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無履處還風景好 有情時卻亂愁真】

　　隨夢、魏安、妖嬈一行三人來到塔下，塔尖已破損不已，濃煙自內向外源源而出。三人徑直而入，全力尋找著。

　　“師父…”當三人進塔將玉禹救出時，其人已是奄奄一息。隨夢扶著玉禹，淚流成河，哭聲連天。

　　“夢兒，師父…不能…陪伴你了。咳…”玉禹雙手握著隨夢地手臂，微笑著勉強說道，一口血破然而出，暈紅了胸前那青色皂袍。

　　“師父，您不會有事的，我給您運功療傷。”隨夢哽咽地言道。

　　“傻…徒弟，沒用的，師父早知…有今天了。”玉禹修煉奔雷劍法中期，五臟六腑、奇經八脈已被劍氣反噬，開始衰敗了。今朝雖練成，已至魂歸處。正所謂，天命所歸，人亦如何。

　　“這位先生…”未及玉禹言畢，魏安接過話來。

　　“小生魏安，為六出城城主云笙地侍衛，今番來此，特為城主送信。”說完將書信遞將來。隨夢接過書信，交給玉禹。劍尊一看是“千斤鼎”所封，知是云笙無疑，勉強用一手在上畫了個符咒，一聲微弱地“開”后，虛化地春風筆痕凌空而起，一筆一劃，如云笙當下所書般，娓娓而現：

　　“玉城主敬啟：經年未見，一向可好？今戰事復起，約期將近，為盼相會！”

　　覽畢，所書之字頓失蹤跡。“咳…”玉禹又吐出一口鮮血。

　　“十六載…輕易過…夢兒…”玉禹顫抖著雙手自懷中取出“奔雷劍法”和一環佩遞給隨夢。隨夢接過細瞧，環佩通體赤色，中有一缺環，環周遭布著不規則地十八個半月形小孔。

　　“夢…兒…你…代…為…師…去…”未及語盡，劍尊玉禹便仙逝了。隨夢見此悲慟欲絕，仰天長嘯，在魏安和妖嬈地勸說下，漸為平復，最終將師父葬在五行居南、雕蟲密林北的落劍坡。魏安、妖嬈拗不過隨夢，只好任他長跪在師父墓前，是夜雷雨交加，山谷迎來了今春最大一場雨，加之雨淋，隨夢最終昏死在墓前。恰好魏安趕到，方撿回一條生命。妖嬈則一宵未眠，扶在桃木杖上守候著。

　　“師父…不要走，不要走…”隨夢一驚醒來。

　　“大人醒啦、大人醒啦！”妖嬈欣喜地于空中翻著跟頭。

　　“小俠你終于醒來，嚇壞我們啦！”魏安看著昏死兩天三夜的隨夢言道。魏安隨即將預備好地吃食端來，服侍虛弱地隨夢勉強進了些食，便斜臥在床榻旁，憂郁復生。

　　一連幾日，妖嬈使盡渾身解數，又扮鬼臉又耍木杖，加上魏安幾多勸慰，方才逐漸打起精神。又過幾日，已然無恙。

　　魏安這才提起已在此耽擱日久，叫隨夢同己回城的想法。隨夢思及師父臨終未盡遺言，感傷之余，終應下同魏安回六出城的事情。

　　翌日。晴空萬里，谷色谷香，怡人曾幾度；曲水一橋，師情師意，觸心又三分。隨夢將師父地雪天鹿放歸山野，封了各處地門廳，收拾行囊，同魏安出谷。妖嬈則屁顛屁顛地跟在后面。

　　來到谷口，只見“峭壁向云百丈高，任憑飛鳥未絕頂”！魏安看看隨夢，“小俠這該如何是好”。“大人不要丟下妖嬈啊”妖嬈自一邊絮叨開來。

　　隨夢見此，大聲喝道“白虹何在！”語出時方憶起白虹地嘶鳴，正欲悲傷時，腰間赤虹已自出，盤旋而上，化為巨型火鳳，一個俯沖，將魏安、隨夢抓起，朝絕壁頂端飛去。妖嬈則嗖地鉆入隨夢懷里，露出半個頭來驚嘆。

