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藍翼之鏡

　　依舊是大雪飄落，似有云霧彌漫一般。一直以來，天之峰頂除了一棵老松樹外，連只飛鳥都見不著。只是這幾日，倒是變得格外熱鬧。

　　云諾是跟隨師父一起來到這里的。前些日子的云之域長老會議上，云諾得知天之峰上的千年古松似乎開始變得十分怪異。考慮到其他界域的高手們定會得知這個消息，云之域又少不了自己的守護，長老們最終決定讓紫云長老與云諾去一探究竟。

　　云之域共有四位長老——大長老赤云精通各種法術，在云之域最為德高望重；二長老金云精通劍術，管理著維護云之域守衛隊；三長老紫云擁有洞悉未來的能力，出行最多，但性格極為孤僻，云諾始終無法弄清他在想些什么。也許，能夠預知未來的人都會如此吧！四長老綠云被譽為世上最偉大的治愈師，但現已隱居，無人知曉其去處。

　　紫云長老望著古松上的幾行字，眉頭不自覺間已經緊皺。

　　云諾不解地站在一旁，心想師父莫非是覺察到要發生什么不好的事了么？

　　“風帝老弟，”紫云長老抬頭對著松樹，聲音低沉地喚著，“你若是再不出現，就會被人踢了……”

　　松樹全無反應，唯有幾縷清風吹過，云諾不解的同時感到絲絲涼意。

　　不久后，天之都的人到場，走在前面的一個小子看到松樹上的字后，竟氣急敗壞地踢了松樹一腳，而這一腳居然將松樹踢出了血。云諾大吃一驚，再看師父竟似笑非笑地呢喃道：“我說的吧，你還是老樣子。不聽老兄的我話，是要吃大虧的。”

　　“紫云兄也還是老樣子嘛。”

　　天之峰上開始顯現出一個人，佝僂的身軀，蒼白的發絲，滿面皺紋，背靠松樹，輕喚著紫云長老。那人便是硫夜那天遇到的老者。

　　被稱為風帝的老者又轉過頭，對天之都的人笑道：“剛才是哪個小子踢了老生一腳，不知老生與你有何仇？”

　　他的聲音低沉含糊，話音落時，古松上的積雪一瞬間被震下。

　　天之都的掌教墨笛心底一沉，忙向風帝解釋：“請贖本教門下小徒紅月無禮。小徒性格急躁，看到紅月二字便長了火氣。還請風帝前輩見諒。”

　　風帝端詳著墨笛身旁的少年，竟發現他與硫夜十分相像——紅色的發，紅色的衣，眉宇間透露著各自的霸氣。只不過紅月多了一條細而長的束尾，風帝不禁笑了起來。

　　紫云長老卻依舊皺著眉頭，看著紅月，緩緩對云諾說道：“你去那少年身邊。”

　　而云諾此事正全神貫注地看著風帝，并沒有聽到紫云長老的話。

　　“云諾！你去那少年身邊！”

　　這一次，不只是云諾，在場的所有人都將視線轉移了過來，風帝還不忘嘮叨句：“紫云兄是打算將門下女徒指婚給天之都么？”

　　紫云長老故意不理風帝，而是一本正經地對墨笛說道：“老生看好紅月，并且預測到他將與開界四物大有關聯，故請掌教讓老生之徒云諾跟隨起一同尋找四物。”

　　墨笛臉上略顯驚喜之色，但還未開口，風帝已將話頭搶了去。

　　“可惜硫夜那孩子已經出發了，老生可是得知他已搶回青姬和藍翼之鏡呢。”

　　在場的人顯然被藍翼之鏡震住了，只有紫云長老嘆道：“那可不是真正的藍翼之鏡。”

　　“不過他們倒是可以通過那面鏡子找到真正的，”風帝湊到紫云耳邊輕聲說道，“你說是吧，紫云老兄。”

　　紫云長老不再言語。

　　墨笛見眾人沉默，生怕風帝接下來又說個不停，只得叫紅月趕快去見過云諾。

　　紫云長老看著云諾和紅月，對風帝半帶挑釁地哼道：“風帝老弟，咱們來打個賭好不好？看看硫夜、青姬和紅月、云諾，那一對最先進入異界。理所當然，我賭紅月和云諾。”

　　“那老生就只好賭其他兩個了，說實話硫夜紅月老生一個都不想選，因為他們兩個可是對這古松一個下手一個下腳的人啊。”風帝一副不情不愿的樣子。

　　紫云長老笑嘆：“想當年老弟你對德高望重的赤云兄不也是一樣拳打腳踢的，這下自己嘗到苦果了吧！我想赤云兄若是在場，定會高興得歡呼。”

　　風帝道：“咱們現在可都年紀一把了。估計赤云兄肯定也一副老鬼樣，嚴肅過頭，哪還會像你說的那樣歡呼。”

