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海上生明月

　　[五]

　　夏晨，你的那封信我已經收到了，在我給你回這封信的時候我已經在上海了。這是我的新地址，你記好。

　　我知道你現在應該很忙了，大概你能收到的時候應該已經開學了吧。哈哈哈，當初的小小的夏晨上高三了。

　　我到這里之后就開始尋找適合我的職業，在我符合要求的所有招聘中我最中意的是一家規模很大還是連鎖的理發店，我現在真的想去學理發。你可能覺得這個職業不大氣，可是我考慮了一下，我有這些理由去選擇這個職業，第一我想學一門技術而且要有一定的能維持生活的收入，第二我有的是時間，第三我自己對頭發就特別感興趣而且我是一個急需保養者這個你知道的，第四，我想我再見到你的時候，親手為你理一次發，我知道這個想法有點BT，但是……總比我這兩年只學會服務員這個職業強吧。

　　那天我去應聘全職學徒，到了店里我發現上海真的是一個我們那種小城市里的人不敢直視的地方，我也終于知道為什么很多人都想往大城市里擠，就是因為所見到的世界，是完全不一樣的。寬敞的迎賓大廳，鮮艷的紅地毯，我甚至懷疑我能否適應這樣的環境。

　　不過應聘還是很順利，可能面試的人看到我的頭發會覺得夠宣傳吧，嘿嘿，這一陣我只是給別人洗洗頭什么的，甚至還要再定好的時間里把地板上的碎頭發清理干凈的任務，真是比服務員累的多，但是既能學到東西又能維持生活，我覺得值得了。以前總是覺得自己不可能經歷這種低眉順眼低頭哈腰的卑微的職業，現在我才明白了生活的實際，像我這種人，要么放下架子好好生存，要么滅亡。

　　在這里工作，很神奇的是，我竟然不需要像在北京那樣住在員工宿舍里，我們有自己獨立的公寓房間，很像住在家里的感覺，三個人合住一個一百多平的房子，來來往往之間也增進了不少感情。

　　我的培訓師是一位資深發型師，有的時候忙不過來，他會讓我去幫顧客剪剪劉海，吹吹頭發，反正就是這樣一類的雜碎活，我以前自己在家也看過發型設計的書，也給自己剪過劉海，你應該還記得吧，第一次我自己躍躍欲試地剪劉海，想讓你們覺得驚艷一下，那時候我應該是在初一吧。剛剛剪完的時候看著好好的，第二天一起來像被狗啃了一樣，哈哈哈。現在我學會了給顧客設計發型，但也只限于給老師打下手。

　　有時也會碰見奇葩的顧客，一次，有一個妹子長得超級養眼的，發質還好，竟然要剪成毛寸，男生頭，當時聽到她的要求的時候我們那邊的所有年輕發型師都愣住了。我看著泛著冷光的發型剪穿梭在一頭秀發之間，真是慘不忍睹。走進來的是一個有點文藝范的長發及腰妹子，走出去的是活生生一個超級大帥哥！

　　還有一次是我很帥氣的經歷，有一個顧客竟然對我的培訓師，店里最高級的發型師不滿意，好像是因為他給她做的造型第二天就亂了，其實問過之后是因為她自己不聽話回家之后把頭發洗了，當時她來勢洶洶地-闖進來的時候，我們霸氣的資深發型師淡定地扔下一句，倩倩你去把她擺平吧。

　　哈哈哈，你知道的，當我到一個新的環境的時候，我會告訴他們這個字的讀音是qian，因為我不喜歡嘻嘻這個名字被你之外的任何人叫出來。

　　這次寄給你的是我在跟老師學著怎么使用打薄剪的時候照下來的照片，你看這份工作是不是多了一點點隨意，更適合我？記得有一次一位似乎是這的常客的人來這里染發，還問我是怎么保養的頭發呢。

　　這封信就寫到這里吧，我的室友也不知道你呢，讓她們看見了不好吧，嘿嘿。

　　嘻嘻

　　[回復]

