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我死了。
死在他的鉗制之下。
他掰開我的雙腿，要我面向他。
我不。
我咬向他的耳垂。啃下一塊肉來。
他咆哮，嘶喊，我恐懼。
他揪著我的衣領，將我猛地摜在地上。
抬起腳揣在我的肚子上。
他不溫柔。他殘暴。
他縛住了我的雙手，將它們，如同殘枝破葉搬捆起來。他綁住了我的腳。如同兩根筆直的棍子。
我的肉在繩下綻開。紅痕一片。
我看見他從前撫摸我手背時的溫柔，如今傾覆俱滅。
他抱著被綁縛得僵硬的我，斬斷我的腳足，投入井中。
不！不！不！
救我！我不想死！不！
救我！
我只是不愛你，為何要將我置于死地？！
她面容猙獰，如同蒙克的畫作《吶喊》。
我的肉體浸入水中。
我的眼睛在長發的縫隙間睜開。黑白分明。我望向遙遠的井口。他看著我，眼中沒有一絲溫柔。他用一塊大石將井口蓋上。井洞漸漸由一輪新月變作殘月，最后光華漸散，只剩一個彎刀，只剩一個點，只剩……一片黑暗。
不！救我！！！
冰冷的水侵蝕著我的皮膚，如同硫。它一點一點腐蝕我，肉體被燙化，生出黑色的氣。我看見了我的斷足浮在水面上，我的皮肉裂開，流出了殷紅的血，我的軀體發黑，發爛，露出白骨！可是為什么作為一架白骨，我依然感覺到水從我的鼻腔灌入，流到胃里，滿滿都是絕望？
我的心從不是已經從軀體抽離了嗎？
他恨我。
他恨我。
他恨我。
可是我該恨誰？
二
太可怕了。
女子從夢里醒來。
她以為自己流了淚。伸手去摸，結果沒有。
夢中？夢中自己參加一個婚禮。她是新娘，然而最終她死了。仿佛幸福到極端，卻又恐懼。
她嫁了一個自己不愛的人？
不！
她猛地從床上坐起來，拉開門。
房間內是一片黑暗，陽光在外面。
我不要黑暗！
我要光明！
一襲白色睡裙在風中擺動。女人赤足飛奔到陽光下。
已經是午時，毒日與地面垂直成90度。
她奔跑著，終于停了下來。
一架木質的長椅，她無力的坐了下來。抱著自己的雙足。
依稀有被斬下的痛苦。
三
“我們分手吧。”男人說。
“為什么？”女人臉容凄哀。
“我不愛你了。就好聚好散，就這樣。”男人顯得有點不難煩。
咖啡館為什么有煙味？
男人的眉頭擰成了一個漩渦。他的食指在桌面上敲打。
對面的女孩沒有答話，只是低下了頭。
“再見。”他終于起身，推門往外走去。
“不！”
女孩猛地飛奔向他，抱住他的腰。
“不！留下來！留下來！留下來好不好，我是愛你的！”
過往的路人想是見多了戀人分手，匆匆乜了一眼，便離去。
男人也不回頭。他的雙手，扶上自己的腰，將女人的手扳開，往后一推。
指尖微涼。
至高至明日月，至親至疏夫妻。
他們曾經同床共枕。如今已成陌路。
“不…...”一個趔趄倒在地上的女孩再次伸出了雙手，她緊緊的抱住男人的右腿。
“留下來！”她堅決。
男人回頭看她一眼，滿是厭惡。
“你這么做有用嗎？”
“我愛你！”女孩的眼中寫滿了瘋狂。
“滾開。”
女孩不動。
“滾開！”
女孩不動。
“滾開！”
“我讓你滾開聽到沒有！滾！”男人抬起退想要甩掉那雙手。然而它如同水草綁在他的腳上。
“我**你媽。”
男人狠下心抬起腳走，女孩被帶著往前一拖。
右側臉龐被布滿沙粒的水泥公路劃出數道血痕。
皮肉翻裂，先血淋淋。
不。
四
女子緊緊的抓著自己的衣領，棉布衣料被抓出一團皺痕。
幸好沒有。幸好沒有。
她慶幸自己當時那一刻不曾失態。
凡事，可以輸，但作為，不能讓自己后悔。
她和他好聚好散，或許多年后再見，還可以點頭微微一笑。
她感覺自己已經放下他了。
可是，為什么還會做噩夢？
雖然夢到的是另一個人。
他走之后，其實還有別的男人的。
可是，她不愛他們。
幾番拒絕，卻更惹得他們想要征服。
人性本賤。
越是得不到，越想要得到。
然而得到的太容易，往往不會珍惜。
可是一旦失去，又念念不忘起他的好來。
五
