箜篌夢之浮生何苦

浮生何苦？白駒過隙。

山高海遠。無非是為了一個回不來的人。

一

戚允說第一次聽到自己的名字，還以為是什么東西，冬兮咯咯笑的花枝亂顫，問道，阿允阿允，你對我的第一印象是什么？

戚允說，不記得了。

冬兮努努小嘴，有點失望的樣子。

但是冬兮還是好喜歡戚允，雖然朋友們都不看好他，但冬兮不在乎。

大學生分窮富兩種，戚允周末打三份工，而冬兮往往是胡吃海喝。遇到戚允后，冬兮似乎是收了不少玩樂的心，開始懂得過的節儉。朋友們說，別的女人戀愛都是男人捧著哄著，怎么你是反過來。

冬兮笑笑，什么都沒說。

城市有點大，交通亦不便，冬兮去接他下班的時候總記得給戚允帶零食，戚允說不餓，也不愛吃零食，于是往往是冬兮自己吃掉。

二

自從戀愛后，冬兮總是笑的很開心，朋友們雖覺得戚允為她做的少，但看她這樣開心，便也不說什么。

在冬兮的眼中，戚允真的哪里都好。身材挺拔，面容雖然淡漠卻不失清俊，他極為上進，與那些渾噩度日的男生不同。

冬兮想，自己是從心底愛慕他。

放寒暑假的時候，他們二人總是走的晚。戚允留下她去男生寢室。

冬兮永遠忘不了他進入自己身體的感覺。痛，且滿足。

她環手抱住他的背。輕輕啃在了他的鎖骨上。

《圣經》中上帝取出亞當的肋骨，做出了夏娃。亞當說，這是我的骨中之骨，肉中之肉。她當稱為女人，因她是從男人的肋骨中取出來的。

《圣經》又說，人要離開父母，與妻子連合，二人成為一體。那時，夫妻二人**，彼此都不覺得羞恥。

冬兮執意把自己給他，她愛的潔白，并不覺得羞恥，只覺得神圣。

三

畢業的時候，作為優秀畢業生，戚允被推薦到十分好的用人單位。冬兮追隨他，卻是靠的家里的關系。

工作了一年，戚允跳槽，冬兮卻沒有走。

雖然不在一個單位，卻也還在一個城市，冬兮騙父母說租在外頭離公司近，卻是偷偷和戚允住在了一起。

和戚允的事，冬兮一直不敢告訴父母。她算城市中等階級，家中三代從醫，父母在省內都略有薄名，家教甚嚴。而戚允出身農村，現今事業尚未成，她這樣傾心付諸所有，父母若是知道，后果不堪設想。

四

也許是家底殷實，冬兮不像戚允那般力求出人頭地。她覺得一生平安度過就好。

戚允回家的時候總是很晚，她往往片好了水果等他。后來她總是看著水果點點變黃，像自己略略發涼的心。

戚允職位跳的快，眾人見面都都感嘆，然而背后又議論著，無非是一個高級打工的。

五

他們住在一起已有三年。

六

有沒有永不老去的青春？有沒有永不厭倦的愛人？

有的。有的。有的。

七

這天戚允回來的尤其晚，一身的酒氣。

他曾說過，他不愛喝酒。

剛從計程車上下來，就吐了冬兮一身。

冬兮略微整理了自己，就忙把戚允送到床上。

戚允睜開眼睛，公司派我去國外的總部，應該要呆一年。兮兮，你等我好不好。

其實是陳述句，不是問句。

冬兮點了點頭，我等你一年。

送他去機場的時候，冬兮一直沒有說話，戚允問的溫柔，怎么了？怎么了？冬兮乖巧的搖搖頭。

在機場，她送他過安檢，忽旳，她笑問，阿允，為什么我覺得你會一去不回呢？

戚允摸著她的頭，笑道，傻丫頭，又想太多了吧。

看著飛上天的飛機，冬兮的眼淚終于掉了下來。

八

其實戚允的優秀，是誰都看得見的。在和冬兮談戀愛時，就有不少女生對他表示過好感，可是那些女人冬兮都沒放在心上。

戚允說，他討厭膚淺的女生。

她一直信任他，卻也清楚自己握不住什么。

她沒想到會那么快。

戚允沒有給她解釋，因此他要和總裁的女兒訂婚的消息還是二人共同的朋友告訴她的。

聽到的時候，她淡淡應了一聲。

“ 哦。”

