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火的憤怒

　　加加森惋惜地看著消失的光，傷心地哭了：“你說你是我的守護者，那么我懇請你留下，你會答應嗎？”

　　不多會，光重現了，說道：“不能，孩子。我必須走了，去尋找我失散已久的伙伴，正如你的寶貝塔魯，你會丟下它不管嗎，在任何時候？”

　　“不會，任何時候都不會，這一點我可以發誓。塔魯是我患難與共的朋友。”加加森堅定地回答。

　　“很好，孩子！你感動了我，你的善良打動了我。我暫時留下，為了你，也為了你的族人。”

　　“我的族人？”加加森不解地望著重現的光。

　　“是的，孩子，你的部落即將遭受滅頂之災。不久，天外流星將會襲擊你的家園。現在趁時間還來得及，你得鼓足勇氣，把你的部落從水深火熱中解救出來。為了光明，為了你的家園美好的未來，也為了你的承諾，對天使的承諾，快去實現它吧。”

　　“不，我沒有承諾過什么？這一定是一場誤會，我承諾的只是照顧好我的伙伴——塔魯，至于你說的解救部落，那是大人的事，我沒有力量去解救他們。你看，我只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孩子。”加加森退卻了，他無法掩飾內心的恐懼，一聽到可怕的“火雨”將要降臨大地，他就覺得毛骨悚然。

　　“你錯了，孩子。你有力量去應對那場災難，而力量就源自你的內心深處。請相信你自己可以辦到，拯救族人對你來說并不困難，只要你有堅定的信念，強大得不可動搖的信念，這是你源源不斷的力量之泉。請相信我，作為你的守護者。”光說完，真的消失了。

　　加加森獲得了新生。他從夢魘中醒來，從死神手中掙脫，慢慢睜開不再迷惘的雙眼，霍地跳起來，手舞足蹈，興奮不已。

　　他做了一場不同尋常的怪夢，咕咕叫的肚子也不怎么餓了。塔魯躺在他的肩膀上，睡得很憨甜，多可愛的小家伙，多么溫馨的感覺啊！我竟然還活著，太好了！感謝光——我的守護者，是你給了我新生，給了我生存的希望。我錯了，不該逃避命運；我愧疚，不該放棄生活。我錯了，作為一個不聽話的孩子，我承認錯了，請讓世間所有的錯誤并在一起，投向我吧！面對你們的非難，我決不退縮，哪怕是半步，因為錯的不僅是我，還有你們，還有生我養我的大地。我來了，來向你們宣戰了，向奪走你們靈魂的魔鬼宣戰了，向世間一切丑惡勢力宣戰了。

　　來吧！我不怕你們的危言聳聽，不怕你們的惡毒詭計，不怕你們的殘酷鎮壓，也不怕你們的花言巧語，因為我不會再墮落了，不會再任由你們擺布了。來吧！做回真正的我，而不是你們所謂的牛馬。其實，動物也和我們一樣，都是大地的一份子，蕓蕓眾生皆平等，只有鼓吹不平等的魔鬼，才是歪曲這個世界的禍首。我要消滅一切禍首，面對魔鬼，我決不后退半步，因為光是我的守護者。

　　加加森變了，變得勇敢無畏。塔魯也變了，變得老實巴交，不再亂蹦亂跳。它睡著了，嘴角邊流著粘粘的口水，多么淘氣可愛的小家伙啊！當加加森清醒地意識到自己應該有所作為的時候，塔魯翻了個身，繼續酣睡。

　　加加森爬上了大樹的樹梢——攀向最高處，凝望起幽暗的天空——遙遙欲墜的群星。他告訴自己：我得回去做些什么了，把光說的那些話，轉述給族人，讓他們看清自我的真容。一個人站在河邊，照著渾濁的水面，是無法看清自我的。

　　遠方，一道流星劃破夜空，正向著他所待的這個地方急行，以電光石火的速度飛馳而下，給人一種措手不及、全然不知的感覺。這是大難臨頭的征兆。天外流星拖著長長的、火紅的尾巴，瞬間照亮了昏暗的大地，點燃了在魔鬼掌托下的那一團團幽暗的黑森林，摧毀了在影子里生活的那一個個酣睡的動物。

　　霎時，一束束火光咆哮著落向大地。萬道火花奔竄飛濺。思緒翻騰的加加比不自然地打起了嗝，只聽轟然一聲巨響，沉睡的大地頓時掀起了一場火舞。他猛然跳起，佇立不動，像一座急凍的冰雕，癡癡地凝視著那火紅的天空。

　　這時，火光沖天，人聲鼎沸，族人亂喊亂叫，四下逃難。整個村落燒著了，怒滾的火球毀掉了無數人的美夢，打破了夜晚的沉靜，燃盡了茅草屋，火化了椰棗樹，炙烤著狂叫的動物，沸騰著舞紅的天空。一切有生的、無生的東西都在持續不斷的茫茫火海中翻騰，直至燃燒殆盡。余下的只是被無情的烈火所洗劫一空的大地，灰蒙焦黑的土地，尸骸遍布，到處散發著焦臭的味兒，一切慘不忍睹。

　　濃煙滾滾而來，嗆倒了一批又一批的老人、婦女和孩童，嗆死了在火海中亂竄的動物。男男女女無路可走，人人自危，無處容身；東奔西跑的狗在狂吠，驚慌失措的貓躍上了枝頭，遲緩愚笨的家禽跳入了火海，一切皆化作了塵煙。不論活著的、死去的都被那無情的烈焰吞噬了。從天而降的火柱，四處蔓延，仿佛大地炸開了一朵奇艷的紅花，僅一夜之間紅花侵襲了整個大陸。隨著煙霧漸漸消散，無數活著的生命皆變成了無息的焦炭。

　　當那震天的哭喊傳到加加森的耳鼓，他已攀上一棵大樹的枝頭，眺望著遠處火紅的大地，熊熊燃燒的烈火，四面八方的慘叫，多么可怕啊！那是致命的痛，他差點暈厥了。“父親！父親！”加加森大喊，手忙腳亂，驚醒了酣睡中的塔魯。

　　它猛然躍起，和主人一樣，驚心動魄地眺望著那慘絕人寰的場面：大地在沸騰，樹林在火舞中焚毀，族人的眼中塞滿了火焰。鳥兒狠命地拍打著翅膀，努力掙脫來自大地的火炎的束縛；魚兒翻騰著肚皮，努力掙脫來自滾燙的河流的束縛。最后，掙扎的人們跪倒在烈火中苦苦禱告神明。可憐！那些所謂的神明卻熟視無睹，因為他們也需要休息。

　　當煙霧彌漫四周，視線變得模糊不清，聲音變得脆弱不堪，一切歸于寂靜之時，加加森的身體方停止抖動。他跳下枝頭，跌倒了又爬起來，向著那火舞的森林飛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