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薔薇蓮花斬·丙

　　風暴仍在繼續。

　　緩緩拔出的劍卻還在鞘中，劍刃上的森白映有一雙決然的眼睛。空氣中瞬間的冷凝竟讓人有些吃不消。李泰咬緊牙關：“想見識‘薔薇蓮花斬’？那就先讓風雪把你的脖子洗干凈。”肖走式興奮的翹起嘴角，眼睛和手里的匕首步入同一道防線上：“哼，那就讓我見識見識你的本事。”

　　兩人同時冷靜審視著彼此之間可以發動襲擊、防御以及可利用的空間縫隙。李泰的身影在肖走式的眼角膜上透射著冷峻：在還不清楚這家伙的出招前，必須用一些虛招進行測試。然后手里摸出幾把暗器，李泰方位瞄準。

　　可是風雪越來越大，視線越來越不清晰。幾點寒星的驟降劃破了稠密的空氣，像被切出的口子瞬間多出殺人的兵器。當這些耀眼的寒芒并入李泰的視野時，一切好像到了無法補救的余地。

　　不管他是否能躲得過肖走式都可以得到他想到的情報。

　　金屬切割空氣密集的銳利越來越近，全是他的死角盲區……

　　要終結了嗎？

　　闔上眼睛，豎指；風忽然卷得很緊，交織起的風墻摩擦形成很強的阻力，那些暗器載進里面像烏鴉墜水，沒了生命。李泰抬腳靠近那些插進雪堆的暗器，頓步：“你未免也太小瞧我了吧。”肖走式冷冰冰地講：“直到你正式發動‘薔薇蓮華斬’，在此之前侮辱你的招式我會繼續。”李泰的手指依舊停滯劍柄上：“朋友，人太狂妄了可不是件好事。”肖走式闔上眼睛，嘴角的笑翹有不屑的顏色：“你真是好了傷疤忘了痛，剛才我罵你老子的仇恨你忘哪里去了？”

　　“當然，這筆賬我會好好跟你算的。”流線般的身影穿梭在暴風雪中，眼看快要抵達肖走式跟前；要行動了嗎？好像很有趣……注視前方快速移動的點迅速擴展成的面，肖走式心里有點緊張有點興奮：只要能殺掉你就可以名揚天下然后超越那個男人，沒有別的途徑比這來得更簡單了。李泰，每個人都會為了自己的自私去做些喪盡天良的事情，如果要怪的話你就怪自己的出身還有自己沒有實力保護自己……我設的幌子，你種定了。

　　縱躍半空，當兩條身影都未形成定點，肖走式模糊的身形已瞬轉在李泰的背后發動攻擊。森白的刀刃停頓在李泰的脖子、擱置他的肩頭。肖走式從他的背后露出戰勝者的面孔：“你的實力的確不怎么樣”李泰冷哼一口氣：“你想的太多了。”

　　“蓬——”李泰的身體泡沫化成一堆雪在肖走式的面前；驚愕，紛白的世界就只留下自己這一點身影：替身術嗎？真身又會在哪里？繃緊神經，每一寸血液游走過的肌理不敢有一絲絲的懈怠，沒有人開玩笑會拿自己的性命。

　　仔細審視著地形：現在唯一能夠利用的是風向、氣流的波動還有雪叢上的腳印。就算這家伙有通天的本事也不可能踏雪無痕……除非，這家伙的身體可以離子化，但是這樣一來，那種形態的身體很容易受到風力的影響而無法具體化發動攻擊，看來情況也不算太壞。

　　他臉上流出了冷汗很快又凍成冰晶，他在想李泰會采取哪種角度的進攻來制造出意想不到的突襲？李泰沒有讓他等太久，一把還未脫鞘的劍已然閃電般劃破空氣，沖向自己。兩條身影交織在一起卻不再有任何動靜，雕塑般停滯那里——肖走式的刀抵在李泰的腹部，李泰的劍橫亙肖走式的頸部；肖走式驚慌的咬緊牙齒，顫抖的身體冒著冷汗——臉頰上霍然多出一條細長的劍痕。

　　片刻后，肖走式多出一份坦然，像是從恐懼中走了出去：“不戰而屈人之兵，這就是你的戰略。”微微一笑：“被你看出來了。”“你是想先在我的心中制造出大片恐懼，然后利用我對你的盲區結合恐懼對我發動攻勢，以此來徹底擊敗我，是也不是？”肖走式說。李泰撤回攻勢，目光柔和：“我們現在的爭斗只會兩敗具傷，說真的，我沒把握干掉你，同樣也不想被你干掉。”肖走式挪移的刀鋒卻架在了他的脖子上：“你忘了我的身份了嗎？收回你假惺惺的同情。”

　　李泰嘆了口氣：“不要告訴我你還沒有察覺出來。”

　　肖走式說：“潛伏的敵人是吧。”

