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1.9.15 廣西 南寧
“好了,終于都結束了,瘟神也送走了!還好,還有近30萬,夠我們東山再起,大干一場的了!”
出租屋里,葉秋紅長長伸了個懶腰,一臉的輕松自在。
“葉姐,對不起!給你添麻煩了。”一旦松懈下來,吳英蘭覺得整個人象散了架一般,一點力氣也沒有,不想動,不想思考,不想呼吸……
“說什么呀?!”葉秋紅輕輕拍了她一記,“你也不想想,‘鳳來兮’當初是怎樣開起來的:沒有你的人情在,陳家會那么慷慨大方的借出2萬?會不遺余力的幫忙?到后來店里生意好了,也沒眼紅,沒居功,只是意思意思的收了點利息,就干脆利落的放了手,半點也沒染指店里生意的意思?!
再說了,如果不是和你合作,我還不是只能象在制衣廠時那樣幫人打工,替人掙錢?怎么可能在短短的一年半的時間里就跟搶銀行似的妥妥的有了10萬在手,而且每天還能開開心心的?!那里面可有一大半是你的功勞!怎樣,我的眼光不錯吧?啊!現(xiàn)在連我自己都不得不對自己佩服得五體投地——啊!我怎么就這么的好命,早早就抓了條大魚在手,而且這條大魚不止不離不棄,往后那子子孫孫繁衍的金銀財寶也可了勁的任我挑我撿,我取我拿!唉,想想,真是快樂似神仙,幸福得天妒人羨啊!”
“葉姐,你就別再捧我了,這一點也不切實際……”
“小葉,有人找。”叩門聲打斷了吳英蘭的自卑,房東太太的聲音同時響起。
“噯,來了!”葉秋紅連忙迎了出去,打開門,房東太太和一位有點眼熟的年青人站在一起,她有點疑惑,不認識。
“你是……”
“他不是你的朋友嗎?”房東太太也疑惑了。
“葉小姐,我是李為善,香港人,前幾天在‘鳳來兮’見過,不過那時候你在忙,……。今天我來是有樁生意要跟你們談。”李為善雖然因葉秋紅沒認出他來,有些失落,依然笑得溫文爾雅,斯文得體,“這——不請我進去么?”
“生意?!有什么事到外面找個地方坐下說吧,這里是住宿的地方,不方便招待男客。請稍等一下,我馬上就出來。”
“可是,這樁生意與‘鳳來兮’有關,與吳小姐有關,所以最好吳小姐也在場,而且趙店長曾透露這里面可是‘鳳來兮’的生產基地,不請我進去看看,考察一番嗎?”
葉秋紅雖然有些不滿意趙店長將這等秘密泄露出去,可是又一想,一來反正“鳳來兮”已經(jīng)關張了,自己也計劃著要遠離南寧,這秘密也沒那么重要了:二來心里也好奇,想聽聽這位香港人所謂的生意是什么,值得他一而再再而三的找上#門來;三來即使生意什么的談不攏,往后自己想要東山再起,大展宏圖能多認識個朋友,多條路也是好的。
這么想著,葉秋紅便向房東太太道了謝,客套了一番,引著李為善到后院的小工廠去了。
吳英蘭雖然還是懨懨的,但還是強打起精神打了個招呼,請李為善坐下,奉了杯水,陪坐一旁。
李為善環(huán)顧四周,看見只有少少的幾部必備的半新不舊的設備,還有狹窄逼仄的場地,再聯(lián)想到自己這幾天多方打聽收集到的信息,不由得暗暗點頭,“這就是‘鳳來兮’的生產基地吧,真是不錯,跟紅軍的革#命根據(jù)地有得一拼了,不錯!我能不能看看吳小姐以往的設計稿?聽趙店長說‘鳳來兮’有一部分是自主設計的,并不完全靠抄襲。”
“李先生也是做服裝生意的嗎?看上了我們小吳的設計了吧。不是我自夸,她呀,雖然不是什么正規(guī)科班的出身,可是眼光獨到,洞察力和鑒賞力也很敏銳,流行的節(jié)奏把握得既快速又準確,而且能夠合理有效的表現(xiàn)出來,是個人才。”葉秋紅得意洋洋的不住口的夸獎吳英蘭,弄得一旁陪坐的她面紅耳赤,想要走過去掩了她的嘴,又不好在外人的面前放肆,如坐針氈……
“哦,看來‘鳳來兮’有沒有你都一樣?……”李為善一面認真的翻看著“鳳來兮”往日的設計稿,一面偷笑著調侃她,可那語氣,那表情如此的嚴肅、認真,竟然毫無破綻。
“不是,葉姐她……”不虞世事的吳英蘭跳起來,想要辯解,葉秋紅忙拉住她,輕輕安撫,讓她不要著急,一面不卑不亢的說:“誰說的,我倆是雙姝合璧,珠聯(lián)璧合,英蘭是那被時尚雕琢的美玉,我就是旁邊熠熠生輝的明珠,兩者相互輝映,密不可分,缺了誰,那就只剩下遺憾,令人唏噓!”
