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十章    是我漂亮還是你老婆？

　　他們倆相對坐著，垂涎欲滴的夾起一只飽滿的餃子，李逸寒瞇縫著眼，努著嘴湊近餃子聞了好一會兒，對自己親手包的餃子的外形贊不絕口。他說自己要盡地主之誼，極盡諂媚的表情與他三十五歲該有的平穩(wěn)與沉著極為不符。他是如此的青春活力，仿佛這世間一切的自由與歡愉都是由他帶來的。

　　季澈強忍著內(nèi)心難以名狀的悸動，她感到自己擺在桌子下的雙腿抖如篩糠，拿著筷子的手顫顫巍巍，好幾次都讓本已夾牢的餃子從筷子中滑脫。她好容易要將一只餃子送到嘴里時，餃子突然滑掉，她急忙用左手去接，可還是沒能接到，反倒是將她的褲子弄臟了。季澈窘迫萬分，她放下筷子，微微低著頭，為自己這因緊張而不能自持的局面感到羞愧。她是那么脆弱，她那短暫卻甜蜜的幸福是那么脆弱，因為她現(xiàn)在所留戀著的一切都會被即將降臨的災(zāi)難摧毀。她抬眼望了望大口吃餃子的李逸寒，堅定了自己堅持的信仰。任再大的災(zāi)難，都不能摧毀我的幸福。她心里默念。

　　“我給你的餃子打個分吧，我曾經(jīng)為我品嘗過的任何一頓飯都給予了公平的評價?！奔境悍畔驴曜?，她并沒有吃多少，她內(nèi)心的愁緒讓她沒有辦法完全釋懷。但是她想緩解這個沉悶的氛圍，于是她開口道。

　　李逸寒愣了一下，不慌不忙的把含在嘴里的餃子吞下去，他做了十分得體的請的手勢，示意自己對這個提議并無異議，而且十分贊同，因為從他那輕佻的眼神中不難看出，他對自己的手藝有十足的把握。

　　“滿分十分的話，我給你……”季澈若有所思的說，她停頓了片刻，似乎是在回味餃子的滋味嗎“零點零二分?！?/p>

　　這出乎意料的答案讓李逸寒瞠目結(jié)舌，他好像一時沒反應(yīng)過來，當(dāng)他反應(yīng)過來時立刻大驚小怪的叫起來，一口一個憑什么，讓原本沉悶的氣氛頓時活躍了起來。

　　季澈安撫道：“你先不要不服，我會用我充分的理由來打消你懷疑我任何不公的疑慮。第一，餃子皮太厚了，咬了半天才吃到餡，要是瞎子吃的話，還以為是年糕呢。第二，你包的餃子也太不整齊了，大的那么大，跟包子一樣，小的那么小，跟玻璃彈珠一樣，你知不知道這樣有多影響整體的觀賞性，讓人看了都沒有食欲。最最重要的就是——你真不該在餃子餡里放生姜，因為作為評委的我實在是不能掩飾自己對生姜的厭惡，那是我最討厭的蔬菜，沒有之一?！?/p>

　　“不過你也用不著為了這個評分的結(jié)果而大驚小怪，激情憤慨，因為在我所給予所有評分的菜肴里，從沒有一個超出零點一分的。你并不算最差，只是此等而已?！奔境航又诳嗟溃暗睬f不要因為這個評分而失去對烹飪的興趣，否則我會成為歷史的罪人?！?/p>

　　李逸寒不服氣的瞎哼哼，他重新開始大塊朵頤，眼神中充滿挑釁的意味，他每嚼一口都故意發(fā)出很大的聲音，邊吃邊向季澈說明自己的餃子是如何如何的美味。燈火闌珊的這一幕，多么像一對舉案齊眉的夫妻，溫暖的享用著美味的晚餐。

　　“我問你個問題吧?！奔境簩⒆约旱耐胂蚯耙煌疲迅觳卜旁谧雷由?，滿臉笑靨的說。

　　“可以，只要不涉及個人隱私，我十分愿意為晚輩答疑解惑。”李逸寒一笑，露出沾了韭菜的門牙，樣貌十分滑稽，但他自己并沒有意識到，依舊我行我素的吃餃子。

　　“是我漂亮還是你老婆漂亮？”季澈說完不忘向他拋了個風(fēng)情萬種的媚眼。

　　李逸寒被這始料未及的問題嚇得差點噎到，他一邊擺手一邊喝水，臉因為咳嗽和窘迫而通紅。他當(dāng)即對這個問題進行了反駁。他說這根本就沒有可比性，暫且不說你們倆兒人年齡的差異，每個女性都有自身獨特的魅力，而這每種魅力又會遭遇不同男人的欣賞，所以女人與女人是不能放在一起比較的。他還說這樣的比較相當(dāng)于把馬和牛在一起比，哪一個要好，這都是風(fēng)馬牛不相及的事兒。最后他看了眼季澈，給了一下客觀的評價：再說了，你還嫩著呢！

　　時間的一步步緊逼將季澈原本愉悅的心情一掃而光，她有些焦頭爛額，神情恍惚，對李逸寒無傷大雅的玩笑也心不在焉，是不是走神，臉上眉頭緊鎖。

　　李逸寒具有洞悉人心的本領(lǐng)，他看出季澈此時在為什么可能十分恐怖的事情心煩意亂，所以他提議不如在這悶熱的夏日夜晚到陽臺上感受涼風(fēng)習(xí)習(xí)，感受夜晚的北京是多么的空曠和寂寥，感受樹上的知了和池塘的蛙鳴，感受透過一切凡塵俗世而看到的最美好的事物。

　　他們站在一起，背靠著陽臺的圍墻，溫柔的夜鋪成的高貴的黑地毯在他們腳下，漫天燦爛的星斗在他們的頭頂，晚風(fēng)吹亂他們的頭發(fā)，夜鶯孤獨的鳴叫為他們伴唱，他們是黑暗中的夜游神，細細品味著寂寞而神秘的滋味，甘甜美酒，入口即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