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二

　　“乾符年間，周寶在涇原做節度使。他的府邸有半個薛舉城那么大。里面種滿了奇花異草，擺滿了山石珠玉……”我在收拾表哥的遺物時，發現了這個故事的另一個開始。這個開始被壓在在一個雞毛撣子的下面，而它們一起被積灰壓在表哥的書房里。

　　在這個積灰的故事里，除了薛舉城和周寶，還多了一個叫靈應的姑娘。

　　而在這個有著靈應的故事里，周寶的官邸不再是那個四四方方的院子了。這是因為從幾何學來看，四四方方的院子容易形變。這也就是說，隨著日子的推移，它會慢慢地變成一個寬的平行四邊形，一個窄的平行四邊形，最后變成一條線。所以應該把院子改造成一個三角形，這樣才可能永亙不變，與天地共存。把院子改造完畢之后，周寶又開始處理起了院子內的建筑。首先要全部尖頂，平頂的雖然體現工藝但卻積水，只有傾斜成三十七點五度的屋頂才最美觀。其次府內的樓臺亭閣全部換成圓的，圓必須要切割到位，至少得是正一千二百邊形才行……以上這些工作看起來十分復雜，不過周寶還有六百六十六位家丁，所以只花了一下午的時間就全部完工了。

　　在這個故事里，周寶一到薛舉城就告訴家丁們曬太陽太多了會得皮膚癌。所以家丁們都不敢出去曬太陽，也就沒能變成植物人，依然在府里老老實實地給周寶做著工。這也就是說，對于這薛舉城里的女子來說，周寶仍然是一個很不錯的選擇，周寶的老婆，也仍然和他一起住在這府里。

　　一切完工之后，周寶對自己的新府邸滿意極了。他顛著球，四下逛了一會兒，總感覺缺了什么。坐在半徑為π的涼亭里想了許久才想起來，原來是缺了一個蹴鞠場。周寶覺得自己是一個體恤民生的節度使，所以不應當在這城內修建蹴鞠場，要去城外修才是，這樣，雖然花的錢更多了些，但城里百姓都看不見，也就不會說周寶剝削民脂民膏了。周寶把這個想法代入大腦，驗算了幾遍，大致確認沒有問題以后便把老管家叫到身邊來，吩咐了要他辦的事情，然后就跑到后花園去練頭球了。

　　周寶的建筑隊在第二天浩浩蕩蕩的出發了。全隊一共有六百六十八個人，共有總設計師一名，財務主管一名，以及施工隊（每隊一百一十一人）六隊。施工地址就選在了城外五里遠的一片山坳里。最開始的工作分配很靈活，由家丁自由決定是要在工地干活還是干補給。但從中午，也就是太陽變成黑紫色的時候開始，施工隊的人就開始減少了，到了最后，六百六十六個家丁竟然全做了搬運工，不一會兒就把薛舉城的倉庫整個兒扛了過來，扔在這山坳里，揚起的灰沙一直綿綿延延飄到了長安，不知情的長安人就這樣害了半年霾，卻以為是妖怪作祟，天天求神拜佛，也不見成效。周寶見家丁們這般神勇，心里暗喜，以后若是打了仗，只需派他們去將敵軍的糧倉整個搬過來便可穩操勝券了。但表面上萬不可流露出來，他說，既然所有糧食都已經搬過來了，那明天開始，全體人員就都參與施工，不需要補給隊了。家丁們一聽就鬧著要解散，周寶心里一急就答應他們正午休息兩個時辰，其余時間再開工，每天還付上一筆加班費，才把他們的情緒安定下來。

　　在看著家丁們干活兒的時候，周寶和老管家兩個人坐在工棚里，既不想去幫忙，又不想呆在這兒睡覺，只望著無垠的黃沙，不知道該胡思亂想些什么好。通過這件事，我們可以得到一個結論：領導都是喜歡發呆的。比如我們的老廠長就經常搬個小板凳跑到流水線上去，然后一坐就是一上午。我們唯一不知道的就是老廠長現在在骨灰盒里一直呆了那么久，會不會覺得很無聊。但不論老廠長有沒有這樣的感覺，老管家確實覺得無聊了。他提議說我們應該做一些有意義的事情，而不是在這里干看著他們和沙子。周寶點了點頭，然后繼續低頭打著盹。于是老管家就一個人拿著一根木棍，跑到了山坳外面的一塊兒平地去。

　　他先把一根木棍插進沙子里，然后用繩索套在木棍上，繞著木棍走了一圈，畫出了一個接近于正三千六百邊形的圓。之后他就又用繩索去丈量了這個圓的周長，這樣重復了五次，老管家就帶著這五組數據回到了工棚里。想要計算出π的值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