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二

　　紅藥。

　　“這書呆子！”

　　紅藥在不遠處的小巷里嗔嗔罵道，“書呆子，要不是看在你虔誠孝順的份上，才懶得給你吃的呢，哼！”

　　紅藥在小巷里不僅看到了冷月屋里面的情景，還聽到了他們母女的對話。冷月鍋里的米飯，便是紅藥略施法術(shù)所得。紅藥似乎被冷月的孝心感動了，雖嘴上罵冷月是個書呆子，但是心里不知道有多么喜歡這個既傻又善良的窮書生，她不禁被他的善良和孝心打動了，心里是一陣陣羞澀和嬌嗔。

　　夜越來越深了，圓月也逐漸躲進了烏云。紅藥看著冷月母親的房間燭光暗了下來，想必是睡了。而此時，在簡陋的書房里卻依舊燈火通亮。紅藥看見冷月在燭光的映照下，手持書卷，聚精會神地翻看著。燭光照在他的臉上，映出他薄如紙片的嘴唇，清秀的眉梢，黯然傷神的眼睛，無暇的眼神。白里泛黃的皮膚，似乎反射著燭火淡淡的光芒，似乎能讓人感覺到他輕微的嘆息。紅藥看著他的樣子入了迷，竟然忘了已臨近三更，而自己還沒有找到地方露宿。紅藥心想：“都怪這窮酸書生！”而此時，她的心早已留在了冷月身上，心里除了不顧一切的愛慕，早已沒有仙界的三規(guī)六戒。紅藥深深地被這個身世貧寒，但內(nèi)心卻無比善良的書生吸引了。她動了凡心。

　　“天干物燥，小心火燭！噔噔噔……”三更的報音剛過，冷月書房里的燭光逐漸暗了，紅藥看見冷月映在紙窗上的身影開始移動，走到燭火旁輕輕吹滅了燭火。頓時，紅藥覺得眼前黑暗了許多，深黑色的夜空中添了幾許少女的憂愁和孤寂。

　　東海。龍宮。

　　深不見底的東海深處，居住著東海的守護神靈，神龍。無論白天黑夜東海深處都沒有陽光照射，海底的照明是依靠海底各種各樣會發(fā)光的生物維持的，同時海底的很多物體都會發(fā)光，而多數(shù)是發(fā)出金光，這使得東海龍宮宮殿日夜金碧輝煌，高大宏偉。

　　珊瑚殿是龍王的四女兒紅藥的居處。東海龍王共有九個兒女，但紅藥是龍王唯一的女兒，所以當然最受龍王龍母恩寵。珊瑚殿，顧名思義，即是形狀與珊瑚極為相似的宮殿，因四公主不喜繁華虛榮，因此珊瑚殿本身不大，只能居住二三人左右，整個宮殿顯得雅致小巧一些，頗有淺巷深閨的感覺。珊瑚殿門外有兩名蝦兵把守，因四公主嚴厲且調(diào)皮，他們只能聽從四公主的命令。

　　就在離珊瑚殿不遠的假山后面，珊瑚正在尋思著怎么騙過這二位蝦兵，讓他們以為公主和自己都回來了呢。如果讓他們知道四公主私自去了人間，報告給了龍王龍母那就麻煩了。神界天規(guī)規(guī)定，凡仙家沒有允許不能私自下凡，否則將會遭天界嚴懲，嚴重者甚至?xí)窟B九族。珊瑚也曾隨過紅藥公主去過幾次凡間，但那時公主還小，還能聽珊瑚規(guī)勸，及時返回龍宮，前幾次他們在凡間逗留的時間不長，因此沒有被發(fā)現(xiàn)。可是這幾次凡間之旅，雖時間不長，但是卻給紅藥留下了深刻的映像。畢竟這不分白日黑夜寂寞冷清的龍宮，哪能比得上凡間的熱鬧繁華呢。所以二人一趁龍王不注意便偷溜出東海去到人間。

　　今日是人間中秋月圓之日，想必人間必是熱鬧非凡，紅藥自然不會錯過如此良辰美景。而龍宮卻是如往常一樣寂寞冷清，于是晚飯后，四公主紅藥便以散步為由離開了珊瑚殿。紅藥每一次去人間，都不希望珊瑚這個丫頭跟著去的，因為每一次她正玩得盡興的時候珊瑚總是在一旁嘀咕著“要回龍宮去了，否則要被龍王發(fā)現(xiàn)的”之類的話，弄得紅藥的興致也失去了一大半，只好依依不舍地回東海去了。這次去人間，珊瑚依舊是形影不離地陪伴著。但是她萬萬沒想到的是四公主竟然趁著她不注意，瞬間把她打回東海，自己一個人到人間游玩去了。紅藥這一下就把珊瑚幾乎打回到海底龍宮，等珊瑚再次回到東海海面時，紅藥早已不見了蹤影，茫茫大海，只有月光傾泄，波光粼粼。珊瑚心想：“這下糟了，把公主丟了，如果讓龍王知道一定會大發(fā)雷霆的！”