女孩一個人坐在長椅上。
這里仿佛是一個公園。
人來人往，他們都好奇的看著那個神情呆滯的女子。
女孩的視覺焦點是虛的。她看著虛空，也不知在想什么。
她穿一襲白裙，寬領，中袖，長長的裙擺，裙下一雙白玉小足吊在椅子上。
她坐了很久。沉默不語。
有好奇的路人關注她很久，卻也離去了。
六
天空下起了太陽雨。
太陽雨是什么構造，為何水與光明可以融合。
女孩坐在雨中。
她的面容浮現了一絲微笑。
她與他第一次約會，兩人都十分拘謹客氣，相見之前悉心打扮，生恐失禮。
然而看完吃完飯除了餐廳，天毫無預兆的下起了太陽雨，瞬時將二人淋成了落湯雞。
女孩慶幸自己畫的是淡妝，不然在雨中更丑。
女孩以為自己丑，男孩卻目不轉睛的看著她。雨水將她臉龐淋得光潔無暇，像雨后沾了露珠的花瓣。
那一張小臉真是極美。身上的草綠衣裙子被打濕，隱隱露出了女孩姣好的曲線。
他飛快低頭看了她一眼，又不好意思的朝她笑笑。
女生郝然。
他鼓起勇氣。抓住了她的手，那雙小手，一開始握成個小拳，后來漸漸松開，張開五指，與他的相扣。
“不如，我們跑回去吧。”男孩說。
女子抱著自己的雙肩。陷入了回憶里。
雨中的奔跑，他吻了她。多美好的過去啊。她想。
惆悵舊歡如夢。
七
雨停了。
太陽雨本就短暫。
記憶中的感情一如這場雨。溫暖，濡濕，纏綿。
新雨后，泥土的氣味漸漸撲鼻而來。樹葉花草被洗去了塵土，煥然一新，
然而，女子經受了洗禮，卻還是一片死寂。
我悲，我苦，我痛，我受。在疼痛的邊緣。有誰知。
她的頭發漸漸發干，衣裙或沉或重掛在身上。皮膚上的水蒸發后在表皮留下一層干燥的質感。
她深深吸一口氣。又吐出。仿佛這樣會好一點。
八
男孩觀察那個女孩很久了。
他在亭中躲雨，便看見在承受雨淋的女子。
她反手抱住自己的雙肩，如同一個掙扎的人偶。
雨下了很久。
她的姿勢不曾變換。
一定是失戀了吧。男孩想。
雨停了。
他回頭對友人說：我去看看。也不管友人的揶揄。他走向她。
九
女孩虛空的視線中出現一抹藍。
“你還好嗎？”
聲音從何處傳來？
女孩的焦點終于凝聚到眼前。
她看清了眼前的人。
藍色的布襯衫，四分之三長度的牛仔褲。斜跨背一個包。他微微弓下身子，距離三步遠。這樣問候她。
他的臉龐白凈，媚眼的線條柔和，鼻梁英挺，她喜歡的是他的頭發，短短的，一根根矗立。
像什么？像刺猬。
想到這里，女孩微微一笑。
十
看懂眼前的女孩笑了。
凄淡的面容仿佛多了一點艷色。他被她看的有點不好意思。他右手摸摸后腦勺，問道：“怎么了？我有什么不對嗎？”
女孩看著他，最后將視線轉到別處。
“沒事。”她說。
望著恢復淡漠的女孩，男孩侃侃道：“我看你在雨中坐了很久......是發生了什么事情嗎？”
“呃…...我想，你這樣......淋雨會生病的。”
女孩側頭看著遠方。不再理會他。
等了些許，男孩說：“快回去吧，你的家人，會擔心的。”
女孩低下了頭。
十一
男孩走開女孩身邊，友人在不遠處等他。
他們笑問：“那女孩長的怎么樣？”“膽子很大啊。”“說了什么？”“她為什么一個人淋雨？”
男孩又回頭看向女孩一眼，也不回復。
十二
那一隊人漸漸走遠。
好像，有些人，終究會成為你生命中的過客。
她想起剛才那個陌生人的關心。又想起他對自己的態度。連這樣的關心也少有。
甚少關心，甚少撫慰，匆匆達到目的，然后棄她而去。
是她自己以愛為籠，畫地為牢。
她沒有得到他。可是他又何曾得到她？
我的一顆心，如此珍重。可它仍然安在我心里。
女孩支起一條腿，將頭靠在膝蓋上。
思從前，想今后。凡事若想得通，大概也就放下了。
十三
她起身，往回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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