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魅影幻術(shù)（4）

　　性格迥異的四位師兄逐步出現(xiàn)在林中，他們有時(shí)獨(dú)自一人鉆研千幻劍法，有時(shí)結(jié)伴在一起喝酒笑談風(fēng)月。

　　為了躲避他們的視線，淡云步站在遠(yuǎn)處，看著年少時(shí)候的他們歡笑嬉鬧，心中不禁溢出一絲懷念的感傷。

　　如果他不曾記錯(cuò)，眼前的畫面應(yīng)該是十幾年前的一幕了。猶記當(dāng)年，他尚且年幼，性情冷漠無情無欲，師尊幽南子卻破例收他為徒。只因他天資聰穎，骨骼清奇，是個(gè)練武的奇才。

　　果不其然，短短幾年，他的武學(xué)造詣已經(jīng)達(dá)到頂峰，連江湖泰山北斗級別的幽南老人——他的師尊，都嘆為觀止。

　　然而，他卻并不快樂。每當(dāng)看到師兄們其樂融融的樣子，他總是不由自主地躲得遠(yuǎn)遠(yuǎn)的，生怕被他們發(fā)現(xiàn)自己。他害怕與人接觸，警惕著周圍發(fā)生的一切。

　　如同此刻的他，閉上眼，杜絕著周遭的一切。那些斑駁陸離的畫面，清風(fēng)中飄來的歡聲笑語，師兄們一遍又一遍的呼喚，都在混亂的刀光劍影中，湮滅在無窮無盡的黑暗里。

　　世界突然安靜了。

　　他的眼前只剩下黑暗。

　　心卻仿佛墜向了一片深淵，空洞無聲。

　　突然——

　　耳邊傳來女子的輕柔低喚：“五師兄……”

　　睫毛微微一顫，淡云步驚詫地睜開眼，黑暗中突然射來一束光線。銀白色的光芒瞬間耀亮了周圍的樹木花草。

　　喉結(jié)隱著一絲輕顫，淡云步連退數(shù)步方才穩(wěn)住了身形。

　　那女子背對著光芒，白衣勝雪，纖柔嬌軀盈盈而立，秀麗的臉龐微微泳起如水的微笑，在百花叢中，猶如初蓮綻放。

　　“五師兄，最近可好？”她笑問。

　　淡云步只覺得喉嚨一片苦澀，卻還是艱難地應(yīng)了一聲“好……”

　　女子輕笑一聲，如銀鈴般清脆，“是嗎？那我就放心了。可是……”一聲轉(zhuǎn)折，她的神情忽然染上哀愁，垂眸憂傷道，“可是，五師兄為何都不問問，飛翼過的可好？”

　　“我……”淡云步張口，卻無言以對，心里那個(gè)聲音一直在提醒自己：幻覺！一切都是幻覺！

　　強(qiáng)迫自己閉上雙眼，心平氣和，不去理會耳聞目睹的一切，靜下心，努力抵制幻象。

　　可耳邊，熟悉的溫柔嗓音卻如何也揮之不去。

　　她哀傷的輕嘆聲幾乎要把他的心撕碎：“五師兄，這么多年來，難道你都不曾想過飛翼嗎？你可知，自你走后，飛翼的心已死，只盼著你能早日歸來。可你……可你……”

　　“還記不記得，小時(shí)候，我最愛偷喝你釀的酒，你削竹為簫贈予我，教我吹奏。你曾說，飛翼就像幽南山里的精靈，是你黑暗里的一束光。現(xiàn)在我就站在你的面前，為何你會變得如此冷漠，連看一眼都不愿意？”

　　“五師兄！我好想你，求求你睜開眼睛看看我好不好……”清寂的聲音飄在空中，她突然冷笑一聲，“呵呵，為什么？為什么要把我推向別人？為什么那么自私？淡云步，難道在你心里，我風(fēng)間飛翼的幸福，就那么沒有價(jià)值嗎？”

　　那一句聲嘶力竭的質(zhì)問陡然在他胸前割開了一道口子。令他情不自禁低吼了一聲：“不！”

　　顫抖的尾音仿佛穿越了一條冗長的隧道。許久之后，淡云步終于緩緩睜開雙眼，璀璨的陽光即刻籠罩下來。

　　天空澄藍(lán)，萬里無云。

　　顧不得驚嘆眼前突如其來的日夜交替，淡云步環(huán)顧四周，只一心尋覓那白衣女子的身影。

　　“飛翼……”

　　他毫不猶豫向著那抹飄飛的白影奔去，不知不覺來到一棟竹屋前，入目皆是飄飛的紅綢，屋里屋外處處洋溢著喜氣的氛圍。

　　淡云步腳下一頓，看著眼前觸目驚心的紅色，幡然醒悟。原來，自始至終他都不曾走出這片幻境。

　　沒有幽南山，沒有四位師兄，沒有飛翼……

　　一切，不過就是他的一場夢。

　　可笑的是，即便是在夢中，他仍舊要強(qiáng)迫自己清醒著。

　　看著那抹白影幻化成一道艷麗的紅色。

　　蛻去素衣無華的清妍秀麗，染上火紅嫁衣的嬌媚妖嬈，從心靈到容顏，她的美，令他恍惚間呼吸一窒。

　　可是他知道，即便眼前的女子震撼著他的視覺，也不過是他心底油然而生的幻象。

　　所以，要保持冷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