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

　　夏晨，我回來了，我聽我同事說你竟然到上海來找我，最讓我著急的還是你竟然決定不參加高考了，你是怎么想的啊？你學習那么好是為什么啊，難道你真是為了充實自我嗎！那樣的話你還上學干嘛！

　　夏晨我知道你做的決定一般都不會草率的，我也知道我沒法勸你改變，現在已經五月末了，我做點什么其實也就是徒勞，這么多年了每次我都會順著你的意思來，這件事，我真的很不理解也很不高興，但我沒法跟你說什么，你自己高興就什么都好。我最大的疑惑，不是你為什么不參加高考了，而是你不參加高考不上大學你能做點什么？像我一樣？

　　我記得剛剛上高中的時候老師就說過，高考是中國學生人生中最重要的一次戰爭，高考過的人都是英雄。當時我還很不耐煩，因為我知道我一定不會參加高考的，我也無這個耐心和勇氣去挑戰這個傻了吧唧的戰爭，你那是還說我太小看自己啦，說我不夠勇敢。我記得那是我對你說的，應該是我不想當英雄因為我怕死吧。現在回憶起來你那時的表情，我還是不禁傷感，高材生夏晨，有勇氣有夢想又有好成績撐腰的夏晨怎么會做出這種決定。

　　唉，好了，我現在就是說什么也來不及了對嗎，夏晨，你自己決定你自己的未來，我雖然是你的好朋友，但也不能左右你的思想。但是就像我以前和你說過得，不論你做什么我都會支持，并且盡可能地幫助你，你是想找工作也好，是想進技術學校也罷，或者就算你只是想好好休息一下，你需要什么就跟我說吧。

　　拋開這個讓人鬧心的話題吧，夏晨，我在法國的時候和陳若吵架吵了不止一次，我覺得現在他對我也很冷淡了，雖然我就住在他的樓上，他也不像我們剛剛開始戀愛的時候天天早上跑來找我了。夏晨你說我真的任性到了那個程度，讓人無法忍受的地步了嗎？或者從小到大在我身邊出鏡率最高的人也就是你對我的寵溺之下我已經為所欲為？唉，不管怎么說吧，總之我覺得你對我比陳若好多了，但是我并不為他對我如何如何而真正痛苦，我最不高興的，是我寄人籬下不得不低聲下氣地對他，我不愿意跟他攤牌說我要分手，我也無法坦然地向他說什么不滿意的話，似乎我住在他家就變成了他鳥籠里的小鳥只能讓他擺布，又無法逃脫。夏晨，快幫幫我想想辦法吧，再這樣下去我會瘋的！

　　夏晨，我這次想寄給你的照片是在誒菲爾鐵塔前照的，本來上面是有我和陳若兩個人的，但那次我實在是很不爽就把他的那半撕掉了哈哈哈！可能會有點奇怪哈，因為我的發型是在跟這件襯衫很不搭調，唉不過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現在我這個斜劉海都要把我折磨死了我的天！特別不好配衣服，因為我帶來的只有我以前的那些跟齊劉海及腰長發搭配的很清新的衣服，而且我也實在討厭陳若給我買的那些社會上很閑散很混混的風格的衣服，所以我的照片就統一地很奇怪了……唉唉唉！

　　平時工作的時候我就把那件胸很低還有點露肩的衣服當工作服穿了，我也從來不去抬頭看鏡中的自己，也許我真的不適合這種外表很浮夸的職業吧，一切的一切都特么是自己不喜歡的，好鬧心。

　　我最近覺得自己活得特別糾結，每天都在各種各樣豐富多彩的煩惱里，而又不知如何改變，越是這樣想我就會越覺得毫無顧忌的你活得很幸福。夏晨你要學會珍惜啊。就寫到這里吧，我得要思考思考人生了……

