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本卷中首次提到了一個活動“蹴鞠”。作者認為，中國人不擅長踢足球，就好比英國人不擅長打乒乓球一樣，是可以理解的。唯一值得一提的是，蹴鞠在唐代風靡官場，是為官立人的基本。

　　進入本章以后，“胡思亂想”這個詞出現的幾率明顯增多了。作者認為，此處的“胡思亂想”與賈平凹先生的“口口口口”是有異曲同工之妙的。需要提醒讀者的是，它并不完全是一個動詞。

一

　　我捧著那個黑色的小盒子到職工宿舍時已經接近十二點了。我抬頭看了看二樓，燈還亮著，小許應該在家，頓時放了心。

　　下午四點鐘左右，我一路跑到了最近的銀行，把存來買房子的錢取了些出來，打車去了醫院。等我到那兒的時候，我的表哥王二就已經呆在那個小盒子里了。一群穿黑衣服的人把那個寫有他名字的盒子遞給我，上面還附了一張名片：喪葬一條龍服務……

　　看樣子表哥把自己的后事全都準備好了。我要做的只是把他好好地埋在那個院子的一角，然后種上菩提樹。我說了一聲謝謝，然后開始往回走去。我突然想起前兩年廠長的父親去世時舉辦的葬禮，廠長說一切從簡，不需要我們帶花圈，錦聯這類鋪張浪費的東西，于是我就真的信了他，空著手就去參加了葬禮。到了那兒一看，我就傻了眼，全廠一千多人，花圈倒是一個沒有，只是紅的綠的黃的，什么顏色的人民幣全在往火葬場門口的箱子里投。我當時心一橫，把兜里僅剩的幾張一塊（綠色的）丟進了火里，然后跪在那兒失聲痛哭。廠長一下就沖了過來，一口一個同志的叫我，還告訴我人各有命，死者不能復生，要節哀順變，還有，不要把那么錢扔在火里糟蹋了。我一聽有些生氣，怎么說得像我爹死了一樣，但還是壓著怒火說：老廠長就像我的親爹一樣，我怎么能不感激他……

　　回家的路上我的腦子里就全是這些事情。我想周寶在從大漠里往回走時腦子里肯定也是些沒準的東西。因為只要人的面前是一片純色的世界，人就會不經意地去胡思亂想。回家的路上，街邊的燈全壞了，我又沒有帶手電，所以是漆黑一片，雖然一直扶著扶手害怕走掉到溝里去，但我還是忍不住地胡思亂想。在工廠里，我眼前的一切都有著金屬的光澤，所以我也會忍不住地胡思亂想。不過這并不影響我現在已經成了主任，因為我把老廠長當成親爹，所以廠長就把我當成了親弟弟——這件事情的好處在于我不用再去做那些流水線的工作，壞處在于我就不敢住在工廠的宿舍區里了，害怕晚上出來被工友們打，只好搬去和小許一起住。

　　小許和我是在兩年前的一次聯誼會上認識的。當時我正坐在椅子上胡思亂想，她從舞池里跑出啦，蹦到我的面前，沖我打了個招呼。我本想和她吵上一架，但發現這姑娘竟有些可愛，就繼續坐在那兒發呆。直到臨走的時候，盯著我看了兩小時的小許突然就拉住了我的袖子，說：我覺得你陰郁又浪漫，有詩人的氣質。我站在那兒想了想，覺得她是在開我的玩笑，就轉身走了。那一路上我都在胡思亂想，好幾次差點掉進了溝里，等到我到了家門口的時候才恍然發現后面還跟了一個姑娘。我覺得這姑娘能一路跟過來還沒掉進溝里，肯定不簡單，就把臥室鑰匙給了她，自己在客廳里將就了一晚。

　　我和小許就這么莫名其妙地好上了。她經常讓我給她寫詩，但我不會，就去老歌德那兒抄了些什么“愛情，愛情，燦爛如云”這類的東西背下來念給她聽。好在小許教的是初中數學，詩歌也只背過些唐詩宋詞，看不出來我是背的，不然她現在肯定從床上跳起來把我趕出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