李為善笑了,“這我相信,‘鳳來兮’這一年半的時間資產猛增了十幾倍,迅速成長為廣西服裝界的一匹奔騰的黑馬;要不是資金、時間、條件等的制約,前程只會更加的遠大,更加的光明,如今,是可惜了!”
“謝謝夸獎,不知李先生說的生意是……?”
“兩個多月前,我遇到了人生中的一道大坎,代價是五百萬港幣,而這錢我是一點兒也不想要,因為這對我來說是諷刺,是侮辱,更是褻瀆……,所以,一時激憤,便離職去了內蒙古、甘肅、新疆一帶走了一圈,看看一望無際的大草原,渺無人煙的戈壁灘,曠古恒久的沙漠,……,然后在那里我見到了令我整個靈魂都要被震撼,被感動,忍不住要去頂禮膜拜的圣物——胡楊!當?shù)氐娜硕颊f胡楊‘生而不死一千年,死而不倒一千年,倒而不朽一千年,三千年的胡楊,一億年的歷史’”說著,李為善拿出一疊厚厚的照片分發(fā)到兩人的手里,
“久久的站立在不屈,不倒,不朽的胡楊面前,我做出了決定,我決定將這筆錢,這五百萬全給捐出去,然后,然后,我便覺得自己解脫了,心里的枷鎖也卸下,它已經(jīng)不能再傷害我了,我完完全全的放開了,全身心也都放松了,自在了!……
回到烏魯木齊,在機場里我隨機選了最近的南飛的航班,沒想到到達的是南寧,而這個地方我從來沒有來過,甚至之前也沒聽說過,我就想也許我的機緣就在這里,我可以把那五百萬捐到這里來,于是我便在南寧的大街小巷四處游走,閑逛……,然后,在‘鳳來兮’我就看到了那出鬧劇,——啊!請原諒,我這么形容,啊?看來你們也是這么認為的,并且對此毫不介意,那好,我繼續(xù),——然后,我就看見了你,你們!”
李為善星光璀璨的雙眸溫柔而堅定的望著葉秋紅,“胡楊般的女人,既有柳葉的溫柔、細致;又有松柏的堅韌、挺拔;即使在最嚴酷無情的環(huán)境下依然屹立不屈!”
葉秋紅忽然覺得他的話里、眼里、身上有一些說不明,道不清的東西投射、滲透、進駐到她身上,心里,這一切防不勝防,令她措手不及,弄得她臉緋緋,心慌慌,意亂亂的,她不由自主的開始躲閃他有些灼熱的視線……
李為善見狀,微微笑了,“現(xiàn)在全面了解了以后,更堅定了我的想法,——這樣,我將這五百萬港幣的投資給你們,我們三方合作,建一家更大,更先進的制衣廠。怎么樣,你們考慮考慮?”
“五百萬?投資?合作?!”葉秋紅一下子從迷障里掙脫開來,清醒過來,又很快被這重大的訊息弄昏了頭,“不是餡餅吧?!不是陷阱吧?!不是**吧?!”
吳英蘭也大吃一驚,滿身的愁,滿心的苦都給拋到九霄云外,不見絲毫蹤跡了,她張大了嘴,屏住呼吸一會看看葉秋紅,一會看看李為善……
“是什么,得你自己親自去探索,求證,確認!我個人認為你更愿意相信自己的判斷,而不是別人的一面之詞!我計劃公司設在深圳——因為我是香港人,只對那邊比較熟悉,而香港又是個時尚大都會,它的影響力甚至可以遠達北京、上海、杭州等地;它還是個國際大都會,要走出國門,去日本、韓國、新加坡等也很方便快捷。葉小姐原來的計劃不也是往那邊發(fā)展嗎?大家的想法是不謀而和了,想來你們也沒什么意見了?
對了,我先在這里說說我的計劃和構想,你們也可以作為參考,隨時補充——我們三人合作,我任總經(jīng)理,負責公關,我想我作為一個有執(zhí)照有經(jīng)驗的心理咨詢師,完全可以勝任;葉小姐負責銷售,我完全信任葉小姐的工作能力;吳小姐就負責設計,雖然我不是很懂得流行,時尚這些東西,可在香港生活了20年了,耳濡目染的,眼光多少也有點,這方面吳小姐確實是挺有天分的,只要再努力多點,眼界再開闊點,前途也是無量的;
這股份,我占六成,其余的你們自己商量,另外公司里一定要設立個資金會,專門負責慈善,每年收益的十分之一必須注入資金會,我們只能分配其余的十分之九,到時候是繼續(xù)投資,還是直接分紅,再視實際情況而定。不過我想前5年到7年繼續(xù)投資的概率會大些。”
葉秋紅咬牙,拼命抵制著這香噴噴,紅果果的誘#惑,“不行,誰知道這錢是不是來路不明?你是不是在通過我們洗黑錢?或者有什么陰謀詭計是我們看不透,識不破的?”
