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20

“算了，也計較不了那么多了！沒事，你趕緊還是回去吧！對了，順便找陳姐姐擬一份假合約，就說這店里陳家出了3萬占3股，我出1萬1股，你什么也沒出，只得1股，而且你什么權利也沒有，條款定得苛刻點。……，很抱歉，英蘭，我只能這么做，瞧你媽那架勢，你這1股的錢恐怕你是一分也別想拿得到手！而我們從頭再來也需要資金……，本來我還想說你只占六分之一、八分之一的，想想又有些站不住腳，算了，五分之一就五分之一，咱還有五分之四可以東山再起呢！總也有個十幾二十萬的，比當初3萬不到可是強得多了。我還就不信做不成事了！哼，將來的‘鳳來兮’肯定比現在的大，比現在的強，比現在的紅火！”

“葉姐，算了，我累了，心累！給了我媽五分之一，再給我點生活費，我再另外找份工作得了。我覺得自己就是個瘟神，走到哪，哪里也得不了好！所以還是算了吧，你拿著這錢，隨便做點什么別的生意吧，服裝的也好，可是我可再也不敢摻和了，免得往后還是連累了你！”

“你說什么呢，吳英蘭？！”葉秋紅火了，“你可是我好不容易釣上的大魚！如今成才了，出息了，要飛上龍門了，就想甩了我？！告訴你，沒門？”

“葉姐，你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而且你的這招這回也不靈了！你看看我媽的那個樣，我又做不來無動于衷或恩斷義絕，這一回給了她錢，滿意的走了，那下回呢？她的胃口只會越來越大，這回是3萬、5萬，下回呢？！沒準就是30萬，50萬了！到時候再到店里來吵，來鬧……，那豈不是又得浪費了你和大家的一番心血，讓你們一次又一次的從頭再來？！

葉姐，你是不怕，可是我怕呀，真的怕！有時候我是真的希望自己能傻掉、瘋掉、死掉，或者能夠真正做到冷酷無情、六親不認，那樣心就不會那么痛，那么疼……。我剛才看著她們，心里就一直一直在許愿：希望太乙真人快快顯圣，將我象哪吒那樣，能把全身的血、肉、骨、心肝脾肺等等等等全部還給她們，再能真正的一刀兩斷的就好了，大家都能落得個清靜！為了這，我愿意付出我的所有，今生的、來世的，生生世世的……”

葉秋紅越聽越驚心，連忙打斷她，“吳英蘭，你給我聽好了，我不理會你那些不切實際的幻想跟癡狂，我只告訴你，這輩子你別想要甩開我！你媽要從我這拿走5萬，行！你得給我賺30萬回來；她要50萬，你就得給我賺500萬回來，要不我可饒不了你，上天入地我也要追著你，讓你得不了清靜！

現在你給我聽好了——立刻回去，找家藥房，買消腫的藥膏，涂上，你那張臉我看了礙眼！還有，回去了把我們剩下的布料統統給裁了，剪了，車了，另外告訴車工這幾天要加班加點，爭取在一周內將所有的工作搞定，我會連同店里的所有存貨一起打包批發給別的服裝店，咱走了，兩袖清風，荷包滿滿的走人！”

“……，葉姐，我現在實在沒有心情，給我點時間緩緩成不？”

“給你時間？給你什么時間？胡思亂想，自怨自艾的時間？！那誰又能給我時間？啊？！你媽這一鬧，咱可以一走了之，好！干凈利落，揮一揮手，不帶走一片云彩！”

不知何處傳來一陣低低的壓抑的笑聲，兩人都沒有理會。

“你想過別人了沒有？那5名店員，2名車工，人家本來干的好好的，為了這廠，這店也是掏心貼肺的，你就不想再努力一把，多爭取一些，好給她們多一點遣散費，謝謝她們一直以來同甘共苦的情義？

吳英蘭，我看告訴你，你要一門心思地沉淪在地獄里唾棄自己、怨恨自己、折磨自己，這我管不著，也不想管，可是現在不是你任性的時候，你想想她們——”葉秋紅一只手緊緊抓著吳英蘭的肩膀，一只手指向正在與李翠芬，吳慧蘭推推搡搡，不讓她們靠近的店員們，“你就不能先別自己放在一邊，替她們想想，多個她們一點錢，讓她們在失業的日子里能好過一點，寬裕一點？再說了，吳英蘭，你一個人再怎么折騰自己也沒用！你媽，你姐可都是鉆進錢眼里的主！你的悲，你的苦，你的哭，你的泣，你的憤，你的怒，她們統統看不見，聽不見，或許她們還很樂意看著你自憐自苦，自悲自傷，自棄自殘……。

吳英蘭，你自己斬不斷這親情，毀不掉這牽絆，可是在她們的眼里，心里卻只有錢，當然或許還有她們彼此，可是不會有你，不是嗎？那你為什么這么執迷不悟？為什么不干脆也只給她們需要的錢就好了，至于你的心，你的情，你的愛就留給同樣付出給予你的人，一絲一毫也別浪費在她們的身上？！吳英蘭，她們不配，你知道的，不是嗎？！”

