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仲友一行人,從重慶出發進西藏已經是第五天了,除了第一天外,關仲友把每天的行程都安排得很寬松,他考慮到應秋泓是上了年紀的女同志,又是初次上高原,大家此行的主要目的是紀念亡友,感受高原的風土人情,沒有必要讓眾人過分疲勞。從安全角度考慮,兩名駕駛員都是第一次到西藏,缺乏高原行車的經驗,這樣的行程安排也更利于安全。讓關仲友感到意外的是年青力壯的武岳,到了高海拔地區就有高山反應,反而是黃英一路上打主力,她不但車開得好,對應秋泓也關懷備至,從這件小事的安排上,可以看出應秋泓辦事心細,這也讓關仲友對應秋泓的能力,打心眼里感到佩服,要不然她何以能勝任弘盛公司的董事長。
汽車下了海子山,海拔越來越低,武岳的頭疼減輕,他堅持和黃英換了位置,開著車精神也來了,想著這幾天黃英對自已的照顧,很想說幾句感激的話和黃英聯絡感情。但想到車上有幾個老前輩,就故意繞了一個彎子說:
“劉叔,今天在毛婭壩我的頭疼得厲害,多虧你把天葬吹得神乎其神,才轉移了我的注意力,要不然今天我不知有多難受。為了表示感謝,回重慶后我一定請你到‘味之源’吃火鍋。”
“武岳,你小子也太摳門了吧,這么多人陪你到西藏,只請劉叔一個人吃火鍋,這話你也說得出口?”
“我說請劉叔,因為今天你是我的救星,我只是想讓您老人家當代表,當然包括在坐的所有人嘛。”
“回去請大家吃一頓火鍋,這是最起碼的禮節。你如果真心感激我們,就給車上的每個人,發一張終身免費卡,這樣就更能顯示你的誠意。”
黃英和大家相處了幾天,說話也風趣多了,一聽劉吉人逗武岳,也忍不住插了話:
“劉叔叔的主意不錯,我舉雙手贊成!武師傅,就我們幾個人,幾張免費卡還不至于讓你破產吧?”
武岳心里早盼著黃英插嘴,一聽她發了話,心中暗自得意,顯得非常大方地說:
“終身免費卡?行啊!就憑黃小姐一句話,我回去照人頭發免費卡,到時候就怕黃小姐不來,豈不白白浪費了我的表現。”
劉吉人一聽,發覺武岳原來醉翁之意不在酒。這小子真是青出于藍勝于藍,玩花頭不知比他老子強了多少倍,一定要教訓教訓他,讓他今后老實點。
“武岳,你說請劉叔吃火鍋,繞了大半天,原來是怕黃小姐不去呀,你小子行啊,居然學會拿劉叔來做擋箭牌!黃小姐一句話,頂了劉叔今天講的幾千句話,你可謂用心良苦喲!”
黃英此時也明白了武岳的真實意圖,她假裝什么都不懂地說:
“劉叔叔,你莫嘔氣,回去后,我陪你到武師傅的火鍋城吃上三個月,這樣就不會浪費他的表現啦。”
應秋泓在商界摸爬滾打幾十年,她知道“每一位成功的男人后面一定有一位賢良的妻子”這句話,更清楚成了功的男人,更想有一位漂亮情人的事實。雖然武岳還算不上成功的男人,但他意識里早已經有了這個苗頭,在適當的時候給他提個醒,也是她當阿姨的責任。平時很少參與開玩笑的應秋泓,覺得機會來了,她用既是玩笑,又帶有忠告的口吻告誡武岳道:
“男人想掙表現,最好把心思用在自己老婆身上。不然醋壇子打翻了,辛辛苦苦追回來的媳婦跑了,豈不成了‘武郎妙計安天下,賠了夫人又折錢’,到時候再請應阿姨當說客,我恐怕也無能為力了。”
“哈哈哈哈……”此言一出,眾人哄然大笑。
武岳沒料到自已的一句話,竟泄漏了天機,招致劉吉人迎頭痛擊,連應阿姨也參與進來取笑他,只好苦笑著告饒道:
“怎么大家都向我開火?我投降,我宣布無條件投降!”