“也對,這聽著天方夜譚似的,在當前途未卜,風雨飄搖之際,突然有一個陌生人出現(xiàn),三言兩語的一口氣甩出五百萬白花花的銀子相贈,確實很是匪夷所思!你行事前瞻后顧是對的……。
這樣,這是我的名片,我原是位心理咨詢師,大學畢業(yè)后就在導師的工作室里任職,這兩個多月消失得無聲無息的,只怕是已經(jīng)自動辭退了。不過,你們還是可以到香港這個地址去查探我之前的經(jīng)歷、為人——反正你們也是要到深圳去,現(xiàn)在往返香港也很方便了,歡迎你們隨時過去。
好了,這就是我今天想要說的,葉小姐,吳小姐可以到香港考察過后再答復我,名片上面的電#話一直在使用,隨時可以聯(lián)絡到我。”
葉秋紅咬牙,“好,我們考慮考慮!”
李為善微笑,他鎮(zhèn)定的起身,“好的,那我就靜候佳音,深圳或香港再見了!我先告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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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1.9.27 廣東 深圳
電#話接通了,那邊傳來李為善清亮爽朗的聲音:“你好,我是李為善。”
“你好,李先生,我是葉秋紅,不知道你什么時候方便安排個時間就我們三方合作事宜進行詳細的磋商?我們入住深圳XX賓館712號房。”
“葉小姐,你好,這兩天就可以,具體時間稍候再聯(lián)絡。對了,想必吳小姐手上還有最新一季的設計圖吧?這種流行的東西時效性很短,不知你們愿不愿意出售設計圖?我聯(lián)系了一家制衣廠的老板,也許他會對吳小姐的設計感興趣并出資收購,如果你們也有這個意向的話,我就約上錢老板一同前往,雖然錢可能不是很多,多少也是筆收入,你們考慮考慮?”
“啊?!謝謝李先生了,多謝你的幫助,有人賞識,英蘭一定很高興,謝謝!”
“哈,哈!不用客氣,有更多的人喜歡吳小姐的設計我也很開心,相信很快我們就是最佳合伙人了!那好,稍候電#話再聯(lián)絡了,再見!”
“李先生,再見!”葉秋紅放下電#話,轉身跳到沙發(fā)旁興奮的搖晃著正發(fā)呆的吳英蘭,說:“喂,英蘭,快醒醒,別再傷春悲秋的了,事情都過去了,冷風一樣吹過去了!現(xiàn)在是陽光燦爛,果實累累的時節(jié),快把你的設計稿整理整理,把今冬和明年早春、春季的設計圖全拿出來,剛電#話里李先生都說了有個制衣廠的老板想購買你的設計圖。
啊,太好了!如果和李先生的合作成功,要把廠子辦起來,最快也要到明年的初夏,都可以生產夏裝了……;如果大家談不攏,合作不成功,賣了這冬春季的款式,咱的資本就更充足了,‘鳳來兮’就再也不是小貓三兩只了,咱可以一口氣雇十來個人,這樣你就不必又是裁剪,又是打板,又是熨燙,又是質檢,又是雜工的身兼數(shù)職,整天忙得陀螺似的團團轉了。之前你太辛苦了,而我心里雖然一直慚愧著,內疚著,可是,唉,誰叫我笨笨的,除了采購、銷售,什么也不會,什么忙也幫不上,紐扣都釘不好,更別說那些細致的活了!”
“哦,很好啊,葉姐,你一點也不笨。”吳英蘭依然一副死氣沉沉的樣子,回應得也是心不在焉的。
“吳英蘭,你是想要氣死我,還是要急死我,啊?!這世界末日還沒到呢,你就整天一副天塌下來的樣子,你,你……,你給我起來,到外面去,到街上去,看看人家深圳人穿的是什么,櫥窗里的陳設是怎樣的,趕緊給我走!要知道只要你敢停下來一步,時尚就會將你甩到九條街外去,追也追不回來!別在這發(fā)呆了,go!go!go!給我工作去!!!”
葉秋紅大急,這種情感的創(chuàng)傷她可沒法子治,只好象當年外婆離世時,她感覺自己隨時要被這茫茫人海淹沒,吞噬,只能用最簡單,最粗暴的方式來解決一樣——工作,工作,拼命工作!每日每夜都累得沒有時間難過,沒有精力哭泣,沒有多余的空間來放置那無盡的悲傷;只能等待時間的觸手慢慢將傷口撫平、縫合……;流淌的血淚慢慢蒸干,凝固,結痂……;新長成的血肉慢慢將傷口掩蓋……;只要停下來,靜下來,歇下來,就可能看見新生的血肉先是淺淺的,薄薄的一層,然后在歲月的風沙侵襲下一點點的堆積,加厚,加固……,幸運的話,會在下一次不經(jīng)意的碰觸前,已經(jīng)成長為保護層,碰觸,只能引起麻麻的,鈍鈍的痛以及深深的惆悵,不再是最初的撕心裂肺的疼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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