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竿警察站在季澈家的大門外,他整了整衣領,把帽子戴正,胳膊夾著一個做記錄的本子,口袋里揣著從警局帶來的江洛的遺書。他顯得十分緊張,因為他還是個初出茅廬的小警員,第一次單獨執行這樣的任務,這不免令他心慌意亂,他深吸一口氣,像是鼓起了莫大的勇氣按響了門鈴。
他在臥室里見到正趴在寫字臺上畫畫的季澈,他用十分和藹的態度跟她打了聲招呼,跟她的母親竊竊私語起來。季澈心無旁騖的畫自己的話,對不遠處神神秘秘的兩人視若惘然,絲毫不關心他們討論的話題和母親驚恐萬狀的神情。在她眼中,除了將李逸寒的畫像畫好,其余再大的事對她來說都是無關痛癢的小事。昨夜江洛撕毀了李逸寒的畫像離開之后,她整整一夜沒有合眼,通宵達旦完成了更多關于他的作品。她把它們貼在房間里更醒目的位置,以凸顯出它們的重要地位。
“季澈……”季澈的母親被剛才從警察口里得到的消息嚇壞了,她結結巴巴的對埋頭于作畫的女兒說,“關于江洛……我必須向你說點什么……”她猶豫的不知所措,該怎樣向女兒吐露這個駭人聽聞的悲劇。
季澈漠不關心的繼續她的創作,她在勾勒李逸寒笑起來時嘴角的線條,經過昨天的事她已經下定決心不再與江洛有任何的聯系,只要一想到他昨晚的惡毒行徑,她就咬牙切齒,心中不快:“別在我面前提起他,他就是死了也跟我沒有關系?!?/p>
竹竿警察的臉上浮起了躍躍欲試的紅暈,他上前一步說:“你怎么知道他死了?”
季澈的筆端剎那間停住,她轉過頭,用茫然又難以置信的神情盯著竹竿警察的眼睛:“你說什么……?他死了……”
“不僅是他呢,他的媽媽也一起死了呢……”竹竿警察說著開始翻閱自己昨天的記錄,專心致志的念了起來,“二人均為窒息死亡,江洛死在浸滿水的浴缸里,經初步判斷為自殺,而她的母親嘛……目前還在調查中,不過相信很快就會得出結論。其實照我判斷,她應該……”
“為什么要自殺?”季澈打斷竹竿警察對自身推理能力的自我陶醉,她的心變得異常沉重,沉入谷底,她不解,她困惑,她逼迫自己回想昨晚和江洛爭吵的每一個細節,反躬自省,細致入微的審慎,希望可以找到一絲線索可以拿來當做江洛自殺的理由??墒撬紒硐肴?,都不能把自己昨晚一氣之下說出的每句話和他的死聯系起來,因為在她的印象中,江洛是個開朗,寬容的男生,他不該把那些一氣之下說的話都當做真的來對待,更不至于為它放棄生命。
“哦,是這樣的?!敝窀途焯统鼋宓倪z書,“這是我在江洛臥室的寫字臺上發現的他臨死前寫下的遺書,上面提到了你的名字……”
季澈搶來信展開來看,上面的每一個字都像是千斤的重石,一塊塊的壓在她的心坎,令她的心中百感交集,痛徹心扉。在這心中,她第一次感受到江洛對自己難以名狀的感情,但這愛來臨的渠道卻讓她痛心疾首,她終于又嘗試了一次同李逸寒一樣的罹難。這信她顫抖著看了好幾遍,每一次都比上一次讓她痛不欲生,讓她更加痛恨她自己。
如果說李逸寒的事對季澈來說是致命的打擊,那么將來的事對她來說更是徹頭徹尾的毀滅。整整一個星期,她把自己所在房間里茫然失措。她試圖運用各種渠道來回顧自己的一生,反省自己的所作所為。她越是不停的詰難自己,就越意識到自己的愚不可及和不可理喻。
我明明是個再普通不過的小人物,即使時光倒回三千年也不會有我的出頭之日,我沒有一點拿得出手的才能,在各個領域都是泛泛之輩,我憑什么自命不凡?憑什么認為自己天賦異稟?憑什么給自己一個拯救人類的定位?她想盡各種尖酸刻薄的問題向自己發難,我明明一事無成,未來也注定是個庸碌一生的宿命,柴米油鹽,相夫教子,這樣的生活平淡卻充實。為什么我要不識時務?用自己卑微脆弱的一葉扁舟與歷史的巨輪碰撞?為什么我那么自以為是,獨斷專行,認為真理掌握在我手里?我傷害了那么多發自肺腑疼愛我的人,最終卻換來一個仇恨自己的結果。
為什么我不捫心自問,盡力弄清楚現狀后再決定為哪一方押注?為什么不換位思考,站在旁人的角度考慮問題,可能……他們才是智慧的人……天賦異稟的人,或許……李逸寒真的不存在……
這是自李逸寒消失以來,她被這樣的想法嚇壞了,覺得自己又在不可侵犯的圣物上投下了鄙夷的一瞥。但在這種景況的驅使下,這個想法似乎被賦予了某種魔力,讓她不知不覺的越陷越深。江洛用他的死讓她看清,李逸寒不過是個虛妄的夢罷了,難道他的這種行為可以遭到懷疑?所有的人都告訴我他根本不存在,就連我也舉不出他確有其人的證據,那我憑什么那么肯定這發生的一切不是一場荒謬絕倫的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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