　　珊瑚此時也不知道怎么辦才好，公主私下凡間一事，是絕對不能讓龍王知道的。龍王一向嚴厲，恪盡職責(zé)，公私分明，如果龍王知道了四公主私自下凡間，那不僅公主要受到責(zé)罰，就連自己也會落得個包庇之罪。還好龍王最近忙于處理各國政事，無心打理家事，只要自己不說，龍王應(yīng)該不會那么快就知道的。紅藥此時也只能夠祈求四公主快點回龍宮了。

　　珊瑚就這樣苦苦在假山后面盼望著，希望紅藥公主能盡快回到珊瑚殿。

　　幾個時辰過去了，此時人間早已過了三更，臨近四更了，按常理人間的燈火會應(yīng)早已結(jié)束，街道上人群都已各自散去，已經(jīng)沒有什么熱鬧可看，可是為什么公主還不回龍宮呢？珊瑚心想著，擔(dān)憂不已。

　　眼看著時辰一點一點地過去，可紅藥公主還是沒有回來，再這樣下去，那可是要被那兩個蝦兵懷疑了。珊瑚也知道事情的一但敗露的嚴重性，所以無論如何也不能讓別人知道，一定要想辦法隱瞞才行。

　　雖說珊瑚只是紅藥身邊的一個丫鬟，但畢竟也有千年道行，也會一些障眼術(shù)。只見珊瑚搖身一變，瞬間變成了紅藥的模樣，大搖大擺地朝珊瑚殿走去，兩個蝦兵也沒有認出來，畢竟他們也不過百年修為。

　　二位蝦兵看見四公主回殿，趕忙行禮作揖異口同聲道：“四公主！”

　　“嗯，二位護衛(wèi)，”“紅藥”說道：“二位可曾見過珊瑚回殿來？”

　　“稟公主，小的未曾見過珊瑚小姐回殿。”兩位蝦兵面面相覷。心里嘀咕著，珊瑚不是跟您一起出去的嗎，怎倒來問我們呢？不過既然“紅藥”公主問出口，卻也沒有反問之。

　　“是這樣的，方才我與珊瑚外出散步，珊瑚說要去為我采集水母，可許久過了卻還未見珊瑚身影，以為珊瑚先回了殿，我便獨自一人回來了。可是如今卻還是不見珊瑚身影，怕是出了意外，我心中擔(dān)憂。現(xiàn)我命你們速去尋珊瑚，速去速回。”

　　“是，公主！”兩個蝦兵應(yīng)道。他們不敢怠慢，立刻往“紅藥”所指的方向迅速飛去。

　　待到兩個蝦兵的身影消失在視線中時，“紅藥”又隨即旋轉(zhuǎn)搖身變回了珊瑚。

　　“哈哈，兩個笨蛋！就這樣給本小姐騙過了！”珊瑚邊說著邊走進宮殿，緊閉起大門，順便隨手略施法術(shù)在大門上寫了“休憩勿擾”醒目的四字。

　　人世。

　　天已過五更，時值中秋，遠處的天邊微微泛紫，破曉即將到來。隨著一聲響亮的雞鳴，天空中的紫色頓時變成了魚肚白，天將大亮。此時大地極為安靜，除了時而傳來的斷斷續(xù)續(xù)的犬吠聲幾乎沒有任何動靜，還沒有人家出門。

　　而冷月破舊的屋頂上，殘破的煙筒里卻早已冒出了稀疏的黑煙。冷月的母親心肺不好，況且年事已高身體欠佳，不到六更天便開始醒來咳嗽，冷月為了不讓母親著涼，冷月五更時便已經(jīng)起床，為母親燒熱水洗漱。天還未大亮，屋內(nèi)的光線是極其微弱的，但是冷月為了節(jié)省燈油依舊不舍得用燈。坐在幾塊石磚搭成的簡陋的火灶旁，借著微弱的火光，冷月還不忘借此機會捧一卷經(jīng)書，認真研讀起來。待熱水燒好，此時已經(jīng)將近六更，冷月把熱水端回到母親房里，此時母親已經(jīng)醒來，冷月扶她慢慢坐起，用布濕水后仔細地給母親洗臉，還時不時地詢問母親昨晚是否睡好，身體感覺如何等等，待到把母親服侍好重新躺下，冷月才開始準備今天的早飯，同時收拾自己的攤鋪字畫，準備一天的生意。

　　冷月和母親每天的早飯，其實都只是一碗熱水，里面加了些野菜或者可食的樹葉野草一起煎熬，滋味著實是難以下咽，但也是屬無奈之舉。家中實在過于貧寒，無米下炊。可是今天卻是個例外，昨晚神靈賜予的食物，經(jīng)過冷月的細細規(guī)劃，足足可以作為三天的積糧。今日早晨，冷月特意在鍋里多加了些米飯，熬成了稀粥，這算是冷月家里難得豐盛的一頓。自從冷月父親去世后，全家人再也沒能吃上稀粥，甚至連米粒都成了家中的奢侈品。

　　冷月把稀粥盛入碗中，他盡量把米粒往碗中舀去，拂去碗中偏多的水，待到最后鍋里只剩下幾顆屈指可數(shù)的米粒時，他方才把手里的碗遞與母親。

　　“娘，來，先吃點東西吧。”

　　母親接過冷月手里盛滿的粥水，皺眉道：“這是米呀，兒呀，這么多白米，怎能如此踐踏糧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