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我們

兩個月過去了，日歷上的日期也被我用簽字筆劃去了六十多天，我還是沒有陸源的消息。兩個月前，陸源的號碼被我再次存入手機聯系人，可是這兩個月中，設定的專屬鈴聲一次都沒有響起過。

人是一種奇怪的動物，在追求某件東西時，不會去思考結局到底會怎樣，直到那件東西慢慢的不朝向你預期的方向發展，你才會開始思索決定的對與錯，但是那時的你并沒有意識到自己該放棄，追求逐漸演變成了自欺欺人，結局的走向顯而易見，你開始傷心、落寞、心灰意冷。在你終于下定決心放棄的時候，遠方似乎又傳來一束希望的光芒，這時你忘記了不久前的心灰意冷，又開始了那義無反顧的路程。殊不知，那道光亮，不過是一時的回光返照罷了。

我的工作慢慢步入正軌，經我手的書不是已經暢銷就是在暢銷的路上，看來我就是為文字而生。感情的挫折給了我在工作上莫大的動力，文學圈里幾乎都知道我楚小安的名字。可是肖樂總是盡可能的減少我的工作量，他總說女孩子工作還是不要太賣力的好。

池子回西安了，在我接到這個消息的時候，她乘坐的火車已經只剩一個多小時的路程。我和薇薇迅速趕往火車站，在火車站附近的KFC里等待她的歸來，聯系了舟逸，準備在大番薯的酒吧里為她接風洗塵。

我們四個在酒吧里胡吃海喝，聊起我的工作，聊起舟逸的學業，聊起薇薇的事業。但是，對于池子回來西安的這件事卻無人過問。不過，就算不用問也知道，她這個人最在意的就是朋友，我們三個都在西安扎了根，她又怎能忍受一個人在河南生活。

不知道是誰先提起了感情，舟逸預計在研究生畢業后一年就和她的男朋友結婚，薇薇的事業正處于上升期，和她的富二代男友感情的平淡期，對于結婚還沒有寫在計劃書里。四個人，只有我和池子還是單身。

“小安，你和陸源怎么樣了？他還在北京工作？”薇薇在我和陸源初次見面后是見過他幾次的，對于我和陸源之間的事也是最清楚的，但是在我不再提起陸源后，他好像是被遺忘一樣，消失不見。

“陸源？是誰啊？”舟逸不知道我和陸源的事，在一旁問起來。

我沒有去回答她們任何一個人的問題，只是自顧自的喝掉面前酒杯里的酒。池子像是想起什么一樣，一拍額頭，說：“陸源回河南了。”

我猛的轉過頭，“什么？你說陸源回河南了？”

“嗯，你不說我差點忘了這事了，他去安陽找我了，問我你在哪里。”

“那你說什么？”

“我還能說什么，說你在西安如果要找你就來西安。”

“那他怎么說？”

“什么都沒說，走掉了。”

啊，原來是什么都沒說，連我的地址，都，沒問，呢。

聽到陸源回去河南的那一刻，我內心的某些東西瞬間蘇醒。在沒有告知任何人的情況下，我一把抓起手邊的包，沖出酒吧。薇薇、池子和舟逸的呼喊聲伴隨著風聲一起沖入我的耳膜，我就這樣跑著，高跟鞋底撞擊地面發出的咚咚咚的聲音在告訴我，我不是那樣孤單。在燈火輝煌的城市里，我就像一個赤足的孩子一樣在大街上奔跑，可是我早已失去了那份童真。

穿高跟鞋奔跑不是一個好的選擇，我拖著被崴的腳踝走到馬路邊坐下，眼淚奪眶而出，我一遍遍的告訴自己，這眼淚不是為陸源，不是為我們的感情，只是單純的為了我這已經高高腫起的腳踝。

那串熟記于心的號碼被我撥了又掛，掛了又撥，沒有一次真正打出去過。我哭了，哭的很傷心，引來了很多人的圍觀，我想起身走掉，腳踝帶來的痛感令我無法支撐起自己的身體，我只有坐在這里繼續哭泣。

肖樂接到我的電話后半個小時內趕了過來，把坐在石階上的我抱進車里，系好了安全帶。肖樂坐在駕駛位上，我的頭被他按在他的胸口，“小安，想哭就哭吧，哭完了送你回家。”我第一次主動用雙臂環住他，在他的面前流下了我自己也不清楚到底是為誰而流的眼淚。

“現在感覺怎么樣？送你回家吧，明天帶你去看一個老中醫，專治扭傷的，特別靈。”在肖樂說話的間隙，我的手機響了起來，手機屏幕上’董事長‘三個字是那樣刺眼，我按掉我媽打來的電話，順勢關機。我微笑著轉向肖樂，把手覆蓋在他的手上，“我今晚不想回家，有沒有什么好地方。”

