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廟。
頹圮的墻已被風(fēng)雨沖掉了漆。斷壁殘垣的廟里供奉的不是諸天神佛,而是一塊刻著“劍道”的石碑。碑長約四寸,古怪的是上面插著一柄兵器,因為露出來的只有手柄所以根本無從辨別究竟是刀、劍還是鋒。
蜘蛛結(jié)成的網(wǎng),縛繭著一只被蝕空的蟲殼。網(wǎng)下有一堆布滿灰塵的骨。而這四周荒亂的雜草均是一種罕見的血紅色。不經(jīng)意間還會誤以為是過多的殺戮染成的顏色。此刻正有一名青年人于草叢外的樹林經(jīng)過。腳下的土壤肥沃性很好,一定是遍地的樹葉枯枝被無機化分解后提供的養(yǎng)料,再加上充足的水分和光照才能保證偌大的樹林郁郁蔥蔥。而樹枝樹葉掩映在一起沒有太多空暇讓陽光在地面上篩影。
G走在這里腳下是樹葉吱呀破裂掉的聲音。
“這里倒是設(shè)伏的妙處?!背帮L(fēng)笑呵呵的說,“那些殺手一定很喜歡在這里靜修??蛇M可退、可攻可守。完全可以憑借這里的地形殺掉自己看不順眼的人?!?/p>
決然的身影行走在此間,聲音卻十分冰冷:“一把火就能燒干凈?!?/p>
嘲風(fēng)苦笑一番再也說不出什么。它很清楚他的脾氣,最見不得親近的人夸耀別人而疏忽自己,這不算是嫉妒而是過份要強。
穿過樹林和草叢,他來到廟前。瞳孔一緊:兩張石板凳,其中一張正坐著一個假面人。白色的面具上有幾條稍微勾勒起的淡紅色的條紋,像是一種凌厲的刀法切割的力量。他坐在那里,手里拿著木頭,腳下還生起一堆火。開口第一句話是:“你來了?!?/p>
G說:“天還沒黑,干嘛生火?”假面人說:“有誰規(guī)定火一定是用來照明的?”G看著他那雙深邃的眼睛:“難道是用來烤肉的?”“更不是?!奔倜嫒说恼Z氣很平淡。
G的眼睛盯住那團火,在柴中靜靜燃燒著,沒有什么不妥。石碑上“劍道”二字反而更清晰起來了。假面人用木頭挑了挑火苗讓它燃得更旺些。
“你讓我過來不會單純看你在這生火吧。”
假面人垂下目光悠悠地挑著火苗,一點也不緊張:“先生應(yīng)該知道我的目的才是。”G沒有立即回來,他走過去后靠著另一張板凳也做了下去,說:“肖走式,我有幾個問題要問你?!?/p>
假面人笑了:“我原本想戴著面具增添一點神秘感的,現(xiàn)在看來,沒這個必要了。”G說:“殺手戴面具是職業(yè)性的習(xí)慣??墒悄阋呀?jīng)退出這番行列自然沒有再戴下去的必要了?!?/p>
肖走式輕輕摘下面具,臉上還留著淡淡的微笑。他的臉龐很俊,很難讓人將他和冷血的殺手聯(lián)想在一起。然后他順手把面具丟在火里,看火焰熊燃成深紅色。G也在看:“這就是生火的真正用處?”“當(dāng)然不是?!毙ぷ呤秸酒饋恚趶R內(nèi)走動起來,“我今天請你來這里只不過有幾件事想求你?!?/p>
G也站了起來:“你覺得我一定會答應(yīng)?”