　　“赤虹”將二人帶上玉樓臺后，在魏安、妖嬈地驚詫時，已復化為軟劍落于隨夢手中。

　　“小俠這劍真作極品，世間少有啊！”魏安驚羨道。

　　“多謝魏先生贊譽。“小俠”二字聽來不慣，以后叫我隨夢就好，如不見怪，我亦稱您魏大哥。”“那我就叫隨夢啦！”二人相視哈哈大笑起來。

　　“大人，我也叫隨夢嘛！”妖嬈使了個鬼臉。逗得魏安又是一陣笑，隨夢則哭笑不得。

　　玉樓臺上，赤虹復起，隨夢將因師父仙逝而歿地結界再次布起，雖內力不及師父，卻因“赤虹”緣故而更勝一籌。

　　三人一行有說有笑。谷外風光亦是別樣風味。赤水河道漸寬，路旁時有谷內未有地生命蓬勃生長。不久便行至古剎鎮，酒足飯飽后，魏安挑了些上等草料，雇了輛馬車，請隨夢上座，順赤水小徑南行，轉過百丈崖已然黃昏，叫車夫催馬沿冷屏山向北疾行，是夜趕到城外的家中。安排妥當，各自休息。

　　隨夢輾轉反側，難以入眠。妖嬈見此，又設法逗隨夢開心…斗轉星移，兩人已漸入夢鄉。月色如練，灑在冷屏山上，灑在隨夢驚回地往生谷內。

　　…

　　絕情澗下幾絕情，十年已過六琴峰。翌日，和風絮絮，離花背負桐骨六弦琴，南風背負六魔琴、腰間紫色“無詞”——祖傳之笛，陽光下暈色流離。二人收拾行囊，過六琴峰，下鄴伽山，順紫鬃路朝六弦居走來。

　　“離花師姐，我們所行向何處啊？”南風問道。

　　“我離家多日，是應先回秉父親，再作安排。”“師姐所言極是！”二人加快腳步，轉眼來到六弦居城外，進城直奔柳府而來，來到府前。

　　漆色府門緊閉，兩側燈籠呆呆直望。離花叫了多聲，亦無回應，內心遂騰出不祥地預感。

　　向南風使個眼色，雙雙飛升入內。

　　所行之處，但見丫鬟、侍丁橫七豎八地躺臥在地，七竅流血，卻已凝結，料應被害多時。離花臉色蒼白，齒印雙唇，箭步朝父親地臥居趕來，見四門大開，離花的心一下子跌落谷底。沖門而入，柳員外坐在靠椅上，滿目猙獰——死前定是所遇非常。離花見此，一下子暈眩過去，恰南風趕到相扶，攙到一旁坐下，慢慢蘇醒過來。一見死去地父親，有一陣哭訴，眩暈過去，如此幾番，一日間便消瘦了幾分。

　　柳府遭滅門，上下一百零八口，除離花外，皆慘死院內，無人幸存逃出。怪得是渾身無傷，七竅流血而死。

　　離花日漸消瘦，南風相助，方才料理完柳府后事，將全家葬于六弦居西北的山脈坡地。離花自此病臥在床。

　　青回已日多，花開亂枝頭。春光爛漫。在南風地悉心照顧下，離花日漸好轉，下床走動。月自上弦，夜來聽月樓撫琴而奏，彈撥間聲淚俱下。只一月間，兩位至親相繼而去，之余生平無波瀾的離花來說，所擊甚大。

　　南風見師姐這般，思量此般不是辦法，遂與離花言道。“離花師姐，我們動身吧，離開六弦居，您的悲慟還可稍解。”

　　離花思及師父所言，如真能學會六魔琴法，果真能尋到親生父母？況師弟多言也不假，不如試試。索性與師弟南風準備起身。離花變賣了府中細軟，留作路上盤纏，其余皆贈予鄉鄰。收拾妥當，次日，與南風踏上不歸路。

　　煙花三月，柳綠鶯啼，二人出六弦居，一路向東，順三叉脊朝五味居而來。

　　五味居與六弦居毗鄰，如其名，以別樣吃食聲譽一方，盛產酸、甘、苦、辛、咸五味材料，吃食做法更是一絕，落月國的國宴御廚皆出自于此。

　　未及日落西山，二人來到五味居，人群熙攘，貿易往來之繁華勝于六弦居。南風眼快，見路旁一“五味酒家”人流涌動，想必是個好去處，年少愛熱鬧，便拉著離花進去跑餐一頓。

　　“小哥，貴店有何招牌吃食？”南風向店小二問道。

　　“客官，這您可問到了，本店可是這五味居數一數二的酒家，食中五味，酒內八香，任您挑選！”

　　“小哥，這五味到有耳聞，便不知這酒內八香所言為何？”南風不解。

　　“客官，這酒內八香，乃——清、醇、冽、濃、淡、天、地、人八香，不知你所要哪種？”

　　“師姐，您看我們選哪品味，何香酒？”南風怕冒失，向離花問道。

　　“小哥，要甘、咸兩味，之余酒，本不該飲，只因我這師弟久日勞頓，且來個天香吧。”

　　“好嘞，客官稍等！”店小二自去準備了。

　　“謝師姐體諒，師弟愧受了！”