“去我那吧。”肖樂看著我的眼睛，“如果你不介意的話。”

“好啊。”肖樂聽到我的回答不自覺的咳了兩聲，眉眼間都明亮了起來。

“不錯呀肖樂，才兩年就買了這么個房子，潛力股呀。”我坐在沙發上，肖樂蹲在我面前按摩著我的腳踝，“這房子是我媽一個老朋友的，房子的事還是過幾年吧。”

我享受著免費的人工按摩，邊看電視邊審視著這個屋子的每一個角落。一扇半掩著的門吸引了我的目光，那間屋子是主臥，雪白的床單上隨意擺放著一條淡青色的絲巾。“肖樂，我困了，今晚我住哪間屋子？”

“你住主臥吧，側臥有些冷，我去給你收拾一下。”肖樂走進主臥，那條淡青色的絲巾被他塞進柜子，突然間一個人在我的腦海閃過，那是李姐的絲巾。

“你騙過多少個姑娘來這里啊。”肖樂關燈的左手明顯頓了頓，“你瞎想什么呢，只有你一個人來過。”

屋子里黑暗一片，打開手機，短信顯示幾十個未接，其中有一條是舟逸發來的：小安，阿姨打電話給我了，我說你在我這兒，看到短信速回。

在關掉手機前我發出去了一條短信，這條短信不是發給我媽，也不是發給舟逸她們中任何一個人，我按下專屬于陸源的那十一個數字，點擊，發送。

楚小安，再給自己一次機會吧。

清晨的眼光照在被子上，形成好看的圖案，經過昨晚肖樂的按摩，腳踝不再像那樣疼痛。

餐桌上擺著外面買來的早餐，盤子下一張紙片被壓著：小安，今天就好好在家休息吧，等我下班一起吃飯。

我將紙片揉成團，扔進垃圾簍，快速解決早餐，打車去了公司。我不知道自己是出于什么心理，被我一同帶去公司的還有那條淡青色的絲巾。

肖樂看到我的出現明顯有些意外，“不是讓你不用來了嘛。”

“怎么？我連工作的權利都沒有了？”李姐站在肖樂的身后，眼睛直勾勾的盯著繞在我脖子上的絲巾，我笑臉迎上，“李姐，我的絲巾漂亮么？”

李姐用手不斷摸索著絲巾，語氣都顫抖了起來，“嗯，漂亮，很襯你的皮膚呢。”我笑魘如花，迎上肖樂的目光，一字一句的說：“肖，樂，你，說，呢。”

我噗嗤一聲笑出來，“難怪你沒有女朋友呢，夸女孩子的功夫一點都沒長進。”

也許我這樣做有些過分，可是人就是這樣，曾經屬于過自己的東西，即使現在你已經不再在意，可是你仍舊不希望它被別人所占有。因為你自己也不會知道，你還會不會再次讓那件東西屬于你。

手機收件箱里沒有未讀短信，我一遍遍的告訴自己一定是陸源沒有看到我的短信，我又發了一條杜短信給他：陸源，我是小安。

人每一天都會有一個新的決定，而我每一天的決定，無非是放棄陸源，或是不放棄陸源。

我一人走進大番薯的酒吧，我想我需要用酒精刺激大腦，來決定肖樂再次對我展開的猛烈追求。

“小安，你可是有時間沒來我這兒了。舟逸呢？沒和你一起？”大番薯遞給我一杯黃綠色的液體，我一口飲下。“喝酒也不是這么喝的，這杯酒勁大著呢，有什么煩心事給哥哥我說，絕對給你分分鐘搞定。”

“得了吧，你還不是想讓我在舟逸面前說你的好話，在我面前就別裝了。不過啊，不是我說，你也不是不知道舟逸跟她男朋友的感情，我看你還是另覓新歡吧，天涯何處無芳草，你說是不？”

“不說這個了。一會兒給你介紹個人，你們說不定會很合適哦。”大番薯說完還不忘動一動眉毛，看見他的表情，我忍不住笑了出來，“什么呀。”

“陸源，你來啦。”我臉上的笑意還未褪去，聽到大番薯剛剛叫出的名字，我明顯感到血管里的血液在沽沽流動。

我順著大番薯的目光轉過頭，真的是陸源，是我心心念念的那個陸源。

“小安，這就是我要給你介紹的人，陸源。”我不理會大番薯的話，眼淚奪眶而出，“陸源，是你嗎？”

“小安，是我。”陸源微笑著張開雙臂，我一頭撲進他的懷抱，放任眼淚浸濕他的胸膛。

我的陸源回來了。

我的陸源，回來了。

我的，陸源，回來，了。

我，的，陸，源，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