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所有人事已非的景色里

　　我最喜歡你

　　在所有不被想起的快樂里

　　我最喜歡你

　　——《喜歡》

　　聽說林惜與其男友前一段日子分手了，怪可惜的。

　　林惜是我的閨蜜，他們在一起一年多了，林楚說變就變，感情說沒就沒了。分手后他過得怎樣開不開心爽不爽我是不知道的也并不關心，他選擇了一個極好極機智的逃避和結束方式——轉學。我只知道林惜是難過的。也對，畢竟也一年多的感情，明明一個對自己百般寵愛遷就的男生，最后愁容滿面告訴你他累了，換誰都會難過的吧。難過是應該的，慶幸的是她沒有抱著我哭哭啼啼順帶把眼淚鼻涕一塊兒抹到我衣上，或是走在大街上拉著我大唱什么分手快樂然后干脆爽快地來一場宿醉。

　　真棒，她還算正常的起碼有的救。

　　這樣想來，他們之間走到現在真是不易。林惜性格活潑口味偏重，不熟識的人會以為她是瘋人院里逃出來的。她心懷一個茁壯的夢想——成為一名偉大的人民教師，站在神圣的講臺上，澆灌像我們這樣的祖國未來小花朵。糟糕的是，她的嘴巴太毒了就像八月的灼日，說話不經大腦口直心快，有時候讓我都覺得難以忍受。不過我懂，她這是天性使然沒法改了。

　　打一開始我就不是很喜歡林楚，也沒給過他好臉色。他給我的印象和感覺都談不上好，尤其是多次經過走廊時目睹了他手拿白色愛瘋4s，似乎有講不完的電話，反感劇增。再后來吧，我就覺得他特他媽矯情。在林惜還沒喜歡上他時曾多次向他提出了分手，最后都被他在一個個電話中連綿不絕的哭泣打敗，分手以失敗告終。這要叫人怎么說呢，太愛林惜了沒有了她會死？還像不像個男人？啊不，我怎么能說這是矯情呢，我差點忘了，在心愛的女人面前拋下自尊心流下不輕彈的淚是件多么值得被贊頌的事情。我該夸他才對。

　　怎么說人也是有血有肉有頭腦的高等生物，一個總陪在你身邊關心你待你好時而給你帶來驚喜浪漫且無論你怎么攆也攆不走的人，就算再沒感覺，時間久了也會產生依賴。這并不假，很難有人會理智地拒絕這種不求回報的付出，而往往每個人內心都十分渴求身邊能有這樣一個守護。真巧，他便是那樣一個存在，守護著林惜在那一段美好的時光。林惜的心開始融化，漸漸開始回應，感情的天平就要趨向平衡。她開始給我灌輸各種有關林楚的好話講他對她的種種好，于是我慢慢沒那么討厭他也做起了不咸不淡的朋友。他們之間爭吵過不計其數，鬧過多少次分手，甚至還大打出手（林惜打他他沒還手）不都挺了過來，他們也熬過了班主任的追究以及他的爸爸媽媽還有她的爸爸媽媽，多次勾勒未來也談及婚嫁，多次深深刺激過我。

　　可惜他們分手了。

　　至今想起會考的前一個晚上仍然心有余悸。

　　那天下午學校整理考場讓我們回去自己復習考點。那天的前一晚他們吵架了因為林惜的無理取鬧，林楚不肯和好，林惜哭了一早上最終還是把我給她買的牛奶和面包如數都吐了出來。她一直給我說她放不下，放不下。正當我和舍友逛了幾條街再次回到學校準備喝茶時，倍感不安。終于在我喝完一杯奶茶和一根熱狗后拋下了舍友匆匆拿了幾十零錢，便踏上了尋找林惜之路。

　　沒錯，他們正在分手。我給林惜打了多個電話險些讓她給忽悠了過去。她說她在家里和她媽媽正在看電視，我卻在電話的另一頭聽見了風呼呼吹過的聲音還有她竭力掩蓋的鼻音。后來林楚給我短信用淡淡的口吻問我有沒空把林惜帶回家時，我更加確信了幾分。叫了輛摩托車報了那個我聽都沒聽過的地名，終于在歷經長達四十多分鐘的重復兜繞后找到了他們。

