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她們隨流聚攏到檢票口處,在喧喧蕓蕓中抽空兒瀏溜,趣見一面大鏡子立于后側,不禁又生奇怪,猜測它的作用:莫非為了見證雜亂的尊容來反射人生?童話里的妖婆就是用一面鏡子去害美麗的公主,民間也有一種忌諱,說是鏡子能攝去人的魂兒,莫非鐵路上也有此意----將人們的魂魄牢牢勾住順從地鉆進一節節的泛著青綠色的鐵皮箱子,就那樣不可思議地從一個地方移到另一個地方了。若不然,這些不同水土的面孔怎會這般步調一致,大包小包地不辭辛苦奔來?眼下就有這樣一個失魂落魄的----在她們前面拽著兩輪便捷箱,一副漫不經心的樣子,當工作人員打開小鐵門喊著“檢票了”的時候,往前一步擠,就將后面的人全都擋下,獨有此位幽幽地行進著,其人出去了,大箱子還卡在這里,好一會才徜徉而過,讓后邊的得赦開閘。
便有不滿的嘀咕:“上個火車弄這么大個箱子亂擠,趕著去投胎?”
衣伊人就悄笑道:“罵出了我們的心聲。”
吾花卻皺眉:“我們最后進吧,不要和他們擠。”
“對。”樊媧也說,“不著急,預備時間總是夠用的,擁擁攘攘太凡塵。”
她們真就是最后走的,等個清靜。
朗然里,也沒有掏車票,穩當當就過去了。
沒坐過火車,總看過火車跑。以前瞭望,感覺怪怪,就在怪怪里不停翻書,探究為什么輪子能在那軌道上牢牢咬住,最后總算查找出答案來:原來每列火車都有一個司機。
此刻站到站臺上,便要說:“點亮心燈,它就會到遠方。”
“是的。”樊媧悠然點頭,“汽笛一聲天涯路。”
吾花卻接一句:“長起綠龍芳草心。”
“呵。”伊人不甘落后了,“嘆是華光輕過站。”
獨有米娟不吭聲,翻著眼睛看她們,表情沉悶。
于是伊人自續道:“留得眼底那群人”
一語道罷,那邊哨聲響起,又有吆喝訓斥,知道是列車進站了,便互相拽拽,往后了一點。
樊媧言道:“咱們還是最后上,反正是要站到門口。”
“哦。”吾花囫圇答應著,等車過來,才明白這話的實踐性----人太多了。
伊人便笑道:“不是首發站,就會如此。”
好在時間不緊,最后上倒得個輕松暢快,反正一不用憂愁座位,二不用擔心物件,更不用考慮車窗----打得開打不開、著不著陽光,和她們都無關了。她們只管閑靠在大門口,車廂門都沒有進,近窗的便利更不問。
“小民就是這個樣子,盲目地隨波逐流,列車來了,就蜂擁而上,任由它拉到哪里。”車開后,伊人散加議論。
“幾千年里多少人,都是這么過來,想想可憐。”樊媧也道。
“沒帶行囊是很對的。”伊人又說,“那多費勁不說,萬一誰把偷來的東西或者**塞進去栽贓,就要命了。”
“聽說前幾天有一伙販毒的就是在火車上。”樊媧續話道,“我就納悶了----干這事兒坐什么車呀,怎么那么懶?步行多保險。”
旁邊卻有喜歡說話的,搭一句道:“前幾天那伙是老油子,他們才不在乎,聽說昨個兒就出來了”
樊媧便說:“那就難怪了。”
吾花感嘆:“出了問題,就是圍、堵、抓,似乎是官員的固有技窮,卻不懂得疏通的道理。**和**是一種現象,不是哪個人不做了就能禁絕的問題,治標永遠是下策,治本才得皆大歡喜,消滅能夠產生這些現象的環境和土壤才是根本。再說那些販毒的也很討厭----人生千條路,為什么他們非要做這樣喪天理的事情?愚人取巧心,邪者不智呀。其實從山里帶一大包蘑菇,一路**,比**掙得還多。”
“不錯。”樊媧頷首,“心開闊,天地開闊,福分自來。”
伊人卻有歐調:“運送一個當官的,從這個地方到那個地方,比什么掙得都多、都容易。”
她們聽了笑,旁邊的人聽了也笑。
這時,吾花看車上還不是水泄不通,便說:“我想挨個車廂走一圈。”
伊人忙攔:“這么擠,還有這種閑心?”
而以米娟的心情,內里藏著秘密,只盼早點到地方,不過拿火車當做提高時間的載體,哪里有興致去應吾花的趣味,所以也搖起頭來。
樊媧見了兩票否決,也道:“真沒什么看的,我倒可以在前邊開路,朝里面擠,便有那不識相的,口里念叨著‘哪有地方?’,我一聲嗆,便震得不再言語;唯獨怕有占便宜心的,趁堵塞的時候,不躲,反而也擠過來,打不得、罵不得,就吃虧了。或者怪我嘴里的預言,到哪個角落,真就被黑團伙盯上,更不妙。”
吾花見都不贊成,笑說一句:“哪那么嚴重?”也就作罷。
如此一路,倒也輕松,等到了地方,出站便涌來一片吆喝的:“三輪坐不坐”、“出租車五塊錢就拉走不走”、“有沒有雇大騾子車的”、“摩托兩元啦”、、、
樊媧就征求意見:“咱們還是走去吧,似乎沒多遠吧?”
吾花答上一句:“說遠不遠,說近不近,路上放松放松倒好。”表示同意姐姐的意見。
伊人和米娟以她們為坐標,更沒的話說,于是步行姍姍,逛景兼得。
頭一段路上,乞丐很多;走了一會兒,就有打把式賣藝的,又有一個浪蕩人盤腿坐在地上高唱“到處都是鱉犢子”;再往前,則什么都沒有了,路邊是樹,樹后是一個又一個黨政機關。
伊人說一句:“城市都差不多,也就這些了。”
轉頭問吾花:“你家里有什么規矩?咱們入哪個門講哪個門道。”
樊媧替答道:“她家里的規矩與社會規矩無二,不涉及政治就是。除此,別無他求。”
吾花相笑:“執吳戈者非越人,隨便就是。”
米娟一路心事重重的沒有話,此刻卻小聲搭一句:“你爸、你媽都在嗎?”
“都在的,說好今天等我回來,就不會出去,況且已經快到晚上了。”吾花歡快地回答,眼睛是明媚迎著霞光樣。
“噢。”米娟悶聲相應,又不說話。
吾花她們也不在意,自管說笑,不緊不慢地乘著溫軟的陽光走,直到家門在望了,才略快些。
此刻的吾花,也不忌諱活潑,還只是到大門口,就喊起來:“爸、媽,我回來啦。”
此正是:
鐵軌長緣歸切意,行程縱人異鄉心。
誰言古道笛成汽,寸草聽得世事音。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章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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