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的大鳥,原來就是一只風箏,碩大全白。駕駛風箏之人也是一身皆白,那人蒙著臉,可一雙眼睛露出來,水汪汪的極是動人。
羅忠向那人看了一眼,一顆心就跳之不已,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燕欽融向那駕駛風箏之人道謝,行為舉止彬彬有禮,與之前的行為判若兩人。羅忠卻淡淡的說:“你來了。”燕欽融一驚,仍是彬彬有禮的說道:“兩位可曾相識?”
燕欽融發現,一向冷靜的羅忠此時竟然是激動不已,的語調也變得不那么正常,卻極力克制著,說:“如雪,你知不知道,這三年來,我沒有一天不在想你。”
如雪只說了一句“不要再說了”。就一言不再發,專心致志的駕駛著碩大的風箏,風箏在冬日暖暖的日光下自由的飛著,燕欽融心中暗暗稱奇。羅忠卻知道,教中確實有這類的大風箏,用以遠距離突襲。不少弟子都會駕駛,不過技術似這般熟練地,真不多見。
風箏經過了郊外的一片竹林,落到一片空地上。
羅忠的淚水已然盈眶,聲音也有些喑啞,他竟然抑制不住心中的激動,一把將如雪抱在懷里,說道:“如雪,我,三年來,我沒有一天不在想你。”
如雪卻輕輕巧巧的將他推開,淡淡的說:“師兄,別這樣。”
空地上有一座小木屋,聽到了外面的動靜,屋子的門“吱紐”一聲打開,里面走出一個華服青年,二十八九歲年紀,面容俊雅,儀表堂堂,眉宇間顯示出極為不平凡的神韻。
戚如雪見了這人,說道:“華哥,人我接回來了。”這人說:“夫人辛苦了。羅師弟,燕兄,在下神羿教大弟子華圣霄,已在此處恭候多時,諸位請進。”
燕欽融說道:“原來是神羿教的華大俠,久仰久仰,聞言神羿教老教主戚老英雄已去,在下聞之也是唏噓不已。今日幸而得遇華大俠,華大俠俠名播于江湖,今日得見,果然不凡。想來神羿教有這等少年英才,戚教主泉下有知,也當瞑目了。華大俠,此番救命之恩,沒齒難忘。”
華圣霄微一抱拳,說道:“燕兄過獎了。”臉上毫無得意之色。
戚如雪的雙眼始終緊緊的盯著華圣霄,目光中全是仰慕與拜服的神色,顯示出一幅無比順從的樣子。她長得本就清秀,此時這般眼神,任誰看了,都不免春風滿面。
羅忠卻緊緊的盯著戚如雪,看著她目光中的神色,心中更是難受,于燕欽融的客套話充耳不聞。想起當年的種種,喃喃地說:“夫人……?”
華圣霄微微一笑,道:“此事還未來得及告知師弟,愚兄已于去年和師妹結了姻……”
羅中心神恍惚,似乎眼前又出現了那一片嫩綠的景色。他將手中的彎刀背到背后的包裹之中,握著她的手,說道:“你等我,不出三年,我一定會回來!”
她雙目含淚,一副嬌小可人的樣子,輕輕的說:“忠哥,不管多久,無論到什么時候,我等著你,我永遠等著你。”
他將她緊緊地摟在懷里,她的頭緊貼在他的胸口,她說,你的心跳的好快。他說,答應我,等我回來,我一定會好好的憐惜你,這一世不夠,還有下一世……
她默然不語,只是將身體更加緊緊地貼住他的身體。
當時他在心底暗暗發誓,等待,絕非是一時的心血來潮,是堅守,是承諾,是愛。如雪,不只是你在等我,我也會在遙遠的長安,永永遠遠的等著你。
只是今日,當你我再次重逢的時候,你,已是別人的妻子。
世間的緣分,難道真的就這么的淡薄嗎?難道真的不能抵擋時間的一擊嗎?
