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青海

　　NO二十——青海

　　就這樣，夏天還沒來臨之際，我的故事也就到了尾聲，辦了辦手指頭，剩下一年不到的時間了。

　　認真的看完一封讀者的來信，我長長的吐了口氣，四面朝天的躺在床上……

　　我吧在巴黎寫的一些文章，故事發表后也漸漸收到一些讀者的來信，于是我也從來信中知道自己成長了。死亡也離我不遠了。

　　從來不曾意識到成長的我，此刻我知道，自己在飛速的成長，也飛速的接近死亡。

　　青海，我從不知道原來能有一個如此美麗的名字。

　　想在生命里留下點什么，于是我便申請了志愿者，再于是我就準備到青海的一些落后地區當低級教師。

　　百度搜索了青海，零碎的圖片還有零碎的文字牽扯起我生命中不曾出現過的記憶。

　　連綿的青山，荒村，鄉野，人群。那些皸裂而貧瘠的黃土地，干枯焦灼似靜脈一般延伸的河床，那些皮膚黑皺似柏樹老皮的農民……仿佛我閉上眼就能看見他們樸素的面容，那華實蔽野的風觸手可及。

　　隔日我坐上前往我旅途中最后的地方，那個唯美而又寧靜的名字——青海。

　　我吧頭靠在火車的玻璃上，望著窗外一閃而過的風景，心里卻無比的平靜，不翻起一點波瀾，就連我，也不知道此刻的自己在想著什么。

　　下了火車，在大巴上顛簸了五六個小時，終于抵達目的地。放眼望去，連綿清脆的山脈，仿佛映照著悠遠而又平凡的歷史。

　　“那個……”在我感康惆悵的時候，現在車站旁的一個大概七歲的小女孩膽怯的說著地道的青海話。

　　我尋著聲音望了過去，是一個瘦小的小女孩，明顯不符合她身形的衣服有著幾個刺眼的補丁，一雙破爛的布鞋。心里升起一股憐憫感。

　　廢了一陣口舌，終于明白她是來接我的。也終于知道她的名字叫小海。

　　我從口袋里拿出一塊巧克力遞給她，小海別扭的收起，張開小嘴吃了一半然后小心翼翼的收起，放到口袋。

　　看著這樣的小海我輕輕的一笑，自己小時候也是這樣呢，好吃的總留一點以后吃。我輕輕吧拍了拍小海的腦袋。“走吧。”

　　小海緬甸的走在前頭，時不時向后看一看我。

　　正午的陽光懶懶散散的嗮在樹葉上，在山路中留下點點光斑，雖說正午卻不冷不熱，清新舒服。我想這正好是年輕的溫度，以前一直宅在家里的我從不知道原來世界有如此美妙的溫度，也從沒享受過這大自然的寵愛。

　　終于經過一個個峰回路轉的山石路后，放眼望去，一間間簡陋而又古老房子坐落在這塊平地上，仿佛應和著一曲輕聲連綿悠長的曲子。遠處久胡同傳來陣陣孩子的嬉戲聲，我撫摸著這些朱漆脫落的舊宅門，仰望蒼藍的高空，感受著七八十年代的古老。

　　遠處一個老人在房子門口等待著什么，小海說這是村長，是我爺爺，在等我們。于是我們理所當然般的到小海家。村長非常熱情的招待我，一口老師一口老師的害我無比的羞澀。還殺了一只雞做飯，只是后來我才知道在這里殺一只雞是多么的奢侈。

　　受到盛情的招待后，我們三人來到了教室，是一個舊倉庫，40平方米左右，經久年不用已經布了一層灰塵。和小藍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終于吧這間教室變的干干凈凈，又擺了十來臺簡陋桌子椅子。所謂的低級教師只不過為還沒到上一年級的孩子上課，好聽點就是老師難聽點就是保姆，所有我這種只有高中畢業的人也可以擔任。

　　做完這一切的時候已經的傍晚了，地上干完活的村民也領著玩耍的孩子回家，仿佛對我的到來不大感冒。小海看著這幕光景，眼眶里不自覺的溢滿了淚水，牽著我的手，力度也大了幾分，小藍揉了揉眼然后繼續笑著沒事般的往前走……看著這樣的小海，我心痛如刀割。

　　我忽然又想起小海冰冷的仿佛沒有感情的說：“我是石頭里蹦出來的，沒有爸媽。”

　　后來我聽林爺爺（村長）說，小海的爸媽生下小藍后就走了，然后……再也沒有回來過。

　　再次望向在前面笑著和村里人打招呼的小海，突然覺得有點滄桑，令人憐憫。她還處于天真的年齡，夕陽就吧她的影子拉的長長的，影子的另一頭沒入黑暗中，不讓人看見的堅強，那么的悲傷。

　　我現在住的地方就是小藍以前爸媽住的地方，小海眼神閃過一絲厭惡，不過很快被掩蓋過去。

　　那樣嬌小玲瓏的身軀被堅強的城堡圍的彌不透風，那樣的風花歲月正好。

　　我望著小海轉身單薄的背影漸行漸遠，短發如她的人生在風中被吹的凌亂。很是難過，也很難想象小海在這么純真的年齡究竟怎樣學會謊言，怎樣學會掩飾，怎樣學會冷靜，怎樣學會沉默，怎樣學會堅忍。那份天真又怎樣的碎成一地琉璃。然后被掃進心底陰暗的角落。

