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不要相親

　　晚上回家，何靜就對秦洪濤說了今天聚會的事，并囑咐一定要替戚安然留意一下。秦洪濤性格敦厚，從來沒撮合過別人，但何靜開口了，就把這事放心上了。第二天上班的路上就把公司的男同事在心里過了一遍，當想到老板韓睿的時候，秦洪濤使勁搖了搖頭，借他十個膽他也不敢給老板做媒。

　　他進公司五年，一直沒見到老板真容，只是聽說老板在國外，經常通過遠程會議了解公司的事務。而在前不久才見到真人，當時他就想：多年輕啊，人真不能跟人比啊。韓睿給他的印象就是不茍一笑，而且是個工作狂。他沒見過韓睿鬧過什么緋聞，連秘書都是男的。當見到有一天付靖藝來找韓睿，挽著韓睿的胳膊出去時，他感慨：怪不得沒有緋聞，原來早就有佳人了，兩人站在一起確實給人金童玉女、天造地設的感覺。

　　走進公司，趕緊著手處理手頭上的軟件開發，中間休息的時候進茶水間，碰到剛到公司工作的小趙，想起何靜囑托的事，招手讓小趙坐下。“小趙，過來坐。”

　　“洪濤哥，找我有事？”

　　“問你個私事，有對象沒？”

　　小趙一聽，覺得公司太好了，不光待遇好，還關心員工的終身大事，誠實的答道：“沒有。”

　　秦洪濤一聽，覺得可以替何靜的同學牽牽線，“我幫你介紹個對象怎么樣？”

　　小趙一聽美翻了，八字還沒一撇，就要中午請秦洪濤吃飯，秦洪濤揮揮手說“別急，等事成之后，肯定要宰你一頓。”

　　小趙這才冷靜下來，問對方人怎么樣。

　　秦洪濤說：“她叫戚安然，是我老婆的大學同學，也在C市工作，聽說是個編輯。人嘛，能讓我老婆上心的，肯定差不了。”

　　韓睿本來想讓秘書倒杯水，后又想起派他出去了，就自己到茶水間，沒想到剛好聽到戚安然準備相親的消息。拿著空水杯又回到辦公室，盯著桌上的文件發呆。

　　由于第二天要出雜志，戚安然等到1點檢查完所有的內容才回家。走到樓下，突然躥出一個人，戚安然“啊”了一聲，剛想跑，就聽到黑暗中有人說“是我。”

　　“韓睿？”戚安然試探的叫了聲。

　　“嗯。”

　　戚安然走近，借著燈光，看到面前站著的人確實是韓睿，只是今晚的韓睿有些頹唐，讓人看著有些難過。

　　“你怎么來了？”

　　韓睿沒回答戚安然的問題，只是走過去抓住戚安然的胳膊問：“你要相親？”

　　“額？”戚安然有些奇怪韓睿怎么會知道，可能是宋薇說的吧，“嗯。”

　　“為什么？”抓戚安然的手不覺中又加大了力量。

　　“什么為什么？”

　　“為什么要相親？”

　　“因為已經不再年輕了。”雖然戚安然不愿意承認，但她確實不再年輕，不能再像以前一樣覺得一定會遇到真愛，后來尋尋覓覓，始終遇不到能讓自己心動的人。

　　“為什么不考慮我？”

　　“啊？”

　　“既然要相親”，韓睿頓了頓，“為什么不考慮我？”

　　“韓睿，別鬧了。”

　　韓睿僵了一下，慢慢松開抓戚安然的手，“戚安然，你還是這么自以為是。七年前，你就說清楚了，是我一直在做夢。”轉身緩緩的離開，戚安然看著韓睿落拓的背影。

　　——你不是已經有付靖藝了嗎？

　　剛上樓接到宋薇的電話，“韓睿去找你了？”

　　“是你告訴他我地址的？”

　　“嗯。他今天來酒吧找我，我看他的臉色不太好。”

　　戚安然和宋薇隨便聊了幾句就掛了電話，走到窗前，望著窗外漆黑的夜。戚安然從高中開始有個習慣，心情不好的時候，就跳到寬大的窗臺上坐著。那時，她看《瓦爾登湖》，看梭羅泛舟湖上，看命運把他推向何方，她就坐在窗臺上尋找自己的命運方向。今晚，韓睿來找她，確實出乎她的意料。她不知道該怎么回答韓睿，只是順口像七年前那樣說“別鬧了“，除此之外，她不知道還能說什么。本來已經下定決心，半年后就開始相親的，可是今晚韓睿出現后，她又開始動搖了。她不知道那樣做對不對，只是心里有一絲不甘。

　　隨手翻了翻《月棠記》，里面也有一個女孩說“在等一年“，可是一年以后，她不會相親，而是四處旅行，比她瀟灑，心中有些動容。她也是個愛旅行的人，大一大二的時候，趁著假期也會和同學一起四處旅行，只是現在那些曾經一起旅行的人，早已為人父母，只有她還是孑然一人。