古往今來,多少人責罵過負心的男子,多少人為癡情的女子作詞作曲,可誰知道,這世間上,癡情男子心中的痛苦,一個男人受了傷,可真的比一個女人要更加的難受。
羅忠長嘯而出,身子躍起,足尖一點,向竹林深處奔去。
后邊燕欽融的聲音遠遠傳來:“羅兄弟,羅兄弟……”
時值冬日,又剛下過雪。竹林之中靜謐悠然,羅忠停在林子深處的一片空地之上。看四周處處皆白,心中更是凄然。
他的嘴角不自覺的挑起一絲冷笑,心中更是黯然:所謂的承諾,所謂的一世之托,也不過是說說而已。
林子里又出現了兩個人影,一男一女,看起來不過十幾歲的年紀。男的帶刀,女的執劍,面容均十分白凈。
女的說道:“老頭子,今天運氣不錯,逮到了這么一個年輕小伙子,燉湯熬了,可是大補。”那男的也是含笑點頭,連連贊許說道:“筋骨到還湊合,這次可輪到我吃腦仁了。”
女的說:“反正,我是看中這小伙子的一對腰子了。”男的說:“都好都好,趕緊把他動手收拾了,再議不遲!”
羅忠心中煩悶,無意與這二人糾纏,心中思緒萬千,全是當年與如雪之間的種種。那女的說著,徑直向他走來,拍拍他的胳膊,連連說好。
那名男子也是連連點頭,說道:“老婆子,這次我可不能依你了,腰子是我的,我的。”那女子身形一晃,已然到了那男子面前,怒道:“你說什么!”男子說:“這人當真大補,大不了把腦仁讓與你了!”女子抬手便是一掌,結結實實的打在那名男子的右頰之上,白凈的臉皮上立時顯現出五個紅紅的指頭印。那男子大怒:“你打我,你竟然打我!”說著右手一指,向那女子的膻中穴點去,女子身形一晃,將將躲開。
接著那女子又是張口大罵:“好哇!你老頭子,當初你是怎么說的,而今竟然要取我的命,說,是不是那個小狐貍精!”那男子連連說著:“不可理喻,不可理喻……”二人嘴上雖然互相對罵,手里功夫卻絲毫未停,霎時間兩人已拆過數十招,招招兇險,只取對方要害。
羅忠的注意力被這兩個人吸引了過去,兩人變招奇快,用的是同一路的功夫,勢均力敵。只是羅忠見識不夠,認不出是何門何派。這時他便又想起了謝北與周若飛兩個人,心想若是兩位義兄在此,或許認得出這一男一女的身份來歷。又一轉念:女人當真是最靠不住的了,說變心就變心。世間最重要的,自然還是兄弟之間的感情。
身子一轉,快步離開。
忽聽得那女子大聲喊道:“老頭子快停手,這到手的肉要飛了。”那男子也不示弱,冷笑兩聲,說道:“哼,你別騙我了,若他要走,我難道會聽不見此人的腳步聲?你想等我扯手的時候忽視襲擊,我才不上你的當。”那女子說:“這小孩身有武功,咱們快別打了,別讓他趁機偷襲。”男子連攻十余招,招招兇險,冷笑道:“說謊也不找個好點的理由,你‘萬年青’何月何金劍,什么時候怕過小毛孩子!”
那女子連“呸”三聲,道:“這可是你說的,想不到咱們夫妻做了這幾十年,最后你竟然這樣不信任我。我知道,你一直都想殺了我,這可是你逼我的!”“咣當”一聲,寶劍出鞘,震蕩之聲不絕于耳。那男子也抽出腰間的寶刀,刀劍相交,叮叮當當之聲遠遠的傳了出去。
羅忠不去理會,一聲長嘯,也不知道前方何處,只是漫無目的的奔了出去。
出了竹林,便是官道。順著官道,又回到了長安城。
此時天色已晚,街上已沒有什么行人了。他隨便找了一家酒館進去,獨自喝了起來。
“一人喝悶酒,可是不夠意思啊。”
羅忠抬眼一望,乃是燕欽融。不知他怎么找到的這個地方。燕欽融大搖大擺的坐到羅忠的對面,拿起桌上的酒就朝自己的嘴里灌進去,酒順著他的兩頰流下來,濕了他的衣服。
羅忠也喝了一碗,問他:“你到底是什么人?”問完之后自己竟也覺得有些耳熟,這一路走來,這句話,他不知問了多少人。
他說:“燕欽融,洛陽偃師人。”
羅忠的腦海中快速的思索著有關的線索,猛地叫道:“許州參軍!”
