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偷狗

　　那天中午放學，我和方塊、丫蛋、滾蛋、瓜子、還有小米一起回家。本來是沒有什么打算。可是當我們從丫蛋二姑家門前經過時，忽聞這家院里傳來一陣稚狗的叫聲。接著，就是丫蛋恍然大悟的慨嘆聲。于是，我們便停住了腳步。

　　“丫蛋，怎么啦？”我們狐疑地看著他。

　　“我突然想起來了，我二姑家的大牙產崽了。”他定定地說。

　　“那又怎么了？”我們問。

　　他趴在我們耳朵上嘰咕了一番，竟然說要去偷一只他二姑家的小狗。我們稍些疑惑后，便都釋然了。我們心里都明白，這叫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煞是爽快！

　　一提他二姑，他就好像撞鬼一樣地倒霉加仇恨。眼中充滿了怒火，恨不得讓自己身體飛去砸壞那廝，定叫那廝山崩地裂，翻江倒海，灰飛煙滅。然后乖乖地奉著祖宗的排位，跪下使勁磕頭，再道聲：“對不起祖宗！”

　　這樣的形容或許有些過分，但是卻不刻薄。丫蛋二姑的為人我們都是知道的。且看那一張瘦若枯枝，色若黃油，形若奇石的大花臉。真真地一副反面奸相。多看一眼，都會折煞世人。那品性便更是惡劣。作為一個晚輩，實在不忍也不敢再去以我拙劣的文字去冒犯她老人家，免得她的在天之靈不得安息，回來向我索命。

　　別說是一只小狗，就是一粒芝麻綠豆，她也不會舍得恩賜給她這個可愛的小侄子。這個女人在我十多歲的時候就因為謀殺而被警察給槍斃了。夠狠吧！現在想想都會毛然悚骨。關于她具體的一些犯罪事跡，我也不是很清楚。只知道，這個女人在世的時候是吵架打架的好手。村里的一大半人都因此和她斷了來往。

　　她最常做的事便是偷。先是去別人家里偷，偷得人不敢再叫她進家門。后來便是在外面偷。偷別人地里的玉米棒子，蔬菜，水果等等。反正是無所不偷。派出所的警察不知道找過她多少次，真是屢教不改。她偷了別人的東西后，別人也不去理他。漸漸地，估計是厭煩了，覺得沒勁，不好玩。于是便開始玩命。

　　最后一次作案便演化為縱火殺人案。殺人對村民們來說真是天大的震撼，在村里引起軒然大波，搞得人心惶惶。

　　被殺的那一家人住在溝里的窯洞中，生活很是凄寒。在一個冬天的早晨，那孔窯洞周圍突然燃起了熊熊大火。等到有人發現報警并撲滅了火以后，完完整整的一家人便被煙火活活地熏死烤死了。這一家人便是小啟，還有他的哥哥，爸爸，媽媽。小啟比我們小兩歲，我們很少在一起玩。他在這場大火中喪生的時候，還不到九歲。

　　如今回想起來，在兒時的記憶中，雖沒有太多關于小啟的身影。但是小啟死去的事實，總會帶給我們一種很特別的遺憾和傷痛。這些兒時灰暗的光陰還是不再去回憶了吧。

　　再說關于丫丫的事情。

　　等丫蛋說了從二姑家偷狗的計劃，我們都拍手稱快后便開始行動。時值驕陽當空，人們和狗們都在蟬鳴聲中酣睡了。村里各處都靜悄悄的。狗窩在院子南墻的一角。而院墻又是低矮的土坯墻。真是天時地利人和皆備。這正是我們下手的最好時機。

　　我們在墻外把磚塊壘好后，方塊、丫蛋、小米三人迅速地爬上墻翻了過去。剩下我們三人則在墻外接應。過了好大一會兒，只聽里面沒有了動靜。我心急也爬了進去。沒想到他們三個竟然在院子左側的那一塊菜地里搞破壞。生長的好好的一片蔬菜，此刻已經是一片狼藉了。垂落的葉子撒了一地，直挺挺的莖稈東倒西歪，更有許多被連根拔出，甚是凄慘。