關仲友沒想到應秋泓也能引經據典,而且妙語珠連,既在說笑又在示人,以她的身份,一般情況下是不會參與這類玩笑的。但是環境改變了,天天和大家生活在一起,耳染目濡人就會發生變化,與其當旁觀者,不如當參與者,把自已置身于輕松真實的生活環境中,這樣自身也會從中獲得更多的樂趣。
汽車還沒到巴塘縣城,天氣已經開始熱起來,到處綠草如茵,一片春天的景色。巴塘距離理塘不過一百多公里,卻是冷暖不同兩重天,關仲友脫下身上穿的外套,不由發出一番感慨:
“我們出來已經五天了,今天終于平安到達巴塘,這地方離金沙江不遠,海拔較低,氣候宜人,物產豐富,有關外蘇杭的美譽。大家等會兒可以到處走走,體驗一下塞外江南的風光。
聽到關仲友發出感嘆,劉吉人自然也不甘寂寞。
“我過往巴塘好幾次,巴塘有兩樣東西令我印象深刻。一是這里出產的蘋果,什么人頭蘋果、姑娘蘋果、大冬紅、小冬紅、玫瑰香、棗子香,品種多得很!另一樣東西是這里生長的側柏樹,它高大挺拔郁郁蔥蔥,有好幾百年的樹齡,給人一種莊嚴雄偉的感覺,是非常難得一見的古柏樹。”
汽車開到城邊加油,大家下車休息,關仲友用鞋尖依次踢著汽車的輪胎,檢查輪胎的氣壓。應秋泓掏出手機,給周培年總經理打電話,過問一下公司的情況。這時一輛剛加完油的大貨車,從加油站里面出來,車上的駕駛員,偏過頭向打手機的應秋泓觀望。就在那人回頭的剎那間,站在一旁的劉吉人突然間愣了一下,然后不由自主地跟在大貨車后面追了幾步,并大聲地叫嚷道:
“喂,司傅,請停一下!司傅,請停一下!……”
開車的司機并沒有理會劉吉人,反而加了一腳油,汽車向理塘方向急駛而去。關仲友聽見劉吉人的叫聲,覺得有點莫名其妙。
“劉老幺,你發啥子神經病,無緣無故叫別人停車干什么?”
應秋泓雖然正在用手機通話,也覺得劉吉人的叫聲蹊蹺,匆忙結束了通話,走過來關心發生了什么事。
“老劉,我剛才聽見你在大聲地叫那輛車停下來,到底發生了什么事情?”
“真真是活見鬼了,剛才開車的那個駕駛員,他回頭望了應總一眼,你猜我看到了什么?那個大約三十來歲的司機,非常像當年的羅中盛!我叫他停車是想問一下,他和羅中盛有沒有關系。”
關仲友覺得劉老幺疑神疑鬼,有點小題大作。
“天下長得像的人太多了,有什么值得大驚小怪的,伊拉克的總統薩達姆就有八個替身。如果羅中盛真的沒有死,幾十年過去了,就是見了面,你也未必能認得出來。”
“你剛才沒看見那個人,你當然不相信,那人的神態,頭型,特別是那額頭和鼻子,簡值就是羅中盛的翻版!我一時又不知道該說什么好,就沖著他喊停車,他還以為我想搭他的車,反而加大油門把車開跑了。”
“劉老幺,你如此聰明,關鍵時刻腦子怎么搭了鐵?如果你叫喊車上的東西掉了,我保證他會一腳剎車踩下去,你什么話都能問出來。你說那人如此地像羅中盛,把我也弄糊涂了,我們不如問一問加油站的工人,看他認不認識剛才開車的那個人。”
關仲友走到年青的加油工人身邊,親切地問道:
“請問小師傅,剛才在這里加油的那輛大貨車上的司機,你認識他嗎?”
“這人我見過,他每月能在這里加一兩次油,是西藏過來的車,但我不知道他的姓名。”
應秋泓突然想起什么,急忙回到車上,從行李包中拿出帶來的相框。她用左手的大指姆按住照片上的日期,走到加油工的面前,用右手的食指指著照片上的羅中盛問道:
“小師傅,請你仔細看看,剛才加油的司機,是不是這個人?”
加油工看了一會,非常困惑地說:
“我看有點像,原來他不是藏族啊?”
劉吉人一聽,覺得這其中似乎有點名堂。
“我們加完油,干脆調頭追上去問一問怎么樣?”