他微微一笑:“能被閣下記住,真是燕某之幸!”
“可是,你不是已經……”
燕欽融臉上帶著詭異的笑容,說:“你也這么以為?”搖了搖手中的酒壺,喊道:“小二,拿酒來!”
羅忠說道:“當時你做許州的司戶參軍,上書彈劾宗楚客一黨,龍顏大怒,令羽林軍眾武士將你處死……”
燕欽融說:“此時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要殺我的不是圣上,而是安樂公主。”
羅忠說道:“安樂公主?”
燕欽融道:“對。就是這個惡毒的女人,當朝朝政全在她的掌控之中,她說一,沒人敢說二。”
羅忠說道:“那宗楚客呢?”
燕欽融道:“宗楚客雖然權傾朝野,可他的頂戴,也是拍安樂公主的馬屁拍來的。”
羅忠笑了笑:“原來他也只是一條狗。”
燕欽融也笑了笑:“現在滿朝之中,誰不是安樂公主的狗。”
羅忠又問:“那你何以不死?”
燕欽融又搖了搖手邊的酒壺,有點不耐煩的再次喊道:“小二,酒怎么還沒拿來!”
我少年得意,做了司戶參軍。想著上報朝廷,下耀門庭。時逢太平天下,軍隊日漸渙散,我便輔佐主將,制定了一系列的軍規政策,深得民心,因此深受賞識。
只不過好景不長,將軍一年后便被調走,去駐守玉門關一帶。我心中不舍,把酒言別。席上他說,而今佞臣當道,我可是深受其害,你可要萬萬小心。我并不以為意,想著自顧邪不壓正,況且剛剛肅清武后遺毒,正值海晏河清之時,怎么會佞臣當道?
之后便證實了他的話,新上任的將軍只知道強征豪斂,將我指定的那些條例統統廢除,將我也疏遠了,身邊整天都是一幫溜須拍馬之徒。我心中抑郁,寫信給先前的那位將軍,卻被另一位參軍給強行扣了下來。我問他為何,真是的,我那時才知道所謂的調走只不過是一個陰謀,因為將軍已被處死了,罪名和令尊一樣,通敵叛國。
我因此將自己的眼睛放到了長安,才知道那座宮殿里的污穢。我私下收集證據,擬了一份機密奏章,上奏給了當今圣上。
第二日圣上便宣召我進宮,我連夜趕往長安,滿心歡喜。沒想到,這卻是安樂公主的一個陰謀,她將我困在皇宮,命令眾武士將我活活打死,那些人武藝高強,我當時的武功還遠不能和今日相提并論。勉強,帶著一身的傷逃了出來,躲到了一戶人家。那戶人家只有一個老人,老人心善,為我療傷,助我脫險,我甚是感激。有一日官兵搜捕,我差點便被發現,當日便執意要走,心中想著,若是因為自己而連累了救命的恩人,才是罪該萬死。那人挽留不住,便對我說:整個長安城,應當只有聽香閣是安全之所在,你去躲進聽香閣,求求恨玉姑娘吧。我又問他名姓,以便日后報答。他只說:你見到恨玉姑娘,就說是釀酒的張先生讓你來的。我心中雖不明白,只是連連道謝。
我從窗戶翻進聽香閣,一進去便聽到了優美的琴聲,我聽得出來,那是一曲《鳳求凰》,曲調婉轉,深得其中三昧。一曲終了,又聽見好多人的贊嘆之聲。我偷偷的向下看,屏風后面的那個身影,真的是傾國傾城。
我聽到當中有人說,可否請恨玉姑娘出來一見,雖死無憾。眾人齊聲附和,屏風后面的女子面色冰冷,輕輕地咳了一聲,就有侍女出來傳話說,恨玉姑娘近日身體不舒服,不方便見人,各位還是先請回吧。又聽見那幫人中議論紛紛,說什么三百兩銀子連個面都見不到。