　　我忍不住笑了一聲，立刻收住。對著他們輕輕地喊：“屋子里有動靜，人要出來了，快點。”這一恐嚇，嚇得他們趕緊蹦了出來。丫蛋悄悄地鉆到屋子外的窗臺下，瞇著眼睛往屋里看。接著舒了一口氣，喊道：“睡的正死哩，沒事。”

　　毀了那個女人賴以為生的菜地，可以想象那女人氣沖腦門暴跳如雷的樣子。然后我們心里又是一陣爽笑。

　　在這個院子里，我們把所有能看見的東西全部都給藏了起來，有的還扔進了茅坑。等到折騰的差不多了，才收手開始干正事。

　　真是天公作美。一只小狗崽竟然脫離了兄弟姐妹，屁顛屁顛地獨自在院子里尋覓。看見我們的野蠻入侵后，靜靜地望著我們發呆，滿臉好奇。丫蛋二話沒說，直接上去把它抱了起來。小狗不僅沒有叫喚，還在丫蛋的身上蹭來蹭去，好生可愛。

　　勝利得來全不費功夫。我們除了高興之外還欠些許的成就感。于是丫蛋決定，要在老虎的嘴里拔牙，掃一掃她的威風。我們問：“怎么拔？”他陰笑不止，“嘿嘿嘿，你們就等著看好戲吧！”說完，但見他把小狗交給方塊，從腰間敏捷地掏出自己的武器。

　　其實就是一把木柄彈弓。但是決不能用一般彈弓的性能和攻擊性來衡量它。彈弓的木柄是百年棗木做成的。直徑可達五六厘米。堅硬無比。木柄上纏有一層細細的糙麻繩，防滑之外也不失美觀。彈弓分叉的枝頭是兩孔小鋼圈打的洞，結實牢靠。最致命的就是那發射帶。是由五根氣門皮合成的，彈力十足。發射帶的末端也就是發射皮，精心挑選的自行車內胎皮反復磨制暴曬水浸而成，韌性堪稱完美。無論是整體造型，或者細部結構，裝飾，性能絕對極品，獨一無二。

　　這把彈弓是丫蛋的爸爸給他做的。丫蛋爸爸是個牧羊人。每天放羊無聊的時候凈愛鼓搗一些特別的玩樣兒。在現在看來，都是絕美的手工藝品。他家里有好多精致的木頭，都是放羊的時候在野地里撿的。他會用木頭做各種玩具，還會雕出好多千奇百怪的形象。我們每次去丫蛋家，總能得到一些很好玩的東西。

　　那把彈弓的名聲在我們一群伙伴中無人不知無人不曉。毫無疑問，它是村里做工最好的一把彈弓。誰要是能摸幾下或者再試發幾彈，那真是榮幸。關鍵的還是要有一個像丫蛋這樣的好主人。技術精湛，彈無虛發。

　　關于彈弓的介紹絕無虛言，要是那把彈弓還在的話，現在真的可以算是一件很精美的工藝品了。

　　話說丫蛋從腰間掏出武器后，我們都大吃一驚，心懸一線。心想這下大禍臨頭了。只要丫蛋的彈弓出馬，那最后一般都是自食其果。

　　丫蛋從褲兜里摸出三個圓潤的小石子，對準窗戶的玻璃，眨眼間就搭弓上彈。我們趕快上去試圖阻攔，可是還沒做出動作，只聽砰砰砰三聲。那玻璃上出現了三個小石子輪廓的精致圓孔。聲音未落，我們便迅速逃竄。在爬墻出去的一瞬間，屋里傳出來恐怖的尖叫聲。

　　我們四個挨個從墻頭滾落，冷不丁地打了幾滾，迅速地站起身作逃跑狀。滾蛋和瓜子還沒明白過來，便聽急促地一聲“快跑。”接著我等六人以迅雷之速消失在方圓數百米之內。這種情況下，當然是不能回家的。不過我們有避難所。就在溝里的一處荒窯里。荒窯外怪木叢生，一半的窯口都被這陰森遮擋。從外面看，里面漆黑一片，不勝寒栗。而我們就喜歡在這寒栗中扮演孤魂野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