　　我不明白自己是怎樣的入睡，又是怎樣的醒來，隔天又看見小海那份笑容，莫名其妙的心痛。

　　最終來上課的只有五人，小海是其中一個。

　　除了小海其他人都懶懶散散，或許他們在父母的影響下對夢想這個詞早就變得敏銳，變的麻木。

　　我想他們的父母曾經一定身處蜂擁向前追趕幸福理想金錢小車的人群之中，只不過無力的他們最終被時代遺忘在潮流之中。

　　于是我也打消了千篇一律的課堂，我給他們講故事，格林的童話，西方的神話，東方的幻想，他們聽的那樣的津津有味。

　　在講到丑陋黑色烏鴉染七彩顏色去選美的時候，我頓在那里，對那只烏鴉憐憫。或許世界就是這樣，那樣不經意的完整，而我們卻那樣刻意的丑陋。明明錯的不是烏鴉，她只不過是擁有了一顆愛美的心，而我們剛好不需要不詳的黑色而已。我突然覺得我們很可悲，我們究竟用怎樣的一本正經去嗤笑我們的無知。

　　上帝賦予我們每一個人獨特顏色，平等的地位，長處。只是有些剛好這個時代不需要而已。

　　看著他們瘦小的身軀，我不知為何脫口而出：“你們的夢想是什么？”

　　全場一片寂靜，時間就像了靜止了一般。

　　有個小女孩膽怯的舉起了手“老師，我們可以有夢想嗎？”

　　老師，我們可以有夢想嗎？

　　我愣在那里，無言以對。

　　最后我說了一些很漂亮的圓場，什么夢想每個人都可以擁有，夢想的可能性之類。說得連我都惡心，反感。連我都討厭自己。

　　其實我是知道的，曾經我也一樣，一樣的天真，一樣的傻。多年后也見證了這個世界的荒蕪和殘酷。夢想也被殘酷的輾碎一地，收拾起來，割的我們滿手傷痕。最后在墳墓中，用鮮血祭奠著。

　　夢想這是個很尷尬的詞語。

　　最后氣氛熱情高漲，他們都紅著臉，高喊著，喊的我一陣心虛。

　　別像我，也別忘了你們此刻的自己，最初的夢想。

　　我喃喃的說。

　　不知誰說秋天的傷感的季節，炎夏的殘酷的令人窒息的季節。

　　小海生日，我按照約定帶著小海和藍到鎮上玩。

　　（二）

　　小海穿著一條藍色的裙子在鏡子前轉了幾個圈，笑的無比的燦爛，要是用需要形容的話，對就像藍所說，小公主一個。

　　就這樣直接買下裙子，小海也沒脫下，就這樣直接穿在身上

　　“林爺爺看了一定很喜歡。”

　　我和藍看著這樣天真可愛的小海都笑的很燦爛，是呀，一定很喜歡。

　　只是誰也沒有想到，早上和林爺爺匆匆離別的那一面是最后一面，林爺爺再也不能看了小海像個公主一樣，或許在他心中小海永遠都是個公主。

　　回去的時候和以往沒什么不同，只是多了不安騷動的風。

　　幾個村民們圍在村口，慌張的竊竊私語。看見我們，急切的目光多了份憐憫。我忽然緊張起來。隱約聽見一人說

　　造孽啊，沒啦父母，才幾歲又……

　　我意識到什么，連忙拉住小海。小海似乎意識到什么目光望向林爺爺的家，圍滿了人。小海的臉唰的一聲拉下蒼白，沒有一絲血色。我更加用力的抱住她，小海拼命的掙扎著，她的手肘戳在我的肚子上，一陣疼痛，小海掙脫了我的懷抱。連忙跑向林爺爺的房子。

　　我趕到時，林爺爺已經躺在地上，蓋上白布。沒有了呼吸。

　　小海尖叫一聲，一下子沖過去，跪在地上，叫的撕心裂肺，拼命的叫喊著，推著林爺爺的身體，非常用力。但始終推不動。小海拼命的含著，醒醒，睜開眼睛。看看我……看看我。

　　瘋狂般的嘶叫后，小海暈厥過去。

　　幾乎一瞬間我無法呼吸，腦袋被掏空了一般。一股深寒的氣息從腳底彌漫著全身，頭目眩暈。

　　心里仿佛有無數不知名生物撕咬著我的心臟一樣——都是我的錯，如果我不是我帶小海去玩的話……

　　之后我也記不清了那令人窒息繁瑣的埋葬。

　　小海幾天沒有吃東西，我煲了粥，她別過頭不理我。

　　“求求你，別這樣。”我望著蒼白的的小海，仿佛在一夜間長大了一般。

　　“小海，林爺爺只是去了很遠很遠的地方，我們要祝福他，要好好的活著。他才幸福。”

　　小海用早已充滿血絲的瞳孔看了看我，輕蔑的一笑，笑的那樣觸目驚心。“那我該怎樣祝福我爺爺？”

　　我無言以對，愣在那里。

　　小海啪的一聲打到我的手，打掉我手里的粥，掉在地上，像我的心，碎成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