　　嘻嘻

　　“夏晨，你真的要走了，還有兩個星期就高考了啊！你前幾天花了那么長時間去上海你應該好好在學校復習幾天才對啊，你這是要干什么啊！難道你和顧茜茜說了什么嗎？”

　　同一個寢室的男生看著默默收拾自己的東西的夏晨，忍不住的悲涼之感。

　　“好兄弟啊，就你還關心關心我。”夏晨苦笑，頗有文藝青年范地摟住了對方的肩膀。一起坐在床沿上，夏晨的臉色有點蒼白，但因為夏晨的膚色向來被舍友們嘲笑所以對方沒有感覺到夏晨渾身上下都有的那種哀傷的氣息。本來就黝黑的眼睛在極暗的光線下似乎像黑貓一樣瞳孔放大，不管人類應不應該有這種反應，都可以清晰的看出來夏晨的眼睛被復雜的心情染的極為黯然，與臉色更是形成了無法描述的對比。夏晨面對著一臉不可置信的舍友，伸出另一只手想要指指對方，卻還沒抬到那個高度上就按在了自己隱隱發疼的胸口。

　　“我夏晨，在此莊嚴的向你，我三年的好朋友宣布，我不會參加高考了。”

　　“啊！為什么啊！你瘋了啊！”

　　“就是參加了也靜不下心來，與其考得吸了嘩啦然后自己再無法承受這樣的結果，不如從現在就放棄。”夏晨把兩只手握在一起，坐了下來，深深地低下頭。“這么多年了我一直都以為她就是我的一個小尾巴小累贅，就是需要我保護而已，她離開我的這段時間，我才發現她在我心里原來這么重要。我放不下，也不敢跟她說。”

　　“夏晨……”

　　夏晨抬起頭，做出了一個自己最常見的招牌式的微笑，看看自己對面有點被嚇傻了的男生。“又不是不見了。”說出來這句話自己都覺得虛偽。

　　“你不高考了，你以后怎么辦啊？你舅舅他們會怎么說你啊？你怎么就這么沖動啊？沖動是魔鬼啊夏晨同學！”

　　“我不知道。”

　　男生一副無語狀，面癱許久，平復了一下心情說，“你就要走了，你告訴我，在上海到底發生什么了，把你弄成這樣？”

　　夏晨的表情突然變得無比的悲傷，眼睛里濃郁的憂愁氣息似乎要把看見的人通通拽如萬丈深淵。

　　“如果發生了什么就好了，哈哈，對啊，什么都沒發生，我傷心什么啊，我傷心什么啊。”

　　夏晨繼續收拾東西，不再理會。一邊翻找，一邊念叨，“我夏晨才不會傷心呢，哈哈，我是誰啊，我怎么能輕易傷心呢，媽的老子就是不想高考了而已。”

　　“拜拜了兄弟。”最后，夏晨拿下了掛在床邊那個幾個人一起出錢買的衣架上的校服，盯著它看了幾眼，緊緊地握住，骨節之間都起了難聽的咯咯聲，松開手，一片深藍的顏色上，褶皺慢慢散開。夏晨嘆了口氣，把它裝進了袋子里。“真是的，從小學到高中這是我最好看的校服了，現在竟然沒有在結束它的使命時就提前被我踢出常穿的衣服這個行列里了，真是有點可惜啊。”夏晨微笑，低聲自嘲。

　　“啊？……嗯……真是，夏晨啊，我說你點什么好呢。”他走上前來，想拍拍夏晨的肩膀可是卻突然覺得這么長時間里他都沒怎么認真的尊敬這個什么事都大大方方地包在身上的人，古代壯士之間的送別應該是拱手抱拳道一聲兄弟或者是大哥什么的吧，一直以來自己都習慣了叫他夏晨而從來沒有像班里其他同學一樣叫過他晨哥，或者老大，或者大學霸什么的，現在如果這樣稱呼他一下，他應該會很高興的吧。“老大，這幾年咱們寢室都習慣了什么事都找你了，雖然你不是舍長但是我們也都感覺離不開你了，你這么在高中最后一走，讓我拿什么話去送你離開呢，我要是個文科生，肯定作首詩送你關鍵是你別怪我我真不會啊。”