肖走式站在他側(cè)面,背對著他:“你我分別是殺手界和賞金獵人界的精英。所以在某種程度上我們自然會成為同行們的眼中釘。他們會想盡一切辦法除掉我們,這樣一來他們才不會為自己的利益過分擔(dān)心?!?/p>
G默默地聽著,說:“所以十幾年前你在這個世界上突然消失了蹤跡,于是很多人紛紛都說你死了,其實你還活著。”
“不錯,其實十七年前我就已經(jīng)死了,就在這片樹林里?!毙ぷ呤胶孟裨诨叵胧裁矗澳菚r我任務(wù)失敗反遭人追殺,逃到這里的時候已經(jīng)奄奄一息了。等到我醒來的時候發(fā)現(xiàn)自己在一間優(yōu)雅的房間里——呵呵,后來才知道自己被人救了。然后……”
G接著他的話說:“然后你才發(fā)現(xiàn)這不是一間雅閣而是一家客棧。再后來你開始在這里養(yǎng)傷,等傷養(yǎng)好之后,你已經(jīng)有了留在這里的念頭,你選擇放棄自己從前的身份從此在這里隱姓埋名是因為一個姑娘或者是一個未出世的孩子——我說的對嗎?”
肖走式孤傲的臉上浮現(xiàn)贊賞,拍掌叫好:“果然不愧是G。不錯。那時的我已經(jīng)愛上了七年的母親,而且我們已經(jīng)有了孩子……那時候的我早已經(jīng)厭倦了提心吊膽的生活,更想過一種平平安安的簡單生活——我已經(jīng)找到了?!彼哪樕鲜菬o法掩蓋的開心和幸福,隨即又陷入一種用悔恨調(diào)和成的深沉當(dāng)中。他繼續(xù)說,“后來她父親把女兒交給我的時候告訴我,他原本是一名士大夫的鑄劍師,因為得罪權(quán)貴才逃到這里,女兒也因為這件事成了啞巴。后來開了這家旅店,目的只是為了救更多的人,他把旅館設(shè)計成家里的感覺,是因為他知道這里是戰(zhàn)事多發(fā)地段,他想盡力為那些受傷的、流浪的人提供更多的家的感覺,讓他們知道這世上不止是絕望,還有人間的愛。”
“這個鑄劍師是誰?”G問。
“曦铘?!毙ぷ呤胶喓唵螁蔚幕卮饏s讓他大吃一驚,動容:“天下第一鑄劍師!”肖走式轉(zhuǎn)過身焦點對準他的眼睛:“不錯。就連你的‘龍縛道’都是出自他老人家的手筆——你不會使用吧?!?/p>
沒有回答,因為肖走式說得一點也不錯。他手上徒有神兵卻一點也不了解它的性能。肖走式從懷中取出一卷竹簡,遞到自己的面前,“這上面有很詳細的說明,看完過后那東西到別人手里才會成為廢鐵?!?/p>
G看一眼書,又看一眼他:“為什么要這么做?”肖走式嘆口氣,走出廟外,眼里塞滿了荒蕪:“我剛才說過,我有事要求你。這些只是我備的小小薄禮?!彼洲D(zhuǎn)身走到石碑前,用手指輕撫“劍道”像疼愛戀人般不舍和憐惜。G看在眼里,他也會驚奇,可他卻不會傻到表現(xiàn)在臉上,他站在那里安靜。
肖走式說:“惡魔是不會衰老的,你果然是一點都沒變啊……在我很小的時候就見過你,而你還和那時一樣。”
G皺起眉頭。
“當(dāng)年下迪城被敵國圍攻,王上雇傭你前去解救無辜的百姓,在你解救的五百人中我就是其中一個?!彼穆曇艉軠嫔O袷潜粫r光洗禮過一樣,“從那以后我就開始崇拜你,也渴望有著在千人的軍隊中來去自如的能力,然后一舉成名成為傳說……可是我失敗了。”
“這和‘劍道’有什么關(guān)系?”
劍道?劍道是賭徒把生命寄托在冷兵器身上的信仰,每個人自己的信仰,我也不例外……你,又怎會曉得?
G當(dāng)然聽不到他的心聲,只能看到他痛苦的表情。靜靜地盯著他的眼睛,自己卻有種說不出的不安,他只是想搞明白,肖走式到底有什么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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