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拾光舊人

　　那一年他高三，第一次遇見她，她是高二的新生，她叫晶。他曾在instagram上關注過她，從為想過竟會在學校中遇見。他并不了解晶，不過他很愿意去了解，她的故事和秘密。他時常封閉自我以至他沒有對任何一個人吐露過真心，擁有許多粉絲，以彌補與現實中強烈的落差。他會長時間在instagram上尋找好照片，調光，對焦，一絲不茍。

　　晶也是如此，兩年前，他們互相關注，她很少更新，只是偶爾發幾張風景和生活照，她笑得很天真，純粹。正如眼前的她。也許是毫無準備的見面，也也許是各自保留，終沒使他的心底防備脫卸，她的微笑總是給他一種神秘的感覺她是個有故事的人，然那是他所感興趣的。周末放學，他通過instagram上的僅有的資料開始尋找她的所有，大量的信息，毫無關聯的人物、頭像涌入。他想下一秒就能找到她，然而始終沒有結果，正當他要離開，對話框跳了出來，是她，Lynnette，他坐了下來，泡了杯咖啡，期待一段關于人生、哲理的交談，他手不斷地拖動著鼠標，搜尋她的過去。深夜，他們暢談到很晚，柔和、抒情的輕音樂伴隨他入睡。晶告訴三月生，她喜歡港劇，她喜歡安妮寶貝的文字，她喜歡甜食……

　　他想他已經夠了解，然而他錯了。晶在深夜里發的話，她的許多經歷仍然不得而知。在她面前，他仍然是陌生人，他被抗拒。愈是激烈，他愈是陷得越深，他已經無力抵抗。心里滋生出一種從未有過的情愫，淡淡的，懵懂的，天真無邪的。這不是游戲，也不是夢境。他會被限制，他不懂得去愛。

　　返校那天，他很早來到了學校，遲遲未見她來，晚自修下他匆匆的走到餐廳，見她一個人，三月生拿出那張他寫的明信片：“寫給你的”?！爸x謝，”她夾進筆記本中，“其實我......”說到一半她停頓了。她似乎在笑，卻完全不能從她的表情中得知，但他著實感受到了，她笑著說謝謝，之后便離開了。第二天晚上，她沒有來，第三天仍沒有她的蹤跡，她似乎是消失了。他沒有去問別人，他并不合群，他從不一味地打聽、詢問、迎合別人。周末，她在線上，他打電話給她。

　　“在干嘛，最近怎么沒有碰到你，你好么?！?/p>

　　“恩，我很好，我...”頓時她無言以對，她繼續說，“我們是很要好的朋友么。”

　　“當然，一直都是，以后也會是”

　　“這樣阿，我好高興”

　　他似乎聽出了她言語中的無奈，他也想說，卻又出于對對方的尊重。

　　他說：“晚自修以后都會下來么”。

　　“恩，我一直會在。”她說

　　“好，那晚上見。”

　　他匆忙掛了電話，偌大的房間中，只有他輕輕的喘息聲。他很高興，笑著，很滿足。那天晚上，她早已等在那邊，她怕被別人看到，低著頭，將耳機塞緊，桌上放著那本上回見過的筆記本。他坐在她對面，她拿出一張明信片。

　　“這是我今天寫的。那個，明信片，和你是同個系列的?！?/p>

　　“哦？原來你也有這張?！彼吹矫餍牌牧硪恍“胍驯徽巯隆ＫＡ袅?。

　　他問：“要不要吃點東西，我去買”。

　　”哦，不了?！?/p>

　　沒等她回答，他已經轉身去排隊。她背起包匆匆離開。等他回來，她已經不在。桌上放著那本筆記本，她已經走遠。他將本子帶回寢室中，他沒有看，放到自己的柜子中。

　　三月生取出那張明信片，在手電筒微弱的燈光中細讀著，浴室的滴水聲，忽而響起的鼾聲，規律地呼吸聲，讓他覺得一切都很平靜，一切都已經睡眠，一切都還沒有醒來，查夜的老師已經睡下，他一個人在陽臺的窗前張望，星光暗淡，曾以為隔了好遠好遠，現在卻近在咫尺，又怕消失不見。她清秀的字跡似乎每一句都在訴說?！拔ㄔ笩o事常相見......”