　　“師弟過謙了，這些日子，若未有你，師姐或已命歸西天了。只酒可飲，但不宜過量，更不可酒語連天，切記！”離花囑咐道。

　　不多時，店小二將酒菜端來。

　　“客官，這是您要的甘——高地一片白，食材取自月蝕高地的巨蟻蛋、席地蓮，味甘美，這位小姐食之，美中添彩，笑里還年。”離花聽得入了神。

　　“客官，這是您要的咸——翅谷三分紅，食材取自翅谷的跳脫兔、深井鹽，乃下酒地美味，提神地佳品。”南風聞聽自喜。

　　“客官，這是您要的天香——天落，釀酒之物取自三叉脊的天稞、雪蓮甘露，其香自天落，為作人間物。”

　　“這是酒家所贈的小菜和面食，二位客官慢用！”離花、南風試著嘗到，一發不可收拾，真是人間美味此間有，別處不知得幾回。就在二人正吃時，一美少年自外而入。

　　離花一眼望去，只見這少年略大南風兩三歲，頭戴赤金冠，身著琉璃色錦繡長袍，腰系綠絲絳，足踏銀邊追風履，手持一把逍遙扇，眉清目秀，信步來到空桌前，拂衣將坐時。未及言語，店小二已疾步迎去，忙用衣袖擦拭了幾下凳子，笑語道。

　　“未知小爺來，有失遠迎，莫怪。不知您今個吃點什么？”

　　“今兒個，春光明媚，就來個煙熏月水紅魚、清炒銀鰭山薛筍，再來一壇未醒平原不醉酒！”少年隨口道。

　　“這…您…可否…”小二慌張地還未將第五個字吐出時，只聽兩聲爽朗地“哈哈…哈哈”，自五味酒家的二樓下來一位妙齡少女，看年歲，到與少年相當，只見她頭綰雙燕髻，束腰白色小衣外罩著一襲青紗外裝，兩道春山，清秀如月，一方小口，似含金丹，唇紅齒白，好個美人。

　　“我道是哪路神仙光臨小店，原來是三夢居的黎更大少爺啊，今個又吃點什么？”少女略顯不屑地問道。未及黎更說話，店小二早已湊到少女耳旁小聲述說一番。

　　“哦”少女噗嗤笑出聲來，接著道。“黎更大少爺這是懷鄉已久啊，月水紅魚、銀鰭山薛筍、未醒平原不醉酒乃是您三夢居五大特色中的三種，別說我這五味酒家，就是這五味居也難以滿足您的口味啊。”

　　“哈哈…”黎更笑著站起身來。“滿足不了，那就別怪小爺我不客氣啦！”只見黎更一個箭步，雙手持逍遙扇向前就是一刺，少女見勢一閃躲到一邊。

　　“啪！”扇子一橫，打在店小二臉上，店小二飛出兩丈有余，重重地摔在一食客地桌上，桌破人落地，捂著腫起地臉不住地哎呦著。

　　黎更與少女拉開架勢，勢要惡斗一場，眾人見此紛紛逃竄。店小二捂著嘴喊道，還未結賬別走啊。看來無效，勉強起身亦躲到了一邊。

　　“青雙大小姐，身手敏捷多了啊！”“那是黎更大少爺讓著小女子啊！”話道嘴旁，只見青雙自腰間取出“燕尾”雙刺，身子一低，雙蓮點地，一招“雙風貫耳”朝黎更而來，黎更倒也毫不畏懼，扇開九月——逍遙扇乃九個半月形相疊而成，一招“九月魅影”朝青雙咽喉而來，此乃以攻為防之法，最終雙雙跳將開來。

　　再戰十幾回合后，雙雙受了些輕傷，只是分不出勝負，喘息聲愈來沉重。

　　“離花師姐，你看這二人打得真起勁啊！”南風笑道。

　　“不可多語，且吃你的飯！”離花不愿招惹是非，佯嗔道。

　　黎更、青雙二人惡戰正酣之際，不知何時一中年女子竟兀自站在門口。“徒兒，退下，為師來也！”黎更聞聽一躍身跳開，箭步來到女子身邊，垂首而語，“師父，您怎么來了？”

　　“我不來，你還不是徒勞而返！讓為師會會這小丫頭！”話音剛落，手持“火焰”扇，一招“翻江倒海”向青雙襲來，青雙雙刺難當，一躍躲開了，五個回合后已漸無招架之力。女子見機一招“縱火焚山”——扇為八面，如火四起，朝青雙攻來，青雙無奈，只好雙刺做環，使出破釜沉舟地一招攻勢。

　　…

　　無履處還風景好，有情時卻亂愁真。世間紛繁事，風景已過，情愁自留。一朝離家，難有回頭日。日落西山，彈淚向何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