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考上了重點中學,我提前一年小學畢業,所以我并沒能參加小學畢業典禮,甚至連張合影都沒有。我還記得宇軒曾許諾要一起畢業的約定,不知道他在哪里,他的成績那么好,是不是和我一樣也跳級,還是他一直順順利利的上了六年級,然后參加升學考試。
小學畢業,姜語諾的爸爸為姜語諾和我辦了一個小型聚會,慶祝姜語諾和我順利畢業,考上重點中學。姜語諾依舊是大家的焦點,她的身上永遠都有著一層被保護和寵愛的光環,而我依舊安安靜靜的待在我自己的位置上。
這樣的場景,多想讓姑姑看到,多想聽她夸我:我就知道,我的伊伊很棒。
第一次,姜語諾的爸爸當眾夸獎我,說他為我驕傲,雖然我不能說話,卻有著別人都沒有的韌性,他從來不知道,原來默不作聲的我會那么努力的證明自己,曾經愚笨的丫頭,一轉眼變成了讓他自豪的好孩子。姜語諾的媽媽也在一邊補充,夸她的小女兒很獨立,很懂事,在她忙的時候,總是幫著她照顧小子皓,會做飯也會洗衣服,她從來沒教過我……
他們的言語里,是真的在為我祝賀,他們是真的很開心。只不過,我從姜語諾的眼里讀出了那么強烈的厭惡和怒火。是在嫉妒還是在生氣,他們對我的夸獎和自豪,還是覺得這一切都那么不可思議,她曾經欺負,嘲笑,捉弄的愚蠢遲鈍的我,正在以不容置疑的速度,飛快的接近她。
也就是從那時起,我成了姜語諾心里的敵人,眼里的尖刺。
五年級的暑假,姜語諾的爸爸給我買了六年級的課本還有輔導書,他想要幫我請輔導老師,被我拒絕了,小時候在我需要輔導的時候,他們卻覺得是我自己太笨,現在真的是多此一舉。知道我喜歡英語,姜語諾的爸爸還給我買了英文詞典,還有英文讀物,這倒讓我很開心。就在姜語諾跟著她的一幫同學瘋玩了一個假期的時候,我在書本里度過了一個充實又忙碌的假期,借助輔導書,補完了整個六年級的課程,我也終于弄清楚了升學考試,我的數學試卷沒有印刷錯誤,數學試卷上的那些我看不懂的題目都是正確而且簡單的。回想起那天考場上,一直懷疑試卷有問題的,焦躁不安,甚至抓狂到要舉手報告老師試卷有問題的我,我都覺得自己好好笑。那個假期我還學會了很多英語單詞,默寫了很多英語文章。
九月開學報道,我和姜語諾分在不同的班里,她在二班,我在六班,雖然不在一個班里,但是我們的教室都在一層,這不免讓姜語諾很不舒服。
姜語諾的媽媽陪著姜語諾去她的班級簽到,領課本,看教室,選座位,而姜語諾的爸爸留下來陪著我。
由于我的情況比較特殊,失語癥又是跳級的學生,姜語諾的爸爸先聯系好了校長,在班主任的帶領下,他帶我去了校長的辦公室,姜語諾的爸爸和校長講明了我的情況,校長再三確認我沒有失語癥的心里障礙,心態積極,以及能適應新的環境,自學了六年級的課程并跟上大家的進度,以及我提出的老師不要特殊照顧的要求,校長對我又是鼓勵又是夸獎,這是他接手這所學校以來,遇到的第一例像我這樣的好學生。
入學教師到職開會,校長把我的情況大致介紹給了學校的老師們,2003級入學的新生中有個叫姜伊伊的跳級生,因事故患有失語癥,卻在入學考試中取得了排名靠前,以及英語滿分的好成績,假期自學六年級課程,更重要的是姜伊伊同學本人要求,代課老師不要對她特殊照顧,可以在課上提問的話,只要能給她寫答案,以及耐心等待的時間……
像一陣風一樣,姜伊伊的名字很快飄滿了整個校園,不論新生還是在校的老生,都對姜伊伊充滿了好奇。姜伊伊所在的六班也成了新生中最熱鬧的班。6班的學生陸陸續續簽到,找到了自己的座位,從開始互不認識的扭捏和拘謹,到不約而同的加入猜測,討論班里到底哪個才是姜伊伊的隊伍,而我就在最后一排靠近窗子的座位上,安安靜靜的聽著看著眼前這群躁動又興奮的家伙們。
班主任帶著點名冊來了,教室瞬間安靜下來,班主任做了簡短的自我介紹,我原以為他會首先讓我站起來,把我的特殊情況介紹給大家,打破大家的好奇心,沒想到他掃視了全班,終于看到了坐在角落里的我,會心的點頭一笑。
那一瞬間,我相信,我的班主任他是一定是一個溫暖的好人。
大概是知道,我不愿意因為自己的事情出風頭,被大家從一開始就戴著有色眼鏡看待。班主任開始點名,但是他不讓大家喊到,而是舉手,這對我來說,就是極大的體貼和保護,我可以在聽到名字的時候舉起手來,在大家找尋之前,趕緊的放下手。因為只有我坐在最后一排,只要我舉手的幅度小一些,就不會被發現。
一切都很順利,班主任點名的速度很快,尤其是到我的時候,我在大家環顧的時候,早已經放下了手,然后感激的看了我的班主任,他也笑了一笑,大家都在嘀嘀咕咕:到底是誰啊,你看到了誰舉手了沒有,怎么都沒看到?