　　“至少上百個。”

　　閉上眼睛嗅了嗅，說：“七百三十一個。”

　　李泰把長劍收回腰間，疑惑：“我們還要廝殺下去？”“當然。”肖走式冷峻地盯住眼前人，語氣溫和，“我有一個方案……”

　　兩條突然發動的身影在蒼白的空間里連續不斷地進行一次次攻擊，金屬摩擦的火花迸濺在空氣，不時伴有低鳴。肖走式的刀刃光鮮依舊卻少了殺氣，李泰的劍仍是在鞘中低鳴。當漫天大雪已經密密麻麻都是腳印的時候，兩人的眼瞼上都蔓延開疲倦的痕跡，氣喘吁吁，遍身全是流著血的傷痕；冰涼的氣流倒灌進支氣管中氧化掉液體，口干舌燥。多少讓體力驟降的人有些不太適應。

　　到極限了嗎？

　　看來不用再支撐下去了。

　　肖走式和李泰的身體陸續癱倒在地……

　　狂風怒嚎的蒼白中有人在興奮的嚎叫：“殺掉他們兩個，把殺害李泰的罪名嫁禍給肖走式，這樣的話我們就可以名利雙收!”然后周邊的溫度瞬間升高許多，氣壓低沉，里里外外忽然匯聚成的人形有十幾層，手里端著各式各樣的殺人武器，風雪殘留在他們臉上的是獵手對獵物受傷后陰冷的笑。

　　“我們是不是應該準備反擊？”李泰問。他注視著肖走式，從來沒有想過雅俗這兩大對立陣營居然還會等來合作的契機。肖走式微笑著：“讓我見識見識你的＇薔薇蓮華斬＇吧!”“樂意至致。”

　　當世界只剩下慘白，事實上鮮紅已距離自己不遠；當自己已經沉浸于廝殺的享受中，死亡的倒影距離自己其實愈來愈近；當自私貪婪的結合體在內心深處生根發芽，即使你的成就再大，天要絕你的事實定是要將寫進史記。

　　兩點身影突然流竄在蒼茫之間，踩踏在紛亂如雪的殺手身體，卻不失停頓感，飛舞的刀刃鋒芒畢露在一具具尸體之上，映射上的是凄慘絕倫的眼睛；劍的主人好像還沒有將其拔出的意思，只是伸出手指結印。腳跟落地，偌大的空間里尸橫遍野，冰冷的倒在兩人的腳邊。內圍的危險已經消除三分之一。高坡上，像首領的敵人也不知道是因為恐懼還是給手下鼓氣，囂張：“他們兩個的體力消耗殆盡，大伙抓緊時間不要給他們喘息!沖!”然后密密麻麻的人流雪崩般從另一個山頭咆哮而下，士氣十足。

　　肖走式仇視著那人：“拿同伴的性命當作護盾，坐等最后的收益。這種人實在該死。”李泰忍不住打趣：“那我們現在算不算同伴？”

　　沉思許久才啟唇的肖走式，沉吟：“可別跟我開玩笑。”同伴對于自己來說占據著相當重的分量，所以他需要仔細考慮：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

　　“當然。我一直都是這樣認為的。”

　　“嗆——”銳利的龍吟劃破了彌漫空氣中的凝重。手指抵按住劍格，架起；另一只手，豎指捏印。

　　下一個瞬間，地面的風雪迅速卷起巨大的漩渦，一聲極強的轟鳴，蓮花盛開般將所有的人都掀炸向天際；李泰縱身躍起，凌至半空已然多出無數分身，不拘一格的招式風馳電掣般的轉動著手里的——復雜繽紛的亂影混沌般廝殺成一片，劍到之處，身首異處，漫天飄飛的不僅是雪，還有血和尸體——全是撕裂般的龍吟長嘯和實體化成深色的劍氣，每一道揮斬都像是快要把空氣分割成無數細小的縫隙。

　　右手攥緊刀柄，看準撒落下的幸存者，轉身只是一刀，卻用盡了全力——因為力量過大，不堪承受的刀碎在肖走式的手里，瞬息間空氣間爆炸開的氣流波動含混著劍氣要了其余人的性命，他右臂的肌膚也因此裂出了血，染紅了地。

　　大口喘息著，托著疲憊的身體……

　　風是靜的，云是靜的，雪是靜的，李泰和肖走式坐在地上背靠在一起。眼前的風雪漸漸平息。終于結束了，紛擾的戰事……

　　“我們還有沒有機會再見，朋友。”舉起酒壺，李泰昂頭就是一口。

　　肖走式站起身，對準遠處：“只希望下次再見面的時候不是另外一場殺戮。”然后他沖他伸出了手；先是吃了一驚，接著李泰很是開心的和他握在一起。

　　蒼茫的雪原上只剩下的這兩條身影，被雪光反射形成的影子在地面上交匯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