“啪！啪！！啪！！！……”一陣輕微的掌聲傳了過來，葉秋紅和吳英蘭一驚，齊齊轉頭，只見一米開外隔著一排陳列架站著一位眉清目朗，氣宇軒昂的年青人，他正一面微笑著向她們點頭示意，一面繼續鼓掌，手指上的幾張紙也發出“嗦，嗦”的微響，看見她們轉過頭來，還不慌不忙的贊許，“說的好，很精辟！”

葉秋紅瞪了這位不速之客一眼，猛然看見他手里的紙張有些眼熟，探出手一把搶過來，一看，還真是吳英蘭的設計稿，怒了，“誰讓你進來的？！不是，……，今天東家有事，不做生意了，你請自便！”

“你好，我是……”那人也不在意，笑笑，自我介紹起來。

“我管你是誰，總之，今天東家有事，暫停營業，恕不待客！”葉秋紅連連瞪了那人幾眼，轉過頭繼續柔聲對吳英蘭說：“英蘭，總之就這樣了，你聽我的先回去做事，等我把這攤子事料理清楚了，我們再細談，好好聊聊今后的規劃。現在，你還是先走吧。”

李翠芬和吳慧蘭看見吳英蘭要走，而自己又沖不出去，急了，破口大罵起來，“吳英蘭，你這個廢物，孬種，縮頭烏龜！任由著別人欺負你媽，你姐，你這個沒人性的畜生！你給我回來！你個白眼狼，別以為天高皇帝遠的，我就治不了你，有種你就別回家！你給我等著……”

吳英蘭聞言，停止了腳步，張了張嘴，可，嘴里早已苦得發不出聲來；靈魂早已沉重得停止了思考，喪失了轉動的能力；心早已痛得麻木，連呼吸也是時斷時續……

葉秋紅見狀，大急，連忙用力將吳英蘭推出去，圍觀的人群自動讓開了一條道，沉默著目送吳英蘭漸行漸遠，將那對母女的咒罵遠遠拋開……

葉秋紅輕吁了一口氣，將雙手一拍，大喝一聲，“好了，全都給我住口，住手！趙店長，關門落閘，清點貨物！各位，沒什么熱鬧好瞧的了，大家都散了吧，啊！再圍下去，公安就要來了！”

眾店員一片嘩然，不再搭理那對可惡的母女，蜂擁過來將葉秋紅團團圍住，趙店長率先焦急的發言：“葉姐，你說什么？清點貨物？！為什么？這剛剛還好好的，不會真嚴重到關門的地步吧？”余下的店員也一臉期盼的望著她，希望她能搖頭否認。

葉秋紅遠遠瞪了眼正面露喜色，幸災樂禍的李翠芬與吳慧蘭，苦笑，“不關門又能怎么樣？！她們這一鬧，‘鳳來兮’的聲譽被毀了個徹徹底底，都臭大街了，等明天，不，也許不用明天這流言蜚語的就能傳遍南寧的大街小巷！‘鳳來兮’的客源一向傾向于南寧的中上層女士，而她們最看重的也是臉面。以前咱們走在流行的最前沿，還隱隱引領了南寧的潮流走向，自然是大受歡迎，人潮涌動。如今，這店里被人潑了墨，淋了糞，那些貴婦人們還會來嗎？沒了她們這店里如何維持得下去？！所以，很抱歉，現在我也只得做出這個沉重的、無奈的決定……，不過大家放心，我不會虧待大家的，我會依照慣例，發放3個月的遣散費。大家，真是對不起了！謝謝你們一直以來為‘鳳來兮’所做的一切，謝謝了！”葉秋紅說完，紅著眼眶，哽咽在對著每位店員一一深鞠躬道謝和道歉。

四周圍觀的群眾又是一片嘩然：

“可惜了，這么好的一家店全給毀了！”

“也不用關門吧？過個十天半個月的，等風頭過了，誰還來計較這些呀？”

“不關怕是不行，一來，名聲臭了，別人才不管你誰對誰錯呢，這眾口鑠金，人云亦云的，一聽你穿的是這家店里買的衣服，那話頭還不得引到你頭上，這一來二去的，誰敢踏進這里？這二來，這對母女知道了這地兒，還不得三天兩頭的缺不缺錢的也來鬧騰一番，那誰受得了啊？！不如關了省心，省力！”

“唉，這真是……，看來往后啊要是做生意，千萬別找合伙人，非得找不可的，不光得調查清楚合伙人的人品，能力，連那祖宗三代也得查清楚咯，免得這嘴上還沒吃得著呢，先惹了一身的腥！”

“就是，就是……”

吱吱喳喳，喳喳吱吱

李翠芬在一旁大急，叫起來：“什么？還要給她們遣散費？！一給還給3個月？！那個誰，你瘋了？！不行，一分也不給！工錢最多算到盤點結束為止，多一分也不給！”

眾店員本來對即將到來的失業已經很沮喪了，聽到老太太蠻不講理的言論更是大怒，眼里熊熊的怒火齊齊噴射過去，要不是還殘留著點理智知道打人是犯法的，早沖上前去打上幾巴掌，踹上幾腳解氣泄憤了。