　　紫云長老笑而不語，風帝見其他界域的使者都不接話，感覺無味，便又消失于古松前。

　　“其實你也很想離開這里去看看她吧……”紫云長老輕聲嘆道，又看了一眼云諾和紅月，也消失在峰頂。

　　倒是云諾，小臉上本就寫滿了疑惑，這下子連師父也無故消失，便開始焦急起來。

　　天之都的墨笛掌教還在一旁對紅月說松樹上文字中的傳說之物，各界域的使者們大多已經離開，只剩零星的幾個先知對著松樹上的幾行字愁眉苦臉。

　　“那個……云諾，走吧。”

　　云諾轉身，看到一臉無奈表情的紅月，莞爾一笑，點了點頭。

　　“夜，講講創世紀的故事給我聽吧。”青姬拿著鏡子小聲說著。

　　硫夜側過臉，道：“這個以前不是講過很多次給你聽嗎？”

　　“還是想聽聽呢。畢竟好久沒聽過夜講故事啦。”青姬半撒著嬌。

　　硫夜不僅嘆了口氣：“哎，好吧。我說過這只是道聽途說而已。那還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這個世界剛剛開始有了輪廓的時候，界內外的靈氣相互沖撞而形成了兩個仙人，一男一女，他們憑著自己的智慧創造出許多生靈。為了使不同種族間不發生過多爭執，仙人們便將本為一體的世界分為了幾個界域，其中云之域、天之都、海之域等環境最優美，資源最豐富，于是世界的中心無名域的人類就開始向那些界域移民，并在短短幾十年中趕走了界域內的其他種族，逐漸開始興旺起來。但是這卻導致了無名域的荒蕪，一些堅持留在無名域的高人將情況告知了女仙人，于是女仙人將有人類居住的界域全部劃分到一起，統稱人界，于是魔域、妖域等界域便成了界外之域。誰知男仙人知道此事后，卻一心想把世界復原，并與女仙人發生了激烈的爭執。這爭執持續了數千年，每當男仙人將世界復原一次，女仙人就再次改變。只是后來，他們竟然一起消失了。按常理說，這個世界失去了仙人也就不復存在了，然而，他們消失之后的世界并未發生巨大變化。于是，有人說他們沒有消失，只是去了另外一個世界，也有人說新的仙人已經出現，還有人說……”

　　看了看身邊早已經睡著的青姬和她懷里的發出藍光的鏡子，一陣倦意襲上了硫夜心頭……

　　“啊——”

　　一聲尖叫，滿載著恐懼，將剛剛進入夢鄉的硫夜拉回了現實，睜開眼時，只見青姬已將鏡子扔到遠處，一臉驚恐狀。

　　硫夜揉了揉眼，扶著青姬的肩，柔聲問道：“怎么了，青姬？”

　　“姐……姐姐……我看到姐姐了，”青姬整個身子都在顫抖，用雙手捂住半張臉，斷斷續續地啜泣著，“她從鏡子里走出來，然……然后，她說要殺了我……”

　　青姬話音一落，硫夜起初緊皺的眉頭又釋然地舒展開來：“你真像個小孩子，哭哭啼啼的，你姐姐已經走了，只是噩夢罷了。再說你們是好姐妹，她又怎么會殺你呢？”

　　青姬重重地點了點頭，眼眶不再溢出淚水，心里卻是一片灰暗：難道他真的是這么想的么？好姐妹？呵……

　　回憶輾轉至很多個被稱作以前的時候，三歲，五歲，七歲，十一歲，十七歲……像看似華美的記事卷軸，一陣強風后不情不愿地展開，露出了本來的面目……

　　三歲，一向被父母寵愛的自己身邊，不知怎么多出了個叫做“姐姐”的人，她和自己搶著一切的東西，衣服，武器，以及父母的愛。

　　五歲，看著她在父親的指導下開始學習劍術，覺得那樣很不錯，便也吵著要學，卻被母親拉回房逼著讀很多書。

　　七歲，和她一起出門，遇見了紅發的硫夜，他向她說了他創世紀的故事，自己信以為真，她卻笑著說那都是假的。

　　十一歲，終于可以學一些劍術，而這時候的她開始接觸魔法了，還一個勁嘲笑劍客沒什么出路，并且用新學的魔法將自己耍的團團轉，但身為劍客的父親卻什么也沒說。

　　十七歲，和她一起云游四海，遇見了妖域之王，他似乎愛上了她，卻同時帶走了自己，為的只是讓自己陪伴她，讓她不孤單。于是，之后的那段年華便在毫無生機的妖域中悄悄溜走……

　　為什么即使這樣，自己的心中還是存有著對她的那么一點關心。如果不是她，現在的自己或許還是一個人孤獨地行走著吧。嫉妒也好，傷心也好，她終究是自己的姐姐。她已離去，她留下夢，即使自己那般恐懼，卻還是想要像以前一樣容忍她的一切，就算自己有一天離開硫夜，一個人孤獨地離開。只因為，她填滿了，自己原本應當孤獨的，十九年漫漫時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