　　他滾落了大顆的淚水，進入了睡眠。他夢見晶坐在教室中，然后消失，她的筆記本，那頂古典的歐式雨傘，還有她薄荷的芳香，漸漸淡出他的生活。他驚醒，耳邊的音樂依然大聲地播放著，窗外的雨淅淅瀝瀝，地面上已經積水，他打開櫥柜，一切都還在，平靜、安然無恙。

　　他坐在床上想著這幾天來發生的事，他現在很滿足卻又失落，上個月的二模他考了第一名，然而這禮拜他在所有擅長的科目考試中接連失誤，他面臨著高考的危機。然而現在他學會了去愛別人，也終于有了幾個真正能交談，吐露的人，他很滿足。但卻又有不少人在背后議論，他選擇視而不見。

　　中午的課上，他睡了兩節課，不斷地有人提醒他醒醒，然而不一會兒又躺下。他又夢見了她。醒來時已經接近下課。老師很嚴肅地說，很快就要面臨高考，不管你成績多好，再不抓住這幾天，就等著復讀吧，說完他瞪了三月生一眼。我和同寢室的好友過來開導他，都被他拒之心墻外。

　　晚自修后她依然在一樓的餐廳等他，雖然數幾月如一日的生活，然而從她的口中他看到了一個截然不同的世界，沉醉、依靠、迷醉的世界。他將一切拒之門外，除了她，他不感疲倦，這是他的選擇。

　　她仍然什么話都沒說，她從不會偽裝，只會傻傻地微笑，他像是看到了過去的自己。最后，他們一起走出餐廳，她的眼睛是紅的，路燈下她淚光閃耀，她說：“對不起，我可能要走，其實我...喜歡...”還沒等他反應過來，她已經走遠?？吹竭@里也許許多人都明白了，我也理解了幾分，然他仍然被困于其中，他仍然沒懂，他沒有被傷得很深，如果這是個夢，那就讓他快點醒過來吧。我帶他走回寢室，一路上他什么都沒有說，梧桐葉大片地飄落，他被一片片誤傷。

　　自此以后就沒有在學校里見過她，我托朋友打聽到，她跟隨父母出國。

　　晚上，夜深人靜，我看見他仍然沒有入睡，燈光照耀下，筆記本，明信片清晰可見，我走下床，聽見輕輕的啜泣聲，房間里只有我們兩個人。他小心翼翼地翻動著筆記本，靜靜地讀著。

　　《三月日記》

　　十月。遇見。

　　今天碰到instagram上的那個人，他向我打招呼?？雌饋肀日掌柟?。

　　十一月。了解

　　總在最喧囂的時候涌上最深的寂寞。

　　我默默收集你的所有不知還要多久。卻不曾厭倦。只希望記住這一切就好。沉睡中的主角，怎會怕寂寞。

　　十二月。圣誕節。

　　醒來

　　被什么刺痛了眼睛

　　看你

　　偷走一切

　　頭也不回

　　放肆大笑

　　淚水滑落了

　　忍痛燒掉了回憶

　　火焰被陽光蓋得不露痕跡

　　風揚起手心里余溫尚存的灰燼

　　捧著回憶的沙漏

　　想再聽你說

　　薰衣草是守望

　　然而玻璃碎了

　　沙散了

　　流年斑駁了記憶

　　喧囂過后這世界只剩靜寂

　　獨自承受

　　對著回憶說晚安

　　黑夜盡頭

　　是你的捉弄

　　感謝你

　　在我生命中

　　留下不褪色的傷口

　　十二月。

　　我知道我快要離開了，三月生你要嘗試去愛，愛你的每一個朋友，畢業快樂。

　　一月。心墻。

　　《心墻》

　　一個人眺望碧海和藍天，在心里面，那抹灰就淡一些。海豚從眼前飛越，我看見了最陽光的笑臉。好時光都該被寶貝，因為有限，我學著不去擔心得太遠，不計劃太多反而能勇敢冒險。豐富地過每一天快樂地看每一天，第一次遇見陰天遮住你側臉有什么故事好想了解，我感覺我懂你的特別，你的心有一道墻但我發現一扇窗，偶爾透出一絲暖暖的微光，就算你有一道墻，我的愛會攀上窗臺盛放，打開窗你會看到悲傷融化。

　　要一直走，一直走...

　　他拿起筆顫抖地寫下，到最后。

　　再見晶，再見三月生。卻又怕再也不見。

　　我默默的在一旁，為三月生和晶流下了畢業前的最后一滴淚水。她沒有再出現，他也沒有再說起關于她的任何一句話，她沒有再上過instagram。她似乎已經永遠離他而去，他推開窗，梧桐自動飄落手上，這是他僅存的紀念，她的臉龐已經從他的腦海中褪卻。他將梧桐葉夾到筆記本中，兩張照片掉落地上，拍立得的膠卷，一張是他的背影，還有一張是晶的，同樣的地點，同樣的場景，梧桐，背影。他放到手心中。閉上眼，關上窗。寫下了三個月來他的內心表達。我沒有看到，但記得他的最后一句，請讓我永遠記住你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