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花坳
桂花坳是故鄉,故鄉就是桂花坳。
在我的記憶里,故鄉總是斂藏在桂山坳的一汪姹紫嫣紅。
每年八月,那滿山坳開放的桂花,銀白嫩黃,一粒粒,一朵朵,宛若初春的細雨,唰唰唰的輕響墜落,襯映著淡藍色炊煙,在天際裊裊散爛,香飄十里,泌人肺腹。
桂花開放的季節,山里的孩子最快樂。
孩子們每天跋涉三十里山路上學,放學后成群結隊,一路蹦蹦跳跳,一路山水碧綠,綽約多姿。每當最前面的阿兵發出歡叫:“桂花坳”,我們都知道到家了。
于是,一大群拖鼻涕孩子發一聲喊,在狹窄山路上你擠我推的朝前奔跑,直到聞見濃郁的桂花香,一頭撲進桂花坳的懷抱。
那時的我年小且瘦弱,總是被小伙伴們擠到路邊,獨自又蹦又跳,還眼淚汪汪。
跑在最前面的的阿兵,就不時停步回頭朝我擠來,一把拉起我再向前飛跑。
終于,我也撲進了桂花坳。一大汪馨香粉嘟中,孩子們都扔掉書包,脫下自己的外衣鋪在地上。然后,一個個憋紅著小臉蛋,搖曳桂花樹,瞧見那銀白嫩黃的桂花雨,傾盆而下,高興得舉起雙手亂晃蕩,又是歡呼又是歌唱。
我呢,力氣小,又是女孩兒,搶不過那些野小子,只得圍著最小和最稀疏的桂樹,獨自費力搖曳,然后蹲下去,細細的撿起一朵朵桂花,愉快地堆放在自己的素花手絹上。
故鄉盛產桂花,故鄉的大人都喜喝桂花酒,不但漢子喝,而且姑娘媳婦都飲。
因此,采擷桂花,就成了我們放學后的最愛。
每當我蹲在草地上小心翼翼的撿拾,桂花樹總會突然被搖得猛烈,本來不多的花骨朵紛紛揚揚,仿佛下起了桂花雨。
我歡呼著,蹦跳著,時而蹲下,時而站起,嗔到:“阿兵,你真好!哎呀,好多的桂花喲。”
阿兵總是先瞧瞧我的手絹兒,癟癟嘴巴,跑回去從自個兒的衣服中,捧出一大把桂花,倒進我的桂花叢,然后驕傲的一叉腰,斜瞅著我:“誰讓你是女生,下次還給我餅哩?”
我還沒回話,阿兵突然雙指插進自己嘴巴,發出了尖利的唿哨:“快跑,阿四伯來啦!”
于是,一大幫孩子驚叫著,抓起書包,拎起衣包,四下奔逃。
可倒霉的總是我。沒待我回過神,一只骨節鼓突的大手,就拎住了我的書包:“哼哼,我就猜到,又是你們這群小子。走,找你們老師去。”
我照例嚇得手足無措,哇哇大哭。找老師?天啊,我還不如上吊算啦。
“說過多少次哩,花是樹的眼睛,是樹的靈魂,你把樹的眼睛和靈魂摘掉了,樹還活不活哩?”我不敢抬頭看兇兇盯住我的阿四伯,活像受了天大的委屈,只顧著雙手捂住自己眼睛,淚濤洶涌。
這時,阿兵就帶著小子們,遠遠的蹦跳著叫罵:“阿四阿四,關你屁事!桂花是生產隊的,又不是你個人的,阿四阿四,走路遭跌,喝水遭嗆,吃飯遭哽。”
阿四伯就一手拎著我書包,一手拾起石子亂扔:“等著,你們這幫野小子,回頭我一個個找你算帳。”
我呢,也不知是我力氣大,還是阿四伯故意松手?
每每趁他與小子們斗嘴時,我掙脫他的大手,拎了書包手絹就撒丫。阿四伯也不再追趕,只是在后面跺腳直吼:“小囡,別讓我再抓住你,哼,再敢來,瞧我拎了你找你老師去。”
奇怪的是,故鄉的桂花遍地盛開,卻唯有阿四伯土房的這一大汪,最稠密最艷麗。
這兒地勢稍比四周低矮,呈現一大汪平展的坳型。前后青山,左右丘陵,連天地平線,望斷南飛雁。密密匝匝的桂花樹,宛若忠實的哨兵,風中雨里,默默守衛著這一片原始風情。
桂花坳的正中,靠著阿四伯的土墻房左側,有一條巴掌寬的小澗。
從山上流落下來的澗水,終年清澈,水面飄著青荇野花,水底游著細魚淺蝦。那魚,那蝦,周身透亮,細細瞅去,可以瞅見其細微的內臟,好玩有趣。
阿四伯順著澗水左右,細心的刨出了許多小水道,那清清亮亮的澗水,就無私的滋潤著這一大坳桂花。
也許是這一得天獨厚的地理條件,桂花坳的桂花,,樹最綠,葉最茂,朵最大,所以,鄉親們都稱這兒為桂花坳。
桂花坳桂花坳,承載著我兒時的守望,花花綠綠的夢!
春天,枝繁葉茂,青草漫溯,養眼悅目,心曠神怡!
夏天,桂花開放,銀波黃浪,花香蝶旋,蟈蹦蟬鳴!
秋天,落葉蕭蕭,斑駁陸離,流澗淙淙,月色星光!
冬天,銀椏白枝,薄雪鋪被,翠草露梢,狍輕兔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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