　　嘻嘻，我真的沒想到你竟然這么快就離開了北京，更沒想到你竟然選擇理發師這個職業。你只要高興就好，我也沒怎么期待你能功成名就之類的，你覺得適合自己那就好了，再怎么說那也是你的一份技術，不過我倒是希望你真的能在回來以后給我理次發，那一定會很特別吧。

　　你說的關于尊卑之類的問題讓我感到很震驚，不食人間煙火的你出去半年就已經變得這么成熟了，你還在說我成熟，我覺得你簡直就是在罵我啊，哈哈哈，我覺得和懂得這么多的你比起來，我太幼稚了，我的目光還僅僅停留在學校這個小破世界里。

　　嘻嘻你的照片我也看了，我個人給你提點建議，就是你不要把劉海留的那么長，你長得挺好看的，別把臉擋住哦。不過你現在做的這個斜劉海還真的有一種形容不出來的魅力，比起齊劉海顯得更加的成熟。

　　高三的生活果然不像我能想象出的那樣，尤其是我們班，一到了晚自習簡直就和監獄一樣，學校還派領導搞什么巡回檢查保證學習效率，還不讓我趴桌子睡覺，說精英班的學生應該有勤奮好學的精神，簡直是在說笑話。無奈之下只好做做練習冊，唉，我夏晨還從來沒經歷過這種生活，你也知道初三的時候我基本上不上晚自習的，放學就回家睡覺。

　　校長，主任還有巫婆老師真的是在狠狠盯住我的成績不放了，我現在真的有點后悔我怎么就是年級第一呢！真要命，前幾天教學主任，就是我們高三的組長竟然找我舅舅來，我和他，還有主任，加上巫婆老師還進行了一下午的談話，說是談話不如說是批斗會了，尤其是教學主任一個勁的罵我不爭氣，還有巫婆老師也說我一點都沒有好學生的樣子，從儀容儀表說到學習習慣，就好像我是世界上最差的學生似的，就這樣還要我舅舅來陪笑臉，煩死他們了。

　　高三真的很黑暗啊，這會我是信了。

　　不過既然他們周日還放假，就止不住我打羽毛球和滑輪滑的腳步。舅舅又不管我，我自然就也不回到家里去，周末也在學校住。有一次我和哥們們去學校后院，就是我們常去的那個廣場滑輪滑還碰見了巫婆老師和她老公手拉手壓馬路，我輕蔑地瞪了她一眼，她也只當沒看見我，一副“朽木不可雕也”的神情，簡直要人氣炸。

　　到了高三那些女生還是賊心不泯，周末有我到的球館和廣場就有她們假裝運動一瞟一瞟地看著我們玩的影子，聽我們班那個女漢子說她們都是文科班的學生，而且還是普通班，學習基本都不怎么樣，被老師棄管的學生。想我一個好好的年級第一竟然跟她們有同樣的蹤跡還真是有點悲哀。

　　今天我要去跟我們宿舍一個文科的學霸一起準備自主招生的材料，我不想回家所以我們只能去網吧搜集搜集然后打印出來。說實話我還真沒去過網吧呢。

　　祝你在那邊好好的哦，不管怎么說快樂最重要。

　　夏晨

　　夏晨把筆扔在一邊陷入沉思。

　　好像自己的作風真的不像個好學生吧。如果不是同學特別了解自己，別人會不會覺得自己的年級第一的好成績是虛假的呢。記得曾經信誓旦旦地和顧茜茜說過自己永遠都不會在乎別人怎么看我，但現在無數的目光聚集在自己身上，就像在催促著，鞭策著自己必須好好地做回一個優秀生，一個學霸擁有的樣子吧。

　　到底要不要在乎他們怎么看我？

　　這個問題他已經不能和顧茜茜說了，因為他也漸漸意識到，顧茜茜比自己成熟太多，可以這么說，她已經來到了人間，品過酸甜苦辣，必然會有意無意地帶上一層有點世俗的眼光去看事情，而他還少年不知愁滋味地處在天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