你就是長雨聽一,不過長雨郡主真是一點都不像帝都里所說的殺人犯吶。呵呵。”蘇染青對著女子冷笑,若不是她在梨花客棧長說要告訴他九年前的真相的話,蘇染青恐怕早就和她死戰了,畢竟自己努力修習的一個原因就是為了報九年前的一夜之仇。
“呵呵,關于我是否就是九年前的殺戮制造者你看一下我的表演便知。”女子面對蘇染青的諷刺依然態度自然。不過說完她就離開了酒桌,走進酒桌前面的戲臺幕后。
“蘇公子,表演就要開始了。你可要好好看啊。”戲臺后面傳來女子的聲音。蘇染青放下酒杯往戲臺上看。
女子一出現蘇染青的表情就凝固了,他直直地看著戲臺上那個人,眼神立刻就凝固了起來。那個人穿戴著北方羽族的服飾,帶著那面蘇染青認識的,并且九年來一直出現在他夢境里的那面面具。是那個當年救了自己的人。
“你到底是誰,你到底是誰?”蘇染青豁然站起身來對著戲臺大喊,放在桌上的酒杯被他的驟然起身震得傾斜倒地,灑出明綠的酒水。
可是舞臺上那個帶著面具的人似乎根本就沒有聽到他的呼喊,繼續舞著羽族特有的白色梨花衣唱起歌聲來。
“余本北國羽人兮,出于羽城世家兮。喚為瀧間落緹兮,晏即號作天主兮。”女子唱完了一段,又舞動起來,白色的梨花長衣在空中翻卷恍若花飛。
蘇染青依舊站著,看著舞臺上的女子,他聽出了她的歌詞。如果如她所唱的話那她原名應該是叫瀧間落緹,出于羽城那她應該是羽人,而天主在羽人之中是象征飛翔在天空的主,也就是羽族的統領者。蘇染青雙手握緊,努力接受這個震撼性的消息。
歌聲繼續響起,音調偏向凄迷。
“本將執北消火兮,子知刀割傷人兮。奈何輔翼不解余兮,晦夜謀以羽天向南兮。”長雨聽一繼續唱著,臺下的蘇染青終于開始了解到了九年前的事情。瀧間落緹作為北方的羽城少主打算消停戰火,但是作為輔翼的人不允許這樣做。并且還在一天夜里向南方的帝都發動攻擊。
“余知于事已三天兮,日夜以往南帝兮。以求十后無害兮,來日停戈共存兮。”
歌聲開始漫長,羽族的舞蹈在臺上正以一種凄絕的姿態展現出來。
“見火乃知余慢兮,血戮一夜十家兮。余終只得一人兮,蘇家幼子染青兮。”
蘇染青聽到這里,他已經感覺到了這個人在面具下的哭泣。她在為為自己沒能夠阻止當年的殺戮而自責。而蘇染青也終于知道樂就是眼前的女子當年救了自己。
“輔翼得知余南下兮,逆羽奪城自號兮。并潛羽人十家天幽兮,追捕落緹天涯兮。因借長雨隱梨花郡兮,九年不得歸北兮。”
聲音漸漸停止,臺上帶著面具的人也停止了舞動。九年前的事情終于明了了。蘇染青靜靜站在那里。許久,拿起一個新酒杯倒滿了酒,一口氣喝了下去。
“謝謝你九年前救下我。”蘇染青對著她安靜地說道。
白色的妖冶面具摘下,臉上還帶著淚水。她對著蘇染青點了點頭,說“沒想到你已經長這么大了,還成為了統領帝都十家的候選者,真是厲害。很遺憾像你這般年紀時我太弱,沒能救下更多的人。”瀧間落緹臉色蒼白的說道。
蘇染青也沉默了,不知道該說什么。九年前的那一夜確實十分的沉重。
“沒有,長雨郡主做得十分好。十家要是知道的話都會感激你的。”許久,蘇染青說出這么一句話。
“你還是叫我瀧間落緹吧,畢竟我本來就是北方的羽人,雖然已經不再是羽族的少主了。”長雨聽一走下戲臺,坐到了桌子旁邊來。
“好,瀧間姑娘。我想知道現在潛藏在十家中的羽人,不是你能否告訴我。”蘇染青吐出了直白的語言。
“這個,想必蘇公子應該是猜到了。”瀧間落緹語言恢復了平常,目光安靜的說道。
“天幽止水?”
