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轉機

　　那晚我一夜沒睡，我查閱了許多關于白血病的資料。我終于找到了一種方法或許可以救夏雪：換骨髓。很早我就把媽媽叫起來，我知道夏雪有治愈的希望。我告訴她，可以換骨髓治療夏雪。媽媽沒有表現出我想要的表情。她只是淡淡地回應我“要是可以，我早就用了。她的病已經到了晚期，這么短的時間內根本不可能找到適合移植的骨髓，這個辦法我早就想過，可是連她父母的骨髓都不合適。而且，就算有，就算有她們也負擔不起那么高的費用。”

　　“要是，要是有人愿意捐出骨髓呢？”

　　“有人肯捐也未必適合移植，何況誰愿意去捐出自己寶貴的骨髓呢？”說完母親臉上籠罩的滿是絕望。

　　“我知道，有一個人的血型和她一樣他一定愿意捐的。”

　　媽媽半信半疑的看著我。“你指的是……”

　　“小海！”

　　“難道，真的有小海這個人？可是，血型一樣并不能保證移植骨髓后不發生排異現象。還有那個小海到底是誰，他真的原意捐出自己的骨髓嗎？他家人會同意嗎？”

　　“不試試怎么知道？只要有一絲希望就要試一試，媽，這不是你們醫生的宗旨嗎？。”

　　“那么，你說的那個小海是誰？”媽媽，表情嚴肅，她知道事情沒一定那么簡單。

　　“那個小海那個小海其實就是我。”我低聲說，聲音小的幾乎只有我才能聽見。因為我料到了接下來的事，媽媽是不會同意的。她是主治醫生，她希望夏雪的病可以治愈。但他是我媽，她不希望我受到任何損傷。

　　“不，這絕對不行。我不同意。你還年輕，你知道這會給你帶來多大的損傷嗎？媽絕對不允許你這么做。”媽媽的每一個字都斬釘截鐵。小時候，每當我有什么請求媽媽都會盡量滿足我。但一旦她堅決不同意時我就會乖乖的讓步，因為我知道媽媽的脾氣，她是一個很大度的人，從不計較小事。但這也就意味著她一旦不同意也就無法改變了，說明這件事已經超出了她的限度。記得曾經院長的侄子為了還賭債挪用公款，買了一批廉價的藥把其余的錢貪污掉了。廉價的藥物當然會有它廉價的原因了，不就醫院就出了醫療事故。媽媽不拘小節但在工作上卻一絲不茍。她很快查出問題所在。當時她告訴了院長此事，院長大怒回去狠狠的教訓了他的侄子黃杰。并讓黃杰給媽媽陪理認錯，讓媽媽不要把把此事報告司法機關。

　　黃杰來我家客氣的對媽媽說：“這件事醫院已經解決了，媒體那邊也有了官方的答復，問題不大。這是一點心意，請您收下。”他收斂了往日的神氣，低身下氣地求媽媽不要告他。

　　出乎我的意料，媽媽大怒道：“你不必向我道歉，你對不起的是你的良心，是千千萬萬信任咱們醫院的百姓。帶走你骯臟的錢，你這樣只會讓我更加的厭惡和鄙夷。請回，不送。”

　　黃杰露出猙獰的面目說到：“別忘啦，我可是院長的親侄子，這是全國頂尖的私立醫院。私立醫院啊程敏程主任！咱們走著瞧。”說完他氣憤的準備離開。

　　“你等一等。”

　　黃杰回頭，臉上馬上露出喜色說：“我就知道程姨會原諒我的。”

　　“不管你是誰的侄子，咱們法庭上見。”說完母親輕輕地掩上了門。那輕輕地掩門聲讓我知道母親的決定并非一時的沖動。她和黃杰并沒有過節，和黃院長一向相交甚好。其實一直以來她都打心里佩服黃院長。敬佩這位一手建立了這所全國有名的靜思醫院的黃紹興黃院長。