六班的姜伊伊成了更大的謎。只不過一切都是暫時的。
揭曉我身份的是我的英語老師,他在第一節課布置了一個作業,讓我們課上用英語寫了一份自我介紹交給他,第二節課上課的時候,讓我們互相換著介紹。
交上英文介紹的那瞬間,我的心里特別忐忑,我不知道,第二節課我該怎么辦,我的身份是一定會暴露的,冷靜下來,我做好了心理準備。
我怎么也沒想到,我的英文介紹是英語老師念的:
Hi,everyone I feel so proud to be a secondary school student and enjoy the next three years with all of u.
Compared with u, I seem like the disabled, because I cannot speak any more after anaccident the people I love the most in this world passing away. But I never admit I am the disabled.I am healthy just like u.I have the ordinary appearance but a brave heart.
Eventhough I lose the ability to speak, I can write and I can listen tou. Besides, I have the advantage over most you in knowing what I should insist on in my life.
U may already know.My name is JiangYiyi.I am the girl u r looking for these days.
I will work harder and to be better. Would u like to make friends with me?
Best wishes to all of u.
讀完以后,英語老師在同學們的目瞪口呆,似懂非懂中,把我的介紹翻譯成了漢語,然后為我鼓掌,全班的同學們也開始為我鼓掌。
老師讓我站起來,我愣住了,看到他并沒有惡意的眼神,最后一排的我慢慢的站了起來,凳子的聲音響了,全班齊刷刷的站頭向我看來,那一刻我竟然有些不知所措。大家的眼光里,滿是震驚,以及真相大白卻不自然的懷疑。因為姜伊伊看起來就是一個正常的人。
老師告訴我,這是他這幾年里,讀到的最棒的自我介紹,他說他相信我,在他心里,我是健全的,我的聲音他聽的到,我是比其他同學更堅強的好孩子。
他說:我讓你站起來,不是想讓你難堪,難過,我想讓大家知道,寫出這樣介紹的姜伊伊,是應該被我們認識和接受我們的鼓掌的,而不是安安靜靜的待在角落里。
我的這篇英文介紹被拿去貼在了校園班級宣傳欄的展板上,甚至被拿去復印放在書法角展板上,被高年級的英語老師拿去當范文。
就這樣,我用我蹩腳稚嫩的英文,征服了我的老師和同學們。
姜伊伊好像一下子火了,經常會有男生來我們教室叫我的名字,開始的時候,我還覺得不可理喻,十分尷尬,后來習慣了,也會一笑而過。遇到那種開玩笑過分的男生,尤其是高年級的學長,故意叫我:漂亮的伊伊學妹,學長的英語不好,能不能給學長補補,順便吃個飯?……很多肉麻又讓人不舒服的話。我們班的男生就會挺身而出:學長自重,姜伊伊只給我們六班的男生補習,學長如果非要請客的話,我們班伊伊說了,大家一個都不能少,怎么樣啊,學長!
第一次被一群男生們保護,這倒我很少受寵若驚。
當然了,不包括有一堆小女生,嫉妒到要熄滅我的眼神,我說了我是一個敏感的人,我能讀懂人心。
曾經陰暗沉默的內心,開始慢慢的接納來自這些美好的光芒。
姜伊伊的生活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那個曾經被嘲笑,欺負的小笨蛋,如今竟然被認可和保護。
直到有一天,期中考試成績排名,我的成績突飛猛進,沖進了年級第十名。
前十的名額也代表著一個班的榮譽,我以微弱的排名,為六班做了一點點貢獻。就在大家看著成績單討論著名次,有人歡喜有人愁的時候。
突然教室靜的出奇,然后一個溫暖的聲音放佛穿越了那五年的光陰而來,我聽見了記憶里那兩個字:伊人
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直到我再次聽到那聲:伊人。
抬起頭,我看到了門口那個頭發微卷的男生,渾身散著暖暖的光。
張宇軒,我們又相遇了,真好。
我從未想過我會怎么和你相遇,是因為我的努力才讓我如此幸運嗎,因為你說,你是慕名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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