　　像是下了什么決心，第二天就去向主編辭了職。到“前世”去找宋薇，和她說了自己的決定。

　　“去哪？”宋薇也沒阻攔。

　　也許每個人在向生活低頭之前，都要經歷過一場自我放逐。

　　“去南方小鎮吧，一直都很想在那生活。”

　　“什么時候動身？”

　　“就這兩天。”

　　“什么時候回來。”

　　“歸期未定。”

　　“一路順風。”

　　“嗯。”舉起酒杯和宋薇碰了碰。

　　接下來的幾天，戚安然就上網定旅店，查路線，收拾了行李，買了火車票就出發了。

　　韓睿把自己關在工作室里，晚上也不回家，同事兼朋友許遲說：“韓睿，這個項目又不急，你也不用這么拼命吧？”

　　韓睿敲著鍵盤，“怎么還不回家？”

　　“陪你啊！”

　　“別。我怕你老婆來找我麻煩。”

　　“你這工作狂的稱號真是名符其實。”齊浩搖搖頭，看到付靖藝進來，“那我走了。”臨走之前沖韓睿眨眨眼。

　　“嗯。”

　　付靖藝進來坐在韓睿對面，“睿，還在忙？”

　　“找我有事？”

　　“就是過來看看你，我們也好幾天沒見了。”

　　韓睿停止敲鍵盤，嚴肅的看著付靖藝，“靖藝，我有話想對你說。”

　　“什么啊？”

　　“我們分開吧。”

　　付靖藝的表情看不出有多么驚訝，只是愣了幾分鐘，然后對韓睿說：“韓睿，你們不會在一起的。”

　　“你又怎么知道？”

　　“她愛的只是她自己，或者說她連自己也不愛。”

　　“即使那樣，我也不會變。”韓睿淡淡道。

　　戚安然住的旅館在烏鎮景區內，兩層小樓，共四個房間，除了她，還有一對情侶和三個從C市來的男孩。晚上六個人湊在一起打牌，C市過來的三個男孩聽戚安然也是C市的，大有

　　他鄉遇故人的感覺，幾個人便相互介紹了一番，那對情侶從A市過來。C市過來的三個男孩分別叫羅凱、張坤騰、齊浩，三人是同事，羅凱和張坤騰還是大學同學。

　　“你們哪個學校畢業的？”

　　“C大。”聽到他們的回答，戚安然感覺這世界真小，笑著說，“我也是那畢業的。”

　　“真巧。”

　　“是啊。”

　　“你這是過來旅游還是出差。”戴眼鏡的羅凱說。

　　“旅游。”

　　“記得大學時，我們宿舍不就有個喜歡旅游的嗎？”張坤騰對羅凱說。

　　“韓睿那是受他喜歡的女生影響。”羅凱點點頭。

　　乍一聽到韓睿的名字，戚安然感覺這世界真的是太小了，出來旅個游都能碰到韓睿的舍友。

　　“也是，為了那個女孩煙也不抽了，還天天跑去陪人家上自習。”

　　“對，還不許我們在宿舍穿的太隨便。”想起曾經的往事，總是滔滔不絕。

　　“你們那個舍友真的是太好了，那他最后和那個女孩在一起了嗎？”同打牌的女生一臉的羨慕，然后又看看自己的男朋友，撇撇嘴說，“你就不能跟人家學學。”她男朋友也沒說什么。

　　“沒有，最后那個女孩畢業，他也出國了。前不久打電話說回國了，可惜上次同學聚會要加班。”說完，羅凱嘆了口氣。“對了，那個女孩應該和你一級。”又看著戚安然說。

　　“哦，是嗎？我沒太聽說過。”戚安然只能打死也不承認，她總不能說你們說的故事的女主角就在這坐著。

　　她也沒想到，就因為她曾經一句話，韓睿真的戒煙了。難道她一直都誤解韓睿了？

　　原來她從來不曾了解過韓睿，只是把他當成一個小孩子，所以當韓睿跟她說喜歡她時，她從來沒從韓睿的角度考慮過，只是一味的以為小孩子的愛，長久不了。韓睿說“戚安然，你總是那么自以為是”的時候是什么心情呢？突然想和韓睿說一聲“抱歉”，卻發現她根本沒有韓睿的聯系方式。心就那樣惶惶然的沉了下去，這些年，她欠韓睿的又豈止是一句抱歉就能完的？是不是，一旦錯過，就真的是一輩子了？

　　但是即使找到了，又能說什么呢？

　　那時的她是外表堅強的小孩，想要很多很多的愛，很多很多的溫暖，卻又怕受傷后，連自己也丟失。她用厚厚的鎧甲將自己禁錮，也拒絕著那些想要靠近她的人。如果她的世界分為三個層次，最外面的一層是善良、單純的她，她的朋友看到的只是她虛假的偽裝，再進一層是偏執、倔強的小孩子，只有最親的人才會看到，最靠近心的那層一直是布滿塵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