九

冬兮終于答應參加父母安排的相親。

和男方吃飯，她斯文安靜，偶然聽到有趣的事情，也懂得應景的微笑。兩人約會，在影院中，她接受了男方的吻。

三個月后，她成為了新娘。

婚宴上她笑的很淡然，知道她和戚允往事的人總是暗暗唏噓，她卻平靜得仿佛不曾受傷一樣。

她喝了很多酒。笑的臉頰發酸，新郎好奇，兮兮，你酒量這樣得好，我竟不知道。

她開口想說什么，卻又只是笑了笑。

那個人也喊她兮兮，她原本想糾正新郎，卻又覺得矯情。

酒過三巡，她覺得有點累，和新郎說了一聲，便出去醒醒酒。酒樓在7樓，她一層一層走到了樓底。

巧的很，酒店離母校很近，在這樣的夜晚，她想過去看看。

很多人都以為冬兮的酒量好，因為從沒人看見她醉后走的不穩。然而，今晚卻有點。

十

冬兮死在了女人最美麗的那一天。

十一

戚允取消了訂婚，他被派遣回國，還是原來的職位。

過節的時候，他回了老家一趟，父母問，何時和那個漂亮媳婦訂婚？他一愣，答不上來。

在路上的時候，他偶然遇見冬兮過去的好友，對方飛快掃了他一眼，立即厭惡的走開。

他去看過冬兮生前的新郎，那個男人傷心了六個月，又在家人的安排下頻繁的相親。

冬兮的父母根本不知道他，只以為是冬兮生前的同學。

他陸陸續續聽參加婚禮的人說，酒宴的期間，她出去醒酒，卻不知為什么走向大學校園，她就死在大學門前的那條路上，親友趕去的時候，看見她尚且完好的眼睛望著校門的方向。

紅的血，白的禮服，黑的看不見底的眼睛。

那時候，你在想什么呢？

十二

戚允其實一直記得第一眼看見冬兮的樣子。

那時他剛下課，抱著書要往食堂走，路過花園的時候，他聽見校園小花園的打鬧聲，一個粉裙女子推搡著身邊的友人笑罵，哎呀，你個小賤人，戚允覺得有趣，便扭頭看過去，正好她感覺到了什么，便也轉過來看他。嘴邊還叼著一根類似竹簽的東西。

看到他，那女生杏眼圓瞪，掐在朋友臉上的手立馬松開，一溜煙就躲到了樹叢中。

戚允人生的前十九年，是一片晦暗的土黃色。在這一天，他遇見了一個艷麗如芍藥般的女子。

十三

戚允后來也試過不同的女子，然而每一個女人在身下的表現都讓他覺得索然無味。記得那是她的第一次，她在他的身下瑟瑟發抖卻偏又勇敢的抱著他，不讓他退出自己的身體。

雖然后來撅著嘴喊著疼，卻是一臉幸福。

十四

戚允喜歡收集零食，卻不怎么吃，放在柜子中，看它們過了保質期。

他下班后喜歡走路回家，原來租的房子，他買了下來。其實隨便看看，都能看到那個女人留下的痕跡。

真是壞啊。

她是有這樣強烈的占有欲，要把自己的名字刻進他的骨子里。

十五

其實一些東西，不必走捷徑，你也能夠得到。

只不過你要等。

戚允明白這個道理的時候，那個人已經不在了。

他沒有在家里擺遺像，一切布置都如以往一樣。那雙粉色的拖鞋還擺在家門口。

他的許多習慣都是被她帶出來的，比如種植植物，比如泡茶，比如下棋。現在他能夠一個人坐在陽臺看月色，看很久，也不覺得浪費時間。

以前，他不明白，她難道不會覺得無聊嗎？現在卻有點懂了。

原來人的心里一旦有了回憶，就不會覺得孤獨。

只是他坐在原來的地方，總覺得她還在一般，仿佛她不曾遠去，她隨時會從轉角端著水果走出來，說，阿允，吃一點吧。

十六

窗臺上，月色依舊。

十七

公司的HR很疑惑，說戚總不喜歡姓賀的男女，簡歷上的人，不管多優秀，只要姓賀，都被他否決。

是了，離冬兮去世，也有七年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