我便知道了那人就是恨玉姑娘,悄悄地隨她進屋。她一見我,登時花容失色,差點喊出聲來,我急忙捂住她的嘴巴,解釋說是一位釀酒的張先生讓我前來求救。她一聽此人,神情稍微安定了一些,問我有何事,我便將自己的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訴了她。她聽完之后,冷冷一笑,說:看不出來你還是個忠良之輩。我知道她存心譏諷,便不回話。她又說:那你先給我跪下磕三個頭。我自然不肯,說既然不愿相助,何苦這般羞辱別人。她說:你若連這般羞辱都忍受不了,又憑什么去扳倒權傾朝野的宗楚客。我便在她面前跪下,磕了三個頭。她那天穿一雙淡藍色的錦緞繡鞋,鞋邊處隱隱可見里面的羅襪,很是美麗。她讓我起來,此時有人敲門,門外的侍女說道:媽媽叫奴婢們侍候小姐沐浴更衣。
恨玉姑娘將我藏到床下,開了門。進來了五名侍女,那五名侍女侍候恨玉姑娘將身上的衣服一件一件的剝下,就像剝開一枚蓮子一般。恨玉姑娘無暇的身軀就這樣全然的暴露在了我的面前,我的一顆心“撲通撲通”的跳的極快。我雖飽讀詩書,可在恨玉姑娘這般傾城之色面前,竟也是這般的把持不住。
恨玉姑娘沐浴之后,又開使撫起琴來。琴聲凄然,竟是一曲《高山流水》,語調中頗有孤苦的意味。我從床下出來,說道:不知恨玉姑娘,為何把這《高山流水》彈得這般孤苦凄涼。她聽了我的話,琴聲立止,驚異地問:你聽得懂我彈得曲子?
今日我再回想,覺得幸虧當日自己說了這么一句話,否則便沒有今日的自己了。
恨玉姑娘因此而當我是她的知音,日日彈琴給我聽。琴通人性,我二人因此心意相通,做了有實無名的夫妻。
這一日她彈奏了一曲《十面埋伏》,音調慌張,毫無她平時的冷靜作風。我心中不解,她一曲彈完便給我親自砌了一杯茶,端到我的面前。我心中全是她方才慌亂的琴聲,不由問道:出了何事,為何你的琴聲如此慌亂?
話音剛落,恨玉手里的茶摔在了地上,茶杯登時粉碎。她一下跪在我的腳下,抽泣著說:他們發現了你的藏身之處,要我在茶中下毒……
恨玉的話尚未說完,就見屋子的門窗俱被打開。原來朝中高手已經埋伏在此處了,我輕輕拍了拍還在哭泣的恨玉,輕輕說了句:你受苦了。看準朝南的窗戶,全力擊出一掌,那人和我對了一掌,摔下樓去,登時斃命。我內息震蕩,也吐出了一口鮮血。來不及調息,急忙從窗戶躍出,眾武士急追不舍。
我內息震蕩不已,知道自己撐不了多久,索性將生死置之度外,一路狂奔,到了一處竹林。
追兵越來越多,與我的距離也越來越緊,不斷地有暗器箭弩向我射來,我又受了幾處外傷。
這時,我聽到一支勁力非凡的箭破空而出,夾帶著深厚的內力。我知道自己絕難躲過,索性甘心受死。不料身體被一股奇怪的力道控制,輕輕巧巧的便躲過了那支箭,正疑惑時,又是那股奇怪的力道,身子一倒,一動也不能動。只聽見后邊的人走到我的旁邊,一人說道:先生的箭法果然名不虛傳,這次相國大人一定重重有賞。又有一人說:將軍客氣了,都是為相國大人效力,況且這也是大伙的功勞,華某怎敢獨吞呢。接著是一群人的大笑。
我的眼睛睜不開,身子也動不了,似乎連呼吸和脈搏也停止了,可聲音還是聽得一清二楚。那幫人在我身上擺弄一番,說:死了。留下兩個士卒處理尸體,就哈哈大笑著走了。
那兩人剛碰到我,就聽到兩聲狼嚎般的慘叫,我猛地一下睜開眼睛,看到兩個士卒倒在了地上,一動不動。旁邊,還站著一個四十歲左右的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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