　　晚上黃院長親自到我家來陪不是，她對母親說：“黃杰這小子我一定會處理的，只是他是我親侄子啊，你看在我們這么多年的同事之宜的情面上饒過他這次吧！我已經除去了他在醫院的一切職務。這事鬧開了也會有損醫院的名聲啊。”

　　“黃院長（媽媽沒有再像以前那樣老黃老黃的叫了），如果你是來替你那個侄子求情的，那么對不起了。我一直都尊敬您，但是我有我的限度有我的原則。難道您忘了你曾經是怎么強調醫德的嗎？您來的正好，這是我的辭職信，也省去我去找你了。”

　　黃院長接過信怒喜交加，假裝很嚴厲的呵責道：“好你個程敏，連我的面子都不給了。”又走了幾步嘆道：“我知道你的脾氣，我就是希望你能看在我的面子上放那小子一馬唉！記得明天來上班！哪有一個主任說辭職就辭職就辭職的。那個兔崽子自己做的事就該自己承擔。畢竟不能護著他一輩子喲——（這個字拖的很無奈）。”說完院長出門走了。第二天早上母親得到醫院的通知昨天晚上黃杰自首了，母親才去上班。母親面對院長并沒有一絲愧疚，因為她有她的原則，她認定她是對的。然而院長也當什么事都沒發生（只是扣了母親半天曠工的工資，我問母親黃伯伯是不是記仇了。母親笑了笑說：“傻孩子，這是你黃伯伯想告訴我他沒有耿耿于懷，并示意我盡快投入工作中。”）他和母親的友誼并沒有受影響。母親就是這么一個讓我仰視的人，她一直是我的榜樣。可是這次我倒希望我的母親沒有那么強的個性。

　　“現在我已經成年了，我有權決定我的事。”我從來沒有這樣頂撞母親。我不知道當時一個一直很“聽話”的怎么會說出那么“沖”的話。

　　“好你成年了，你成年就沒有媽媽了嗎？我把你養這么大就不能有一點權力在一些重大事情上決策嗎？”媽媽沒有退步。

　　“以后可以，但這次不行！”我第一次這樣的和母親的目光直視。

　　“好，我管不了你。但別忘了，我是主治醫生。我不同意，這事免談。”說完母親奪門而去。只留下我一個人在空蕩蕩的房子中。

　　人世間最痛苦的事莫過于你明明看到了希望，而生活卻讓你的希望慢慢變成了失望。我擦干了眼淚從冰涼的地板上爬起。我知道，現在還有一個人可以幫我。我找到了黃伯伯。黃伯伯最疼我了，他一定會答應我的。而媽媽最聽他的話了。

　　“黃伯伯，好久沒見到你了。您身體還好吧？”

　　“呵呵，華華，今天怎么有時間想起你黃伯伯了。是不是遇上麻煩了？”

　　我點點頭竟忍不住哭起來了。

　　“別哭了，有什么事只要你做的是對的黃伯伯替你做主，華華現在可不是小孩子了。”黃伯伯邊說邊摸我的頭。我想起小時候媽媽不給我買我喜歡的玩具我在黃伯伯面前一哭一鬧他準會給我買。他對自己很吝嗇，對別人卻很慷慨。可我已不是小孩了，哭鬧買玩具已經是很多年前的事了。

　　我忍住淚水告訴了黃伯伯事情的原委。

　　黃伯伯點了點頭問我：“華華，你是不是喜歡上夏雪了？”

　　我咬了咬下唇答道：“是，但即使夏雪只是我的一個普通朋友，或者只是一個陌生人我也不能見死不救啊！”

　　“好！華華好樣的，難得你有如此胸襟，宅心仁厚不。黃伯伯真的替你高興。你媽媽那邊我會去做工作，還有夏雪的手術費我來出。”突然，似乎一個掩上門的黑屋射入了幾道璀璨的光芒。我知道，上帝在關上一扇門時又給我開啟了一扇窗。

　　我迫不及待的把這個消息帶給了雪兒