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我的初戀發了芽

　　手里拿著兩本書，正在糾結：今天晚上回家看什么呢，數學英語？還是數學？還是英語，還是……英語！

　　突然，手里抱緊的英語書被宇軒硬生生的抽走放回課桌上，然后他把我的數學習題冊塞到我手里，命令道：今晚回家，老老實實的做會兒數學題再睡，別太晚，大腦太活躍會失眠，明天的早自習又該犯困了。好了，收拾好課本，我們出發回家！

　　初冬，下了晚自習，外面格外的冷，晚風一吹牙齒都打寒顫，我哆嗦著緊了緊我的衣領，裹緊了我的外套。

　　住校生三三兩兩的聚在一起，說著笑著往學生公寓走。走讀生呢，有的步行，有的結伴騎車，有的家長來接，熱熱鬧鬧的出校門各自回家。整個校園鬧騰騰的。

　　我和宇軒算是結伴回家的那類。他斜背著書包，拿著鑰匙走前面，我背著自己的書包跟在他后面。還沒走近就發現宇軒的藍精靈上又掛著一杯熱騰騰的奶茶，也不知道是誰，每天晚上都送奶茶，學校奶茶屋的生意那么好，也該謝謝這位同學。

　　像往常一樣，宇軒會把蓋子打開，喝一口，確信沒有問題之后，再把奶茶遞給我，剩下就是我的了，這么冷的天，喝上一杯熱騰騰的奶茶，格外舒服。

　　宇軒把藍精靈推出來，我就一邊喝著奶茶一邊跟著他，出發的時候，他把他的書包順著我的兩條胳膊套到我肩膀上，這樣我身體前后都有一個書包，他說這是我的盔甲，我更感覺，我像一個漢堡里夾層的肉餅。當然了，書包太重的話，盔甲就是宇軒的了。

　　回家的時候，路過一家牛肉面館，我們幾乎每晚都要在那里喝一碗面，一大一小兩碗，我經常吃不了，剩下的宇軒幫我解決，他最近好像又在長個子了，胃口也跟著大起來了。

　　宇軒的媽媽安排的保姆林嬸，她家就住在宇軒家附近，林嬸的工作時間是從早上六點開始截止到中午十二點。宇軒不想麻煩林嬸，衣服之類的他都用洗衣機洗，房間大體收拾一下就可以了，畢竟他自己一個人住也亂不到哪里去。林嬸的工作主要的就是兩件：做早飯和做午飯。

　　宇軒早上起床后和我一樣都不愛吃飯，林嬸就幫他做便當，而我也是帶便當，下了早自習兩個人一起換著吃，我的便當是姜語諾的爸爸做的，味道非常好。宇軒知道了以后，大贊道：真的有爸爸的味道。為了報答我，他決定姜伊伊的午飯包在他身上。每天下午放學，姜語諾的媽媽都會給姜語諾和我送套餐，知道我每天都去宇軒家里吃午飯，姜語諾的媽媽也幫宇軒訂了套餐，宇軒當然欣然接受。

　　每天中午放了學，我就跟著宇軒去他家，從學校到他家大約只要6分鐘?；氐剿夷菚?，林嬸已經做完兩個人的午飯之后回家了。我和宇軒一起吃午飯，一起收拾，我去宇軒的房間休息，宇軒就睡在隔壁的臥房。（臥房是宇軒讓林嬸收拾出來的，因為從來沒有人住過，我總覺得臥房空蕩蕩的有些害怕，然后宇軒把他的臥室讓給了我）

　　我不知道，是不是每個女生都和我一樣，青春期發育，鼻子也變得特別敏感，我總覺得宇軒身上，連同他的枕頭還有被子，有股莫名的味道，說不出又道不明的，很好聞的味道。

　　那個時候我并不知道，這種味道只會出現在喜歡的人身上，這是一種叫做“我喜歡你”的味道。

　　我還記得生物課，有一節講青春期發育。

　　上課的時候，生物老師倒是一本正經的講，女生一般11歲左右就進入青春期了，而男生一般到15歲才進入青春期。然后講女生，第一次來例假的時間和年齡并不一樣，有些時候營養不良也會導致很晚才來例假等等。接著講男生，講青春期里需要注意的問題，不要有心理壓力，毫不避諱。不知道其他女生什么反應，我在最后一排偷偷的紅了臉。

　　我常常碰見班上的女生匆匆忙忙的從洗刷間回來，然后悄悄的從自己的包里拿出姨媽巾，或者向其她女生借姨媽巾，再風風火火的沖進洗刷間。她們常常結伴討論著，互相記住日期和時間，也會在體育課的時候說肚子疼請假（每每這個時候，青春期同樣躁動的男生們也就知道，請假的同學都來例假了）似乎班上大部分女生和姜語諾一樣都在六年級的時候提前步入了青春期，而我卻絲毫沒有動靜，這一度讓我很焦躁不安。我曾經一段時間在書包里預備著一些姨媽巾，但是后來，因為張宇軒經常替我拿包，我怕他會看到，所以我就沒再預備。

