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就差一步

　　“黃昏，告訴你一件趣事，昨天我們劇團演出，請了剛康復不久的我參加，你猜我們演了什么？”我的女友咬著筷子，與劇本相視一笑對我說。

　　我若有所思的想了會兒，說：“竇娥冤？”

　　安雨天夫婦被我討趣的答案逗樂了，我的女友忍住笑說：“黃昏真是越來越幽默了，但是不，不是那個，是名揚世界的《哈姆萊特》。我們昨天演的是著名的受人追捧的哈姆萊特。劇本出演哈姆萊特，而我演奧菲利婭。”

　　“什么？哈姆萊特？”我問，“是年老的哈姆萊特和色衰的奧菲利婭嗎？而且還是從墳堆里爬出來的。”

　　“黃昏你真有趣，從墳堆里爬出來的，呵呵。不過這次你猜的沒錯，確實是五十五歲的哈姆萊特和五十三歲的奧菲利婭。這是一個喜劇的版本，我們稱之為哈姆萊特外傳，或者哈姆萊特續(xù)集。不過這出戲不打算正式出演，就是給內部人員取笑用的。”我的女友解釋道。

　　“我一點趣都沒有，我不過是苦中作樂，現(xiàn)在讓我找出一點有趣味的事我都難以辦到，好像沒有一件事值得我喜悅的，世間的一切趣事沒有一件事屬于我的。或許我曾經(jīng)是個十分有趣的，但如今的我真的很枯燥，好像我患者的那些愁苦通過傾訴全部轉移到我身上來了。我是無處可逃，在這樣的景況下，我怎么開懷的起來呢？”我陰郁著臉，心中的思緒紊亂著，找不到一絲頭緒。

　　我的女友聽了我的話沉思了片刻，用胳膊碰了碰她旁邊的劇本：“劇本，給我們親愛的夏黃昏女士講個笑話，讓她放松一下，如果你的笑話沒有達到我要求的效果，你就要把這一桌子的殘羹剩飯全部解決掉。黃昏讓我來告訴你，劇本有幾個笑話是他的殺手锏，此笑話一出，無人能夠抵抗。”

　　劇本得到應允后，清了清嗓子開始講了起來：“有一次我和雨天去野外露營，那時雖然是夏天，但白天夜晚溫差很大。我們沒帶多余的衣服，而且誰在最簡易的帳篷里，到了后半夜簡直懂的人受不了。我們把所有能蓋的東西都蓋在身上，就連隨身帶去的書也蓋在肚子上了。”

　　“對對，這還是劇本想的辦法，真的很有趣。”安雨天興奮的說，回首往昔對她來說是十分幸福的事，

　　“你們?yōu)槭裁床话岩m子也蓋上去。”我隨口接了一句。

　　他們倆笑的前往后和，由其是劇本，他是高中時來到中國的，中國話說的相當不錯，只有每次大笑時西班牙腔就會跑出來，那夸張滑稽的聲音比他講的笑話有意思多了。

　　為什么看到他們相愛有加，我不但不會由衷的想要住院，反而胸口悶悶不樂？因為我的愁苦在他們的歡悅面前相形見絀了？還是我為這種求而不得的生活由羨慕轉變?yōu)閼崙浚课铱酀男α恕Ｎ夷芤饬系阶约寒敃r面如枯槁的神情，慵懶疲憊的坐姿是多么不如人意。

　　我的女友笑的前仰后合，她說：“黃昏，你打算如何安排你來之不易的假期？我和劇本經(jīng)過無數(shù)個徹夜長談后，選定了個十分和我們心意的地方，我相信我們在那里一定會過的相當愉快。你猜我們要去哪里？”

　　“杭州西湖？”我問。

　　“黃昏，我親愛的朋友，你這搞笑逗樂的本事是如何練就的？實在是太棒了，你說對不對劇本？你看他也點頭了。”安雨天靠在劇本寬闊結實的肩膀上，笑個不停。“不，不是，我們打算去意大利，因為歌劇這種藝術在意大利可是相當繁榮的。所以我們非去看看不可，那句話怎么說來著？取其精華，去其糟粕，對了！就是取其精華去其糟粕，換句話來說就是揚長避短。我們已經(jīng)為這次旅行做了充分的準備，而且行程降至，再沒有什么比這一刻更動人心魄了。我簡直能夠在腦子里把我們愉快的假期勾畫一遍，而且一遍比一遍更熟練，更精致。”

　　這場被他們認為是趣味橫生的聚會不但沒有使我心情舒坦，反而越發(fā)的陰郁，沉悶，像個將行就木的老婦人。夜晚十點的鐘聲響過，他們戀戀不舍的結束了這場聚會，由劇本攔了輛車送我離開。臨上車的那一刻，劇本朝我做了個勉勵的表情：“我們有足夠的理由去相信，每一條路都有自身獨特的地方，這也是吸引我們當初選擇它們的最初原因。與其為這條涉足的路懊悔，不如想想接下去的路要如何繼續(xù)吧，生命有無數(shù)的可能性，或許我們現(xiàn)在的處境并不是一成不變的。心誠則靈，黃昏。”

　　車子開走后，我扒著車窗尋覓他離開的背影，心難過的快要窒息。一股懊悔涌上心頭，在腦海中匯聚，形成一個可鄙的念頭。如果當初在學校我沒有拒絕劇本的表白，沒有因為在學歷上挑三揀四，我們如今也會像他和安雨天一樣幸福嗎？或者比他們的現(xiàn)狀更令人艷羨？我使勁的搖頭，只想把這個可鄙的念頭驅逐出腦海。木已成舟，再惦記那些無法挽回的往事，除了在心中徒增傷感外還能如何？我現(xiàn)在所過的生活，都是經(jīng)過千挑萬選選出來的，所有的痛苦與沉悶都是我去肯定過的。我拿什么去指責他們交織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