“嗯,不然你以為他為什么要阻止你來見我,就是怕你知道當年的事情給他增添麻煩。他原叫鐮夜。乃是羽族有史以來最強的人,所以羽族的長老會派他潛入了天幽家族假扮死在人羽之戰的天幽止水。也就是他把九年前的那一夜的罪惡嫁禍給我,以致十家一直追殺我,而我也不可能回到北方,羽城已經被篡奪了。不過他們唯一沒想到的恐怕就是我是個女的了,所以他們尋找了九年才找到我。”
“嗯,什么意思?”蘇染青看著瀧間落緹感到不解。
“羽族之中的每一任少主在成年之前都是不能夠透露性別的,而且每次出現在眾人面前都會帶著面具,所以他們從來就不知道我的真實面目,也不知道我的性別。”瀧間落緹對著蘇染青解釋,手指著擺放在桌上的那面白色面具。
“原來是這樣。”蘇染青點頭。
“不過我想接下來鐮夜一定會來殺掉你的。當然也包括我,我覺得他潛入十家的另外一個目的是成為十家的統領者,然后借機滅掉十家,傾覆帝都。”蘇染青說道,語言嚴肅起來。
“對,他一定會來殺我們的,因為他還要傾覆帝都十家。沒想到你還能想到這一點,不過呢。梨花郡現在可是我的地盤。”瀧間落緹舉起酒杯說道,氣度盡顯男子的豪放。
五:
驚蟄時節已經快過去了,只是雨水依然十分旺盛,一直不肯淡出人們的視線。蘇染青坐在梨花府后院的亭子里看外面那些拉得細長的雨線撲到梨花樹上。有片片白色的花瓣在無聲落下,凄迷點印上淺黃的泥土。
蘇染青看了許久,然后轉頭過來看看瀧間落緹。她依舊在輕輕抿著酒杯,閑逸灑脫,似乎根本就不擔心今天晚上和鐮夜的交戰。
“蘇公子不必擔心,因為蘇公子是不會死的。”瀧間落緹看出了蘇染青的心理狀態,微笑著說道。
“哪里哪里,瀧間姑娘氣定神閑,想必已經做好準備,染青相信瀧間姑娘。”蘇染青連忙說道。身后是綿綿不絕的雨,蒼茫的大地上,暮色在緩緩地向梨花郡逼進。
黑夜降臨。
身穿黑色服飾,蒙著面紗的上百號人在雨幕中穿梭。穩健的腳步踩過積水的石板,直奔梨花府而去。刀光在暗夜雷電瞬間的光里格外的閃亮。
“呵,沒想到這么快就來了。”蘇染青聽到正準備撫琴的瀧間落緹說出這么一句話。
“來了嗎?”蘇染青說道,雙手轉向身后抽出了雙劍。目光凌厲地看著暗夜里細雨霏霏的梨花庭院。
唰唰唰的聲音傳來,頓時黑色的人影就翻躍過了石墻出現在院子里。無一列外的手里都是鋒利的刀劍。
“你們居然還在這里,難道沒想過逃跑嗎?落緹少主,還有蘇染青。”黑色人群之中走出一人對著亭子說道。蘇染青認得這人,是天幽止水,不,應該說是鐮夜。
“呵呵,要逃的還不知道是誰呢?”瀧間落緹輕輕碰了一下琴弦,發出了清脆的琴音。
琴音四散,似乎宣告了戰斗的開始。
黑色殺手們立刻就握著鋼刀朝著亭子里撲殺而來。
“啶”的一聲琴聲再一次響起。這一次院子的周圍響起空氣被劃破的聲音,那是羽箭。黑色的殺手還未沖到亭子,羽箭就已經從院子的四周席卷而來了。在夜里很多殺手看不清狀況就已經被羽箭洞穿了身體。
蘇染青雙手握劍看著院子里飛濺血花,微微震撼,雖然他早就料到了會有這么一招。
不過當蘇染青看向天幽止水時,卻發現他在冷笑,似乎他毫不在乎這個情況。
箭雨一結束,護衛們就立刻出現在了院子里。然后揮刀向剩下的黑衣殺手斬去,刀與劍終于這一刻相遇。蘇染青揚起雙劍跳出了亭子,加入了廝殺之中。亭子里的琴音錚錚作響。