　　天暗得差不多了，不過依稀可以看得清。林惜是不希望我涉入的，在我和他通電話詢問確切地址的時候，我清楚地聽見她隔著電話哭著說不要，不要叫她過來。我又怎么能不出現，就算她萬般不愿在那個時候見到我。

　　那絕對是我見過的最不聽話不懂事的林惜，又傻又笨執拗得不像樣，也是第一次這樣讓我手足無措。在我趕到的時候，她正坐在小電驢上，雙腳蹬地，雙手緊緊攥住站在她身旁林楚的手。她頭低得很低，從始至終沒有看我一眼，我猜測著她現在是什么表情淚干了沒。我和林楚打著唇語我說讓他先走剩下的交給我，他反復詢問我你確定？我堅定地點頭試圖讓他相信我的話。那個時候我想我是比他重要的吧，林惜她會聽我的話吧。而我卻沒有發現這樣想的時候竟是用著兩個表臆測的語氣詞，“吧”。事實證明我錯了，她緊緊拉扯著他不肯放他走，難以想象她那樣嬌小的身板竟潛藏著與其外表無法聯系在一起的力氣，硬生生讓我掰都掰不掉。我隱忍著內心的壓抑對她說放手，她不放，我問她話她不吭聲，說什么，她都不吭聲。

　　風又冷又浩蕩，公路上隨風揚起的沙塵不慎讓我迷了眼，眼眶發濕，我想一定是這樣。我們就這樣僵持，在風中僵持，在往來稀疏的公路旁僵持。

　　緘默。

　　林惜這樣作踐自己的原因只有一個，她無非是想和好，我不明白林楚究竟在堅持什么，就是不肯。我沖他大罵：她想和好你就跟她和好啊你干嘛不要？你還是不是男人？他還是應，不要，眼神堅定，固執如林惜。明明都還掛念著對方啊，為什么要這樣，怎么就本末倒置了呢。

　　何必呢。不明白。

　　就當我氣得想要一走了之，林惜甩開了他的手，而后從車上跳了下來往反方向跑了出去，始料未及。當我回過頭反應過來時她已然跑出了百米遠。我看見林楚拖著因她而受傷的腿一瘸一拐地緊追其后沒一會就被甩出視線，二話不說騎上小電驢追了出去。天已經黑透了，除了每隔幾十米的一盞路燈外再無星火。一路過去很多小巷，雜草亂石遍布，公路的兩旁還有田野。一起找林惜，或許是我和林楚唯一一起做過的事情，他急得快哭了，一路上大喊著她的名字，阿惜，阿惜。我仿佛又看到了伊始之初的林楚，會因她著急會為她流淚。我撥通了林惜媽媽的電話帶著哭腔說怎么辦啊林惜不見了我找不到她怎么辦，她媽媽安慰我說沒事的沒事，說不定她一會就回家了。對，說不定她過會也發現了這樣胡鬧的躲貓貓游戲一點兒也不好玩，太幼稚了，她就會自暗處走出來，回到我身邊。會的，會的，她怎么舍得丟下我。

　　最后是在公路的另一邊找到的林惜。她打著赤腳蹣跚走在沙路上，褲腳上滿是泥土，雙手提著鞋子，一樣沾滿了黃泥。有些狼狽，又憔悴。我跑上前拉她，我說林惜我們回家，回家好不好。她剝下我的手沒有抬頭，她說我身上很臟你別碰我。林楚從遠處拐著跑來，拉她，不停說話，抱她。她視若無睹徑自往前走，他就默默地跟在后面。兩個影子被路燈拉長漸遠，一高一矮，恍若投在天花板上的幻燈。我卻杵在原地，動也沒動。

　　他們，是該好好談談了。我呀，也該思忖下自己了。

　　可能，我真的不該出現的吧。我發揮不了任何作用，或許我于林惜而言并沒有我所想象的那般不可或缺，或許未及林楚半分，是我太過高估自己地位了自恃重要。我以為我可以勸說動她，以為至少她還是愿意聽我的話，以為她多少會顧慮一點我的感受。可我錯了，錯得離譜。

