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悔恨和光明

　　夏目的腦子里充斥了各種各樣令他膽顫心驚的猜想，他朋友的浴室里死了個不明身份的女人，而他本人也不知去向，難道這樣的現狀能不把他的思想引導到一個極端的地方嗎？但是他使勁擺頭，逼迫自己想出個理由來替他的朋友脫罪，他開始用自己掌握的推理只是來分析這場不幸，首先他克制自己偏執的感情仔細疏理了這整個事的脈絡：

　　女人的身上沒有明顯的傷痕，脖子也沒有被掐的的痕跡，這是我剛觀察她是發現的。她的頭埋在水里，很可能是窒息而死，但那浴室里的水又不深，怎么可能把一個成年的女人溺死呢？等一等，我好想想到了什么？有什么東西在我的腦子里急速的一閃而過。

　　他坐直了身子，手里的書一半被誰沾濕，但他并沒有注意到這個，他的思想聚集在了某一個焦點，這個焦點，不但沒有帶給他興奮，反而帶來了鋪天蓋地的恐懼：

　　那水是哪兒來的？我剛剛注意到它是從不遠處的浴缸上的水龍頭里流出來的，我并不關心為什么會有人不關水龍頭，我只是恍惚間覺得，那個灌滿水不斷往外溢的浴缸有一種莫名的吸引力引誘著我過去。

　　夏目終于又來到浴室，這次與上次不同，他每走一步都有一種跪下的沖動，當他繞過女人的尸體離浴缸越來越近時，他開始小心的祈禱：“千萬不要，千萬不要……”他說這些完全不受他自己意愿的控制，因為他并不明白自己為什么要這說這話，但這不過是句再普通不過的話，它不但沒有消減他的恐懼，反而增加了他的擔憂。

　　當他面對江洛安詳，蒼白的尸體時，他表現出了異乎尋常的冷靜，好像這結果并不出人意料，好像這是他早就知曉的事，好像在他昨天載江洛出去時他就預料到似的。他一滴眼淚都沒有掉，他只是感到詫異，深深的詫異。因為在今天之前，一切都是一如往常，并沒有大喜大悲的起伏，也沒有令人感到突兀的事。他朋友死的很安詳，絲毫沒有掙扎的跡象，他特別想伸出手去觸碰他冰涼的臉，可是他不敢，他生怕自己攪擾了他靜謐的睡眠。

　　警察的到來讓這座空寂的房子熱鬧起來，他們各司其職，每個人都忙碌于自己的工作，偶爾交頭接耳，竊竊私語，用專業術語議論著什么。有一個警察負責向夏目調查情況，他把同樣的問題翻來覆去的問個不停，夏目也總是不厭其煩的說些自己知道的事情，他們兩個一答一問約莫一個小時，有個警察拿了張從二樓臥室寫字臺上發現的寫滿字的紙遞給詢問夏目的那個警察，他把紙上的內容看了一遍后又把它翻來倒去的研究，像在識別假鈔一般。后來他實在看不出個所以然來后把紙傳給了一旁早已焦躁不安的夏目，要他確認紙上的筆跡是否是死者的。

　　夏目接過紙急忙的瀏覽一遍，突然他放聲大哭起來，一遍罵一邊喊：“是我害死了你呀！……我把我最好的朋友害死啦……我是殺人兇手啊……我是個笨蛋啊……我親手殺了我的朋友……快懲罰我吧……把我綁在木樁上活活燒死也不能贖清我的罪過呀……”

　　警察被他的舉動震得驚慌失措，一部分警察把他圍起來，卻也不輕舉妄動，只有一個警察在一片騷動聲中奪取了他手中的遺書，因為怕他在精神失常的狀態了毀了它。

　　“先生們，你們把我帶走吧……隨便你們怎么懲處我……最好一槍殺了我……我的罪孽深重啊！就算是死了埋在土里也要日日受到噩夢的侵擾……就算是處在炎夏的酷暑里我也得承受寒霜的煎熬……就算是得到了最誠摯的祝福，我也把它當成詛咒……啊！你們瞧！太陽都對我露出了鄙夷的神色……你們腳下踩著的水，也翻騰著想法設法想要淹死我哩！”說完他一屁股坐在水泊里，不停的拍打水面，激起水花把周圍警察的衣服都弄濕了。

　　詢問他的那個胖警察，滿臉不悅的揩去臉上的水漬：“誰能告訴我他是怎么了？”

　　“看上去是羊癲瘋。”一個又瘦又高，像根竹竿似的警察跳來跳去的說，“或者是狂犬病！”

　　“胡說八道，一封信的功夫而已。”胖警察斥責他道，“這信應該是封遺書，起碼在我看來是這樣，你們覺得呢？”

　　“是這樣的，寫給一個名叫季澈的女生，從死者曖昧繾卷的字里行間不難看出，那該是他的戀人，而死者是為情自殺。”竹竿警察正分析著，突然恍然大悟的感概道，“嗨，頭兒，聽到了嗎？我也會推理了，而且很有邏輯哩！”

　　即使到了警察局，面對一撥又一撥來人的詢問，目下都只緘口不言，他總是默默的流淚。當他看完江洛的遺書后，他的眼睛就是去了除了流淚的任何本能，在他面前走來走去，來來往往的警察都不在他的視線之內。他備受煎熬的譴責自己，因為他到意識江洛的死和他有最直接的關系，每每想到“用死來喚醒”他便痛苦的不能自己，但他總是逼迫自己不斷的想起，以此來懲罰他在制造這場悲劇中無可開脫的責任。

　　竹竿警察出于憐憫泡了杯茶放在夏目的身邊，他伸手去端杯子事卻摸索到煙灰缸里還冒著火星的煙蒂，火星灼痛了他的手指，他趕緊把手縮回來。竹竿警察看到這一幕，詫異的長大嘴巴，過了好久他才喊出聲來：“嗨！你們看呢！他變成瞎子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