　　我的青春期，是在一陣焦急又緊張中迎來的。我怎么也沒想到我的青春期竟然悲催的發生在宇軒的家里，確切的說是在宇軒的床上。那尷尬到讓我抓狂的一幕，至今難忘。

　　已是冬季，宇軒的臥室里空調的暖氣很足，午休的時候，我都會把衣服脫到只剩下襯衣襯褲，那天午休前，只覺得肚子咕嚕嚕的有些不舒服，脹鼓鼓的，我還沒弄明白到底怎么回事，就已經睡著了。

　　直到宇軒敲門叫我起床去上課，當我掀開被子下了床，當我看到宇軒的米白色床單上那片顯目的顏色，當我下意識的摸了摸我的襯褲，當我掀開床單，我發現床墊上竟然也有。我在那陣瘋狂的心跳聲中雷電擊中般的意識到，我的青春期就這么措不及防的來了，還有，我闖大禍了。

　　宇軒在門口催我，我竟然不知道該如何走路了，我僵硬的一步一步挪到門口，開了門，只露出腦袋，我的臉一定紅到了極點，因為門外的宇軒摸摸我的臉說：這么紅，發燒了？

　　我只覺得一瞬間，一陣火舌沖到了耳朵，面紅耳赤大概就是這個意思了。我不知道該怎么解釋，立馬關了門，厚著臉皮給站在門外稀里糊涂的張宇軒發短信：

　　“宇軒，那個什么，我來例假了,還弄在你的床上了……”

　　“不行不行，太丟人了，刪!”

　　“宇軒，那個什么，你也是知道的，例假這種事我也是第一次經歷……”

　　“不不不，這更丟人！刪!”

　　就在我不停的寫短信，又不停的刪短信，尷尬慌張到不知所措的時候，宇軒竟然不知不覺悄無聲息的來到我身邊，我只覺得我一陣暈眩，這下可好了，我竟然在這個時候又流鼻血了。

　　那天中午，是在一陣尷尬和忙碌中度過的，宇軒把林嬸叫來，她幫我買了衣服和姨媽巾，幫我收拾殘局，換了新床墊和新床單。末了，她語重心長的交代我很多注意的問題，我的臉就一直在火辣辣的燒著。

　　那天下午第一節的體育課，我和宇軒都遲到了。那一路上，宇軒也有些尷尬，故作鎮靜的安慰我：“伊人啊，終于長大了啊。”我臉上的那把火燒的更旺了，心臟還在劇烈的跳動著，不過，這匆匆而來的大姨媽，讓我心里懸著的那塊青春期焦躁無比的石頭終于落了地。

　　宇軒向體育老師講明了情況，那節課，我終于成了“肚子疼請假群”的成員之一，加入了這一光榮又神圣的隊伍。

　　很快，青春期的煩惱也隨之而來，我竟然肚子痛到不僅腹瀉，而且在洗刷間嘔吐不止，就在我飽受例假折磨的時候，也終于給了那些看不慣我的女生們一次絕佳的機會伺機捉弄我。

　　“你們聽說了沒有，姜伊伊懷孕了！天啊，她竟然在洗刷間嘔吐！”

　　“對??！我也看到了，這幾天姜伊伊課間的時候，在洗刷間不停的吐，你說她好端端的怎么吐了，怎么這么不檢點，這才剛上初一？”

　　“天天粘著人家宇軒，你說她能干什么事，她這幾天也太反常了，你沒看到她最近臉色一直不好，呵呵，咱們等著她被學校開除吧！”

　　“別啊，她要是開除了，那孩子可是宇軒的，我可不要宇軒被開除！”

　　“你別烏鴉嘴行嗎，這個和明軒什么關系，搞不好還不是宇軒的呢，這樣的女生，你看她平時裝的那個淑女樣，弱不禁風的，現在原形畢露了吧，自食惡果！”

　　“好了，好了，咱們先回教室，等著看姜伊伊的好戲！哎呦，誰走路這么不長眼啊，誰??！剛剛誰跑過去了，撞的我的胳膊火辣辣的疼……”

　　我在廁所里，實在聽不下去，可是又想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算了吧，例假快把我折磨瘋了，怎么從來都沒有人告訴我，來個例假怎么能疼的要命。

　　對了，我倒是挺感激撞到宋曉蕊的那個同學。

　　我臉色慘白的回到教室，經過第三排的時候，我聽見宋曉蕊噓了一聲，旁邊起哄的女生也止住了聲音，我特別不理解，宋曉蕊她們的嘴怎么這么厲害，也不知道她們成天腦子里都裝的什么。