　　“想不出來就別說了，看你跟個木頭似得。高中生不就是高考和不高考兩種區別嘛，這么激動干嘛啊！別特么跟個娘們似得我告訴你你這樣下去到大學情史都得為零。”夏晨指著他眼睛快要掉出來的樣子笑個不停。

　　[回復]

　　嘻嘻，我已經搬回家住了，其實不就是個高考嘛，你，還有我寢室的好哥們，都這么傷感干嘛，又不是沒有高考就不能活了，我是誰呀，我是天地無雙宇宙無敵的夏晨，哈哈哈！

　　我去上海找你之前其實我就已經不想參加這個什么高考了，去找你只是征求一下你的意見，正好你離開也一年多了，我想看看你到底變成什么樣，照片上的總是不真實嘛。

　　嘻嘻，你對我說的那些煩惱我都能理解，我覺得按我的性格，我不喜歡的我就果斷放棄，嘻嘻你也不用那么優柔寡斷的，為了別人的不好委屈了自己那真的就是最傻的事情了。其實說真的你的任性除了我這樣特別了解你的人之外還真的挺讓人不能接受的，但是你沒必要改，因為如果陳若真的愛你他會包容你的一切錯誤，如果不是真的愛你你就更不值得為他改變什么。

　　但是按我的思路，你沒必要主動要求什么無論是和解還是分手，你讓他主動提出來才有意思嘛，顯得你也不至于太多愁善感之類的，還有一種他是在請求你的感覺。嘻嘻，在戀愛的時候我覺得你應該表現得比對方高貴才是。

　　你覺得你的職業不適合你嗎，可是我覺得你做這個很優秀不是嘛，就單純的從一個工作者的角度上來看，這個掙得比你以前做那個服務員多吧，而且這個忙和閑也不像飯店里那樣每天規律都是一樣的，極其適合你這種慢慢吞吞懶懶散散的性格，而且我覺得你這么單純沒必要去考慮來理發的人甚至路人甲路人乙對你的外表有什么想法，其實從寄給我的照片上看你還真就是工作的時候那個樣子最好看，每一種衣服都有自己獨有的風格嘛，沒必要跟你自己的樣子過不去，你長得這么漂亮穿什么都好啦，嘻嘻。

　　前一陣子復習挺緊張的我現在這么一閑下來還真不知道該做點什么，我初步的打算是利用我學的程序技術加上自學研究研究電腦軟件，有條件的話我可以去找一個網絡維護或者是網絡編輯這樣一類的兼職做一做，下午到晚上我還是想去滑輪滑，沒準遇到哪個小朋友什么的還能教教他們然后撈點錢吃飯。

　　昨天我去我們學校旁邊的那個廣場滑了一會輪滑，白天的廣場上寂寞無人，真的給人一種物是人非的感覺，挺悲涼的。每次下課鈴一響我都會下意識地從廣場這邊看看我們班里什么樣了，午休的時候我在廣場上超市里買了三個雪糕狂吃，站在馬路邊的這一側，看見學校操場上，還有我熟悉的人，陸陸續續頭也不抬地往食堂里走，我想跟他們打個招呼說你們這些可憐孩子看看我不稀罕參加什么高考，但是自己想想覺得自己才是最悲哀的人吧。口口聲聲要戰勝高考做英雄到最后還是給自己找了個無中生有的理由然后逃避。這兩天感覺似乎脫離了高三我就瞬間來到了另一個世界，被所有人遺忘，拋棄，只能孤身一人看著他們來來往往。

　　好了我不抒情了，現在是北京時間二十三點二十五分，你一定是在淺睡眠狀態中，我也困了，祝你一切都好吧。

　　夏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