　　愛情真是盲目。

　　多委屈啊，冷極了，還有一種真切可感的被拋棄的感覺。它們交織錯雜廝混一塊，持著尖銳的棱角在我的心里翻騰打滾，如火如荼。

　　真叫人難過，淚如雨下。就那樣坐在馬路邊抱著自己哭了起來，真的難受，我究竟為了什么啊。就留我一個人在那里哭啊哭啊，也不知哭了多久。直至林惜走過來抱住我，她說她知道我是為了她好，她知道她都知道的。她說別哭了。

　　那就不哭了。

　　好像陷入深沼的人抓住了一根救命的藤蔓，那時候她的那句話的確有那個力量。

　　我們回了林惜家，林楚去了學校。她清洗完就睡下了。不忍打擾她，她一定很累，我便一直在書桌前坐著，困了就趴在桌上，難受就在黑暗中又偷哭了一場。捱到凌晨她爬了起來叫我去床上睡。又累又困，卻一夜未眠。

　　那一次他們和好了。不過不難猜測，有了第一次便會有第二次，而下一次林惜又要付出怎樣的挽留才能再次和好，不分手。

　　又有誰知道呢。

　　這只是我目睹的其中一次分手，還有多少次我不知道的又有誰知道呢。

　　循環往復，熱情再高漲也會殆失變得冷淡。林惜提出分手，林楚只要聲淚俱下說些動人的小情話林惜便會心軟最后原諒，屢試不爽；林楚說要分手，林惜若拋下面子自尊去挽留也是有退路的。他們心里都有底，再回不到過去了。從前他一定是因為喜歡她而無條件對她好遷就包容她，而時間愈久脾氣亦囤沌愈糟，到了最后連掉一滴淚都變得吝嗇斤斤計較。

　　我想林惜現在一定只是懷念那一段一起走過的時光，放不下的也只是他曾經的好。不再怦然心動了，還會喜歡嗎。

　　假如你想要一件東西，就放走它，它若能回來找你，就永遠屬于你；它若不回來，那根本就不是你的。

　　那就放走他吧。

　　我陪你等他回來。

　　喜歡。

　　喜歡一個人的原因可以像星星一樣多。他會打籃球，他有一雙會畫畫漂亮的手，他會唱歌嗓音動人，他有溫暖和煦的笑容。她會寫秀氣的小楷，她有烏黑柔軟的長發及腰，她有好看像深潭一樣的眼睛，她的心里裝滿了孤單心事。會因為在某一個午后被他親了一下臉頰拉了一下手興奮得睡不著，會把她寫的所有紙張完好得保存起來，會為他做飯給她扎辮子，會兩個人一起描繪未來。

　　怦然心動。

　　愛情多美好，可終究逃不過分手。

　　最后，不都要分手。

　　喜歡就好了啊，干嘛介意是否能在一起呢。

　　近來我常想起去年的某一個晚上。忘記了那天是什么日子，甚至想不起那是什么季節，卻清晰記得那天晚上操場上好多好多人放孔明燈，我想一定是個意義匪重的節日吧。我清楚得記得抬起頭就看到滿天的孔明燈，像螢火蟲一樣發光，在飛，忽明忽暗或遠或近。林惜和我站在操場中央，她高舉著我的手拼命朝那些越飄越遠的螢火蟲揮手。她大喊著小蘑菇再見小蘑菇再見，然后讓我學著她的模樣叫，“小蘑菇再見”。是真的，那個時候他確實不會回來了，他要走了，我連送送他都不可以。

　　小蘑菇，再見。

　　那個叫小蘑菇的男生是我到現在喜歡最久的一個少年，最后一個少年。

　　怦然心動。

　　這都是應該的，難過是應該的。有些人的出現就是為了離開，讓你笑，讓你哭，讓你心動，讓你煎熬，讓你喜歡上，讓你送走他，親口對他說再見。

　　匪同的是那個再見是要離開還是老去。

　　“我最喜歡你。”

　　“喜歡。”

　　只不過我和他沒有機會來一場分手。

　　就在我碼完這些字的時候看到了林惜剛發的一條微博：相愛好不容易，原諒我任性了好久還能這樣包容我的你，對你說的氣話太多情話太少。伴久久好嗎，我愛你。然后@了林楚。

　　林楚，伴久久好嗎。

　　嗯，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