　　宇軒看我很難受的樣子，要帶我去醫務室，我搖搖頭，背對他趴在桌子上。我最近這些天有些冷落他，心里說不出的難過，莫名其妙的就想哭，情緒也很低落。宇軒從書包里掏出他的保溫杯，輕輕的放在我桌子上，輕聲安慰我：“伊人，待會兒覺得好受點了，就趁熱喝了，我讓林嬸幫你做的紅糖水里還有生姜片，一邊喝一邊就把姜片吃了，姜片難吃也要吃，林嬸說要趁熱喝效果才好，聽話，實在受不了，我真得陪你去醫務室看看，你這樣我很擔心你。還有，要是聽到了什么不開心的話，也不要放在心里，她們是在嫉妒你有我這么帥的同桌天天保護你，故意要你聽見，你可千萬別上當了?！?/p>

　　我的眼淚就啪嗒啪嗒的流下來，莫名其妙的哭著，打開保溫杯，甜絲絲的姜糖水的味道彌漫在我周圍。我就在保溫杯一團團的暖氣里，無聲無息的哭了出來。我來例假就說我懷孕，她們怎么能這么胡扯，和宇軒什么事啊，怎么這么缺德。明軒看我哭了，更是不知所措，硬要背我去醫務室，我坐在座位上和神經病一樣推開他的手，把臉埋在保溫杯的水汽里不理他。

　　宋曉蕊在前面受不了了：“哎呦喂，裝什么委屈的樣子了，這是鬧的哪一出啊，這是給誰看呢，偷偷在洗刷間里吐的那個，你倒是開口說說話，說你背地里做了些什么見不得人的事，我們可都好奇呢！”

　　宇軒聽了，立馬發了火：“宋曉蕊，你不要太過分了，你挑事侮辱伊人的那些話，我都聽見了，伊人沒和你理論，我也沒說你，是我們在給你機會，大家同學一場，你這么重傷伊人對你有什么好處。對了，聽說你爸突然找到我爸商量投資合作的事情，你年紀雖小，倒是挺會為你爸著想，靠著我拉關系，我請你為了你爸，多注意自己的言行，別一次次的讓我那么看不起你！”

　　班上一陣唏噓：

　　“宋曉蕊這次真把張宇軒激怒了”

　　“沒想到，她竟然敢靠著張宇軒，讓他爸爸去和他家攀關系合作?！?/p>

　　宋曉蕊驚愕的帶著哭腔，情緒越來越激動：

　　“宇軒，從第一次見到你，我就喜歡你。我每天都在學校門口等著你，我看著你進教室，看著你回答問題，看著你在黑板上寫好看的粉筆字，看著你在籃球場上打籃球，看著你打贏比賽，笑著向看臺上招手，看著你每晚斜背著書包離開教室，我還每晚都會飛奔著買一杯奶茶趕在你取車前，放在你的車上，我的視線里都是你！我想的也都是你，我給你寫了那么多郵件，我發了那么多短信，你為什么都不肯回復我！你為什么不愿正眼看我一下，你的身邊永遠都是姜伊伊！永遠都是不會說話的姜伊伊！你總是伊人伊人掛在嘴邊，姜伊伊她到底做了什么！她能做的我也能做！我讓我爸那么做，也是想和你走的近一些，你為什么不理解我，你為什么羞辱我！”

　　“全世界，像你這樣的女生太多，而我喜歡的姜伊伊只有一個！謝謝你的奶茶，以后不用再替我準備了，我不喜歡喝?！?/p>

　　我聽見我的眼淚，啪嗒一聲掉進了那杯姜糖水里。教室像是炸開了鍋，一陣哄鬧，我驚慌失措的避開張宇軒，帶著他那聲擔憂的伊人，還有急匆匆的上課鈴聲，跑出了教室。

　　我一路跑到操場上的看臺，我不知道我為什么要逃。

　　情感像個乖巧的小獸，一直被我深鎖心里。早熟的我又怎么不喜歡身邊那個溫暖帥氣的張宇軒，又怎么感受不到他對我的保護和喜歡。我不愿意坦露我的情感，不敢面對宇軒突然的告白，因為我害怕。

　　我不能說話，我不夠優秀，我也不明白宇軒為什么會喜歡這樣的我。我們都太小，未來的事情難預料，長大以后，宇軒他會遇到更多的女孩，她們會比我健康比我出色，說話甜美，相貌出眾，家室豐厚。那時，如果我還是不能說話，我會嫉妒我會自卑，更會沒有安全感，這世上誤會那么多，人心難測，我又如何堅信自己能夠一直信任他。喜歡他藏在心里又怎么樣，說出來，只會讓我變成他的壓力，甚至造成更多的困擾。