雨水還在繼續,打落雪白的梨花。跟隨著花瓣一起飄落的還有無數道黑色的身影,血水在地上到處流淌,染紅了一地的花瓣。
“你以為這樣就能夠阻止我嗎?瀧間落緹,告訴你今夜我一個人就可以將你們全部斬殺。”鐮夜風雨里大笑。蘇染青尋聲看去,然后看到他衣袖里的黑色鎖鏈全部伸展在天空之中,并緩慢地碎裂開去,露出鎖鏈里面鋒利的絲線。那絲線蘇染青是記得的。
“轟”狂暴的力量席卷開來,紅色的絲線四處翻卷,幾息之間院子里所剩下的殺手和護衛都全部倒下。只剩下蘇染青和瀧間落緹。
“你,你就是九年前的那個人?”蘇染青看著鐮夜眼神充滿了憤怒。
“是啊,你到現在才發現嗎?蘇公子。九年前我就在人羽之戰發生時就易容成天幽止水,潛行到帝都制造殺戮,想不到九年來居然沒有一個人發現我,帝都十家真是一群蠢蛋啊。”鐮夜搖了搖手,絲線翻滾,院子里又有幾株梨花樹無聲倒地。
蘇染青怒火中燒,握緊雙劍,躍起斬向鐮夜。然而那些絲線所含的力量狂暴無比,一碰撞蘇染青就被震開了去。
而這時亭子里的琴音終于戛然而止。
靠在梨花樹下蘇染青吐了一口血,他看到一身白衣的瀧間落緹手抱那把琴在和鐮夜交手。琴和絲線接觸,發出電光火石。沒想到那竟然是把鐵琴。
兩把劍被重新握起,蘇染青看出了瀧間落緹雖然厲害,但卻依舊不是鐮夜的對手。
幾個回合下來蘇染青站在瀧間落緹身邊,他看到她臉色已經十分蒼白了。很難想象她是如何抱著這么重的鐵琴和鐮夜戰斗的。
“蘇公子,等會我會完全牽制住他。你乘機殺了他,記住機會只有一次。”瀧間落緹輕輕地在他耳邊說道,說完蘇染青便看到她便沖了出去,眼神里充滿了決絕。那一瞬間蘇染青的心突然地抖了一下,不知會發生什么事。
一時間琴聲大響,恍若表演的高潮。
直到瀧間落緹用琴和自己的身體控制住了鐮夜的行動之后,他才知道她所做的事。
“蘇染青”瀧間落緹大喊道。
兩把劍毫無意外的斬向了終于驚恐起來的鐮夜,剎那間人頭飄落梨園。
六:
“為什么這樣做。”蘇染青抱著渾身血水的瀧間落緹說道。
“為什么?呵呵,不這樣我們全部會死,因為我們都贏不了他,。”瀧間落緹依舊語言風雅,盡管身上已經被割出了無數道傷口。
“那為什么不是我呢?我可以去死啊”蘇染青繼續說,聲音已經梗咽起來了。
“我當年好不容易救下你,怎么可能讓你死呢?而且你要成為帝都十家之主還需要我的人頭呢。”
“不,我不要。”蘇染青對著懷里的人大喊道。
“答應我,成為十家之主后可以和羽族開戰,但是不要濫殺無辜,不要再造成九年前那樣……。”瀧間落緹繼續說道,只是聲音漸漸變小直到消散。
“嗯,我一定辦到。”蘇染青回答,臉上淚水和雨水交織。身后梨花片片落下。
直到蘇染青回去帝都,梨花郡的雨水也沒有停下。只是驚蟄時節卻已經過去,春分來臨。雖然梨花府里的梨花還沒有落光,卻再也沒能散發出花香了。
最愛梨花——檀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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