“劉老幺,你今天又沒喝酒,發什么神經?有點像的人天下多的是,你總不能見一個長相像羅中盛的人,就把別人攔下來盤問吧?真是多此一舉。”
關仲友講話的時候,看了看應秋泓,她把羅中盛的照片隨身帶到西藏,說明應秋泓對羅中盛的死并不完全相信。剛才劉吉人又意外發現和羅中盛相貌相似的人,而且還得到了加油工的認同,說明劉吉人并非是故弄玄虛。但拉覺山上的那場暴風雪,留給關仲友的印象太深刻了,他不相信會有奇跡發生。汽車還沒有進入西藏,就出現了這樣的怪事,也讓關仲友覺得有點莫名其妙,難道這次西藏之行真的會有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
晚上應秋泓失眠了,明天就要進入西藏,今天劉吉人就有意外的發現,這使應秋泓心里暗自激動起來。這看似偶然的事情,使應秋泓暗訪中盛哥的打算,出現了兩種可能性。一種可能是這個人和中盛哥沒有任何關系,他們只是長得太像了而已。另一種可能性是中盛哥真的沒有死,在他當年失蹤的區域,發現了一個和他長相非常像的年青人,從遺傳的角度考慮,從這個人的年齡上考慮,這人有可能就是中盛哥的兒子。只可惜那車開走了,沒有問到那人和中盛哥有沒有關系。如果中盛哥已經在西藏安家立業,這不正是自己朝思暮想的最好結果嗎?但這種結果目前并沒有得到證實,應秋泓暗暗決定,等武岳掃完墓后,她就去尋找那個開車的年青人。那輛車既然是從西藏開過來的,肯定還要開回去,只要在沿途的食宿站,拿出中盛哥年青時的照片打聽,肯定能尋訪到那個開車的年青人。他是不是中盛哥的兒子,一定能打聽出來。
第二天早上從巴塘出發,關仲友安排黃英先開車,車子行了十來公里,就看見了金沙江,江的對面就是西藏。公路沿金沙江而下,半個小時后,前方的江面上出現了一座大橋,那地方就是竹巴籠。這個當年金沙江邊的小村落,如今已經成為自然保護區。這里依山傍水綠樹成蔭,生態環境今非昔比。關仲友顯得異常的激動,指著金沙江大橋對大家說:
“這就是竹巴籠大橋,當年我們去西藏時,這里沒有橋,我們是乘牛皮筏渡過金沙江的。”
劉吉人面對一瀉千里的滔滔江水,心潮起伏,仿佛又回到當年。他深有感觸地說:
“這一帶的江面看似平緩,其實江心水流湍急,當年我們過江不久,牛皮筏就出了事故,還死了一個人。后來處部才連夜從成都運來一只木船,讓后續的隊伍改乘木船過江。”
關仲友站在江邊,回想起第一次來到這里時,曾經和羅中盛在金沙江釣魚的經歷,雖然時間過去快四十年,他仿佛覺得還是昨天發生的事情。
“武岳,我們在這里休息半小時,你把攝像機拿出來,我想在曾經安營扎寨的地方留個紀念。”
竹巴籠的天氣晴朗,大家的心情格外好,太陽剛剛出山,春光明媚,風和日麗,一行人在林蔭下,大橋旁和沙灘上盡情的攝影、照相,心中期盼著進入西藏后,會有意外的收獲。
汽車剛上金沙江大橋,關仲友和劉吉人立即產生了一種親切感和成就感。從這里開始一直到邦達,這段公路見證了他們青春時代的歡樂與痛苦,在這條金色的大道上,耗費的不僅僅是金錢,更有青春的汗水和熱血!關仲友心情激動地說:
“你說奇怪不奇怪,從汽車開上金沙江大橋開始,我心里就有了一種自豪感,可是當年在西藏時,我并沒有這種感覺。那時我的想法很單純,盼著公路早日完工,回家好重新找媳婦。當我兩鬢斑白,故地重游時,我才感覺到這條黃金大道,給沿途地區帶來的巨大變化。行駛在我親手修筑的公路上,享受自己的勞動成果時,我才真正體會到當年的付出千值萬值。我為所有修公路的人員感到驕傲,這當然也包括我自己。”
聽了關仲友的話,劉吉人也發出了同樣的感慨:
“當年在這里修公路,進進出出都是坐在大貨車上顛簸,屁股麻木了,雙腳凍僵了,除了滿面塵土,什么感覺都沒有,眼睛看到的都是落后與荒涼。想不到幾十年后重返西藏,沿途的所見所聞,和當年對比起來,才知道這里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我現在才真正體會到,公路對邊遠地區的人民,意義有多么的重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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