　　有腳步聲，我轉頭去看，是那個女孩，她對我友好的一笑，白白的皮膚，圓圓的臉蛋，齊劉海下面那雙水汪汪的大眼睛，又萌又乖巧。她見我沒有拒絕的意思，靜靜的坐在我旁邊的座位上。

　　“給你，你的眼睛都哭腫了，不用謝?！?/p>

　　我接過她遞過來的紙巾，聽她慢悠悠的說：

　　“伊伊，我早就認識你了，從初一開學那時候，我就聽說了你的事，我很佩服你，雖然不能說話，可是那么獨立，堅強，成績也那么好，覺得你真厲害，把你當成我的榜樣。有人告訴我，你是一個可以相處的好朋友，我也越來越確信，只是不知道接近你，你才不會討厭我。我就在隔壁的7班，我總能碰到你，也總會在你看不到的地方偷偷看著你，卻不敢和你說一句話。哈哈，我特別膽小哦，那個時候的你，總是一個人，好像從沒有笑過。張明軒轉校以后，他幾乎天天在你身邊，我更沒有機會和你說話，我經?？吹侥銈冊谝黄?，他騎車帶著你一起上學放學，一起吃飯，一起打球，一起學習、打鬧，看著你臉上也慢慢多了笑容，你笑起來還有個酒窩，真好看，我就這樣看著你們在一起，真好?！?/p>

　　她頓了頓，繼續說道：“課間我從辦公室回來，經過洗刷間的時候聽到你們班的女生在議論你，對不起，我沒能站出來替你解釋，我的膽子真的很小，但是我有狠狠的瞪她們，還故意撞了那個叫宋曉蕊的女生，你看我的胳膊都發紫了，剛剛撞的那下，我也很疼。”

　　我拉過她的胳膊，看著她白白的胳膊上那塊青紫色的皮膚，突然就笑了，幫她輕輕揉著，心里念叨著：“真是可愛的小傻瓜?！?/p>

　　她有些害羞的紅了臉繼續怯生生的說道：我知道，你是因為來例假才嘔吐，我們班有個女生和你一樣，疼的厲害會腹瀉，還會吐，她都會喝熱熱的姜糖水，她說肚子暖暖的會舒服很多的。我倒沒有這樣的感覺，但我知道一定超級難受?？墒?，你一定要注意保暖，一定也要喝姜糖水，熬過這一陣就好了。還有，你們班宋曉蕊鬧事，張宇軒替你說話，我們班有同學聽到，你不要太在意。女生啊，就是特別容易嫉妒，尤其張宇軒那么優秀耀眼的男生，他只關心喜歡你一個人，她們因為嫉妒你才會說你壞話的。還有，張宇軒的告白果真帥氣！我果然沒看錯他！喜歡就是喜歡，干嘛要遮遮掩掩啊，況且你們又沒做什么壞事，互相鼓勵，努力學習，滿滿的正能量，雖然老師一直教育我們不要早戀，可是，這樣的你們，看得出老師們也很相信你們，我更支持你們，嘿嘿。是不是驚訝，我為什么不上課跑來看你？你從教室跑出來的時候，我們正要去上體育課，我就和老師請假說肚子疼，然后就跟過來啦?！?/p>

　　我聽著她的小嘴里不停的說著話，心里慢慢舒服了好多，肚子也沒有那么疼了。

　　她突然意識到什么，突然止住，伸出手來：“伊伊你好，我忘了自我介紹了，我，我叫高羽歡，小名羽歡，我在初一（7）班。”我看著她害羞可愛的模樣，忍俊不禁，伸出手握住了那雙溫暖的小手。

　　這個小姑娘，就是在我未來的生活，甚至是生命里，最重要的好朋友，歡歡。

　　我逃的那節課，宇軒幫我請了假，說我身體不舒服，然后他出來找我，最后在看臺上找到了我，見到宇軒走來，羽歡調皮的伸了伸舌頭，蹦跳著走開了。

　　宇軒帶著保溫杯過來，什么也沒說，打開遞給我，我接過，痛痛快快的連吃帶喝，又辣又熱，身上頓時暖暖的，見我那么乖，宇軒摸摸我的頭發，從兜里掏出一塊太妃奶糖，剝開糖紙，把糖果塞到我嘴巴里，又摸了摸我哭腫的眼睛，一陣嘆氣，卻還是一個字都不說。

　　我心里一陣感動，那只帶著滿滿喜歡的情感的小獸沖了出來，我抱著宇軒的胳膊，倚在他身上。我聽到宇軒輕輕的說：

　　“伊人，我就知道，你明明也是喜歡我的。別怕，我會在你身邊，一直保護你。伊人，你一定要相信我，我不會傷害你，更不會讓別人傷害到你?！?/p>

　　在這段不能早戀的時光，我的初戀就這樣轟轟烈烈的發了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