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人

孟胡安今年正好三十歲。人到而立，正值得意。

他從年輕就跟著父親經商，幾年奸猾滾打，現在已經是一個小有規模企業的老板。尤其是近些年來更加陰狠老辣，正好又趕上如今這樣的世道，少不了再肥幾圈。平日里說話噴金，走路都帶風，真是羨煞窮漢。

此時孟胡安正開著車往公司趕。司機老趙的兒子今天結婚，偏偏公司有個急會，只好自己開車。幾年不碰方向盤，胡老板看著窗外急速掠過的一桿桿霓虹，心里惦記起剛剛跟那個女大學生的溫存，不覺加快了油門，真是仿佛回到了驍勇善戰的時候——可惜，公司這就到了。

他到了公司之后一切開始照舊運行。孟胡安覺得這就像是萬年不變的一潭湖水，他是一塊石頭，到了，漣漪便一層層散開，連每次的環紋都一樣。當然他不會計較這些，他自認是一個很有耐心的人。

閑話說完的功夫，孟胡安這邊的應酬也就完了。他對秘書交代幾句，轉身離開。走的時候當然要順手在她屁股上拍一巴掌。

六歲的女兒今天晚上過生日，他必須趕回去。天色已是晚間，不過城市就像**，運作的時候，向來不分什么白天黑夜。

孟胡安打開車窗，叼著煙，覺得今天很順利。不過，得除了馬上就要回去見自己的那個黃臉婆。想到這，他拿起手機給黃臉婆打了個電話。電話接通后，不等對面的人說話，他就告訴那個人，讓女兒接電話。

“爸爸。”聽筒里傳來了一個小小的聲音。

孟胡安忍不住笑出聲來，答應著。好像已經聞到了家里的奶油味，看到了女兒怯生可愛的小臉。他問：“爸爸給你買的禮物喜歡嗎？”

“喜歡。”過了會，那聲音又小心地問：“很貴吧？”

“不貴，你喜歡的話，爸爸還給你買。”

那邊模糊傳來了幾句女人的聲音，接著女兒說：“爸爸，媽媽說你開車要小心。爸爸，你別著急，蛋糕我等你回來才吃的，放心吧。”

孟胡安笑著，答應著，掛了電話。手機還沒有離手，聽見一陣急促的喇叭聲，一輛大貨車猛地撞上了他的奔馳。

路人們在驚呼聲中看到那輛奔馳的駕駛室被碾得扁平。

二、生

孟華南霍地坐起來，抹了把臉上的汗，怎么都停不下來喘粗氣。過了一會，他才感覺心跳穩了下來。開始打量四周。

這是一個路邊。路邊有一條長椅。長椅旁邊是一根灰銹的路燈。孟華南從地上爬起來，隨便拍了拍身上的灰塵。 他原來在長椅上睡覺，鬼知道做了個什么噩夢，驚出了一頭的汗，又想想，好像還有一輛大貨車打這經過，按了幾聲喇叭，天殺的，想到這，孟華南朝地上狠狠地吐了口唾沫。

孟華南是個乞丐。而立之年落魄如此，他的性格，早就喪氣到像長椅上的那張報紙了。早年的失敗，如今的條件，都刺咧咧地擺在眼前，讓這個男人完全臣服在活一天是一天的乞討生涯中。

孟華南抬頭看了看天色，已經是夜了。這個時間有一種人群要開始活動了，說不定還能多討幾個錢花花。想到這，他把頭發搓得更亂了點，左右看了看，端著破碗要往前走。

一拐彎，他就罵了一聲，眼前是一個車禍現場。乖乖，這下子有的熱鬧了。他也跟著人們圍過去，看見是輛奔馳，駕駛室都給撞扁了，厲害。那邊是輛大貨車，駕駛員也在被一幫人往下抬，就看見滿頭血，也不知道怎么樣。報應，孟華南嘟囔道。說不定剛剛響喇叭的司機就是他。

警哨越來越多，已經圍起了警戒線，救護車遠遠地就嘶喊上了。人們都說這出車禍的一定是個人物。孟華南搖搖頭，覺得無趣。不知道怎么，有點似曾相識，但是沒興趣再看，想轉身離開。一回身卻看到五花繚亂的閃燈光里站著個老人，笑瞇瞇地問他：“看懂了嗎？”

孟華南的眼睛在說，莫名其妙。轉身就想離開。沒想到那老頭抓著他的肩，開始搖....

三、夢

“孟總，醒醒！孟總，醒醒！”

孟胡安被秘書搖醒了。他睜開眼睛，看到了一張精致的臉，隨后他發現這張臉的睫毛快要戳到自己的鼻子上了。

“孟總，您怎么睡著了，您不是說開完會有急事嗎？”

孟胡安揉揉鼻子，又揉了揉額頭，還是太累了，坐著就睡著了。想想又覺得好笑，自己怎么會做這樣的夢，把自己夢成了乞丐。

哎呀，晚上是女兒的生日，得快點趕回去。孟胡安想著，站起來習慣性地整理好領結，對秘書交代了幾句就要走。

臨走時他嘿嘿一笑，在那秘書的屁股上，輕輕拍了一巴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