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慣了雨點滴在窗樞上,卻聽不厭那唐突紛亂的節奏;看管了每一次的不期而遇,卻看不厭碎離,明滅的水洼;習慣了翩躚在湖水中的漣漪,又怎么也習慣不了柳花紛飛里的孤寂冷濕,弦月疾雨里的思念牽掛。本以為聽雨的時候,便領悟了她的全部韻律,然而坐在鋼琴邊,機械般的彈著,才發現永遠也跟不上她的音符躍動。
我見過江南的水鄉里,汩汩的水流漫上印著青痕的渡口,推動一只栗棕色的小船,駛向遠山,駛向夕陽下的墨竹林。船頭,浮動的花香,乘著薄薄的霧氣彌漫了整條小河,醉了岸邊的垂柳,亂了溪中的鯉魚。花香的根源——長發的她,站在船頭,低垂下了花褶傘,任憑雨點跳躍在發尖。江南的雨眷戀土地,鍥而不舍地雕琢著土壤和石塊,又鍥而不舍地潤濕她的臉龐,像一個固執而偉大的雕塑家,按照自己的意愿創造出最美的作品。莫非這秀美的煙雨圖,俊俏的江南女子,就是天工所造?還是她們的美麗,引來了雨不禁的深吻?畫家用靈巧的筆描繪江南時,墨線勾勒的細雨中,總會有一只小船吧?船頭定然立著一個濕漉漉而水靈靈的少女,固執地不撐傘?雨啊,你就像一個江南的少女,行向遠處,朦朧在我的夢里。離去的時候,你卻不知道,有過一個因你悵然若失的少年。
雨是一個尖銳刻薄的批評家,她披露著一切純凈與骯臟。在雨中,人們會顯出自己的本質,會脫去自己的面具。下雨的時候,你如果坐在街邊望著人流,那么請看,富人會惱火地躲進寶馬車里,窮人無車可躲,亦安閑自得;畫著濃妝,戴著大框眼鏡的女孩羞澀掩面,簡約的女孩,讓雨水順著睫毛留在眼眶。前一分鐘喧鬧囂張的街道,頃刻間溫順地讓人不知所措。這又讓我暗自嘲笑著虛偽繁瑣的世界,過了許久,才發現自己又變得濕漉漉的,才抱頭鼠竄到藥店,為肯定會感冒的明天買好阿莫西林。哦,雨,在我假清高嘲笑眾生時,你用甘霖滋潤著萬物;在我和人們一起渾渾噩噩時,你卻用陰冷,刻薄地提醒我們。
你的生命是無限的,當你從萬丈高空下落,爆濺地支離破碎時,生命的結束,似乎預示著激昂的起始,你并沒有沉默,而是無聲地積蓄著,然后會聚,噴薄,爆發,再次參與新的循環。在生命與形體的分崩離析中,折射出一道七色的彩虹。南國的天空單調,少不了寂寞,白云凝重地遮蓋住藍天,像捧著一只滾燙雞蛋的白練,透出陣陣悶熱。但逢冷雨紛飛時,又別有數番清爽,若有彩虹懸在天空,晨霧炊煙的倒影,一定七彩淡雅。
記得瑞士的筆友寄來一張照片,因為朋友的家鄉地處極圈內,每常有極光蜿蜒。照片的底色是璀璨的藍色星空,風車整齊的排列在海面上,被紫楓色的極光包裹著,在極光形成的彩色海水中,朋友和他的男友擁吻著,像兩條翻滾的沙丁魚,而天空中,飄著細細的雨,疏密有致,包裹著這對愛戀的情侶。雨,我該怎么說呢?你此刻又溫柔地像條毯子,蓋向美好。
雨在我心里,就是那種淋到感冒也愿意繼續擁抱的東西。
這是我所有描寫雨的散文里最喜歡的一篇。希望以后可以超越一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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