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李逸寒是混蛋

　　這樣的想法令她走火入魔，既欣喜若狂，因為恍惚感到自己看清了自己迷路的青春，又黯然神傷，悲從中來，因為意識到自己的獨斷專行造成了多少難以挽回的悲劇。幡然悔悟之后，她感到自己既可笑，又可憐，她覺得自己生了場大病，病終于好了的時候，她卻以心力交瘁，再也不能像生病之前，或是延續那種美好。她回想起自己在大街上發傳單，一個人都在北京的街頭，整宿整宿的在凄冷的夜里哭醒時就禁不住嘲笑，而后又對同樣的事情因為虛擲青春的理由痛苦一番。她在悲傷中將自己和堂吉訶德做了個比較，得出了臭味相投的結論。

　　幡然悔悟后的季澈，第一次用審慎的目光打量了李逸寒的畫像，她覺得他很陌生，不僅如此，還覺得他其貌不揚，面容呆滯，似乎永遠介乎于半睡半醒之間。當她得知自己就是為了這個一個不體面的人虛擲光陰，與親人反目時不僅怒火中燒。她沖到畫像前把它們一張張的扯下來，像昨晚的江洛一樣拋在地上蹂躪，還不停的咒罵：“都是你害我的！都是你的錯！丑八怪！下地獄去吧你！混蛋！混蛋！”

　　她使勁的踩著它們，知道它們分崩離析了才肯罷手，她虛弱的倒在地上聲淚俱下，短暫的發泄過后是深深的懺悔。

　　她為了李逸寒把江洛毀了，現在又為了江洛把李逸寒毀了，她對自己最后兩手空空也表示了強烈的憤恨，在無計可施之前，她把這所有的過錯都強行壓在李逸寒身上，不管是不是他的責任。季澈像瘋了一樣拉開抽屜，把所有寫了李逸寒名字的紙張撕碎，把所有記錄他嘉言德行的筆記本毀于一旦，在這其中她感到了莫大的快慰。她把自己關在房間里五天，一天用來回顧往事，一天用來幡然悔悟，銷毀一切與李逸寒有關的東西，一天用來告別原來的生活，但一天過后她還是為江洛的死哭的死去活來，于是剩下的三天她都用來勉勵自己，等到第六天一早，她以一種新的姿態重新出現在父母面前。

　　母親面對季澈的好轉，并沒有顯得過于興奮，她露出苦澀心酸的笑容。她感到一股前所未有的疲憊，最近發生大多的事讓她的心對周圍的一切變化失去了原有的敏感。她的心中溢滿悲傷，對江洛的惋惜，對有人的緬懷，都讓她蒼老了很多。以至于當她發現季澈房間里失去了李逸寒的蹤跡時凄慘的瞥過眼去。

　　她們的家沒有因為季澈的恢復變得氣氛融洽，反而更加陰郁。每個人都懷著擾亂自己心寧的事，但他們誰都不愿戳破對方的心事，同樣也不愿向對方坦露自己的。她們彼此心照不宣，十分默契的保持相安無事的景況。她的母親總在茶余飯后無精打采的看電視，即使是頗有口碑的喜劇電影業不能讓她一秒鐘展露笑容，她時常不由自主的落下淚來，難過的吃不下飯，日漸消瘦。

　　“對么好的兩個人，心地善良，為人誠懇，卻落得這么個下場……”她總是這樣嘆息，“面對這樣不公平的待遇，以后還有誰愿做個本本分分的人吶……”

　　季澈的父親只能用不停抽煙的方式發泄自己的不滿，他不知道該如何勸解妻子節哀和緩和他們一家三口的關系，在他沒有想到辦法之前他總是抽煙，牙齒也被熏上了黃漬。在經過了寢食難安的兩天之后，他終于想到一個辦法，著突然起來的喜悅讓他看起來精神多了。

　　“我們去旅行吧，趁著假期幾周的假期，出外走走。”在客廳里他滿懷期待的這樣提議。

　　季澈捧著一本書津津有味的看，也不答話，對這項提議漠不關心。他的妻子正被電視劇感動的一塌糊涂，自從江洛母子死了之后，她的心就變得十分脆弱，一點點小事都能令她格外感傷。

　　季澈的父親有些尷尬，但并沒有死心，他不斷煽動他們，對他們夸耀沙灘的暖風，連綿的山巒，一望無際的草原和觸目所及的白雪。這些都不能使他們動心，他有些氣餒但接著向她們推薦各種異域風情，特色小吃。但無論他如何努力，向她們夸下海口，這次旅行一定空前的愉快，他的妻女都無動于衷。看書的看書，看電視的看電視，冷漠的冷漠，落淚的落淚，而他像個小丑，他剛剛所做的一切努力，所說的一切不過是自言自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