葉秋紅抱著雙手冷笑，“老太太，合同法上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寫著呢：辭退員工，必須給遣散費作為補償，要不你就等著被罰款或坐牢吧！”

“我不懂什么法不法的，總之，我不出，一分不出！要出，你們自己出，吳英蘭的這一塊，誰也別想動一分一厘！”

“哇！這老太太別是剛從那個療養院里出來的吧？！還真是什么話都敢說，以為自己是誰？上帝？！”

“我看這位在家里一定是當慣了‘圣母皇太后’，這到了外面也忘不了耍威風呢！”

“哼，就沒見過這么蠻不講理，目中無人的！”

“不知天高地厚！鉆進錢眼里拔不出來了，這是！那小女兒剛一露面，甩手就是一巴掌，那閨女臉都腫了老高，愣是一句好話也沒有，還動手動腳，滿口的污言穢語，也虧得那閨女受得了，沒瘋掉；如今人走了更是問也不問一聲，就只盯著那錢了；不屬于她那女兒的也想爭過來，搶過去！我老太婆活了大半輩子了，就沒見過這樣的人，今天算是開了眼界了！”

“你老可別這么說，這大千世界呀，還真是無奇不有！前幾天，我聽說……”

圍觀的群眾見再沒有什么新鮮的八卦可看，便三三兩兩的四散開來，慢慢走了，只有些極閑極無聊的仍興致盎然的站立著不挪窩，聚做了一堆，兀自交頭接耳，議論紛紛……

“趙店長，你帶著她們在這里清點，然后列個明細出來，我去找幾個下家，爭取把這批貨全給甩出去，減少點損失。”葉秋紅吩咐了幾聲，抬腳就往外走。

吳慧蘭的眼睛滴溜溜的轉了幾圈，低聲對李翠芬說：“媽，你在這里盯著，我去跟著那姓葉的，可別叫她暗地里搞了鬼。”

李翠芬滿意的點頭，“唔，你去吧！慧，你這樣的才是我的好閨女，什么事都想到媽的心坎里去了！不象吳英蘭那養不熟的白眼狼，盡干些吃里扒外的勾當！一想起來我就冒火，看我以后怎么收拾她！”

吳慧蘭嬉笑著挽著李翠芬的胳膊撒嬌，“因為我是媽的女兒呀，我呀，永遠站在媽的這邊，誰也趕不走！”

李翠芬贊許的點頭，眉開眼笑，“唔，這媽知道！你趕緊的給跟上，可別給跟丟咯！”

吳慧蘭笑著跑開，追上了葉秋紅，“姓葉的，你給我站住！我要跟著你，告訴你，別想耍花招把我們家的錢劃拉進你的口袋，告訴你，沒門！”

葉秋紅停住，不屑的轉身回頭，“喲，看來，從你們上南寧來之前就想好的這錢就不是吳英蘭的了吧？！瞧那架勢，吳英蘭別想得一分一毫的了？！你們母女兩個一早就想好了怎樣搬進你們自己的口袋吧！”

“哼，吳英蘭她一點兒人情世故都不懂！當初一定是被你的花言巧語給蒙蔽了過去，弄得如今只得了五分之一的錢，這虧可吃得太冤枉了！要不是她瞞著我們，今天這店里的一切可都是我們的了，那輪得到你在這里指手畫腳的！”

“那你們當初就出錢呀，在這跟我這如果，那如果的有個屁用！況且——如今你們還可以再投錢進來呀，5萬算你一股怎樣？便宜你了！”

“5萬？！搶錢啊你？！鬼才會跟你合作，讓你占我家的便宜！分了錢，我們另開一家更大更好的壓過你！叫你今天欺負我！叫你囂張！”

“呵！呵！萬分期待！”葉秋紅看著吳慧蘭大言不慚的樣子，嗤笑出聲，“你要跟著就跟著好了，雖然我不認為有哪位老板肯讓你旁聽這些商業機密，不過——也許你是天上的哪位公主，格格什么的下凡，有神仙指路，人家大老板早已經掃榻相迎，恭候大駕也不一定，正好給我看看你的威風有多大，是屁的丁點呢，還是……，哈哈！”

吳慧蘭想想，自己的手上，家里也沒錢，就是看到了門路也是看得見，摸不著，進不去，何苦費那個勁呢，不如想個法子將錢撈在自己手里，到那時……呵，呵……，便傻笑著，停了步，臆想去了。

一個26、27的年青人攔住了葉秋紅的去路，“你好，我們剛才在‘鳳來兮’見過，不過我還沒來得及自我介紹——我是李為善，香港人。”

葉秋紅皺眉，她繞過那年青人，自顧自的前行，“我很忙，對不請自來的花花公子，紈绔少爺也沒興趣，要搭訕，找別人去！”

“我不是，……，算了，我這也算是搭訕。你不是遇到困難了嗎，也許我可以幫你，你們。”

“謝謝，這點小事我一個人就可以搞定！再見，好走，不送！”葉秋紅毫不客氣的直接拒絕了，并且加快了腳步。

年青人無奈的停止前進，望著葉秋紅的背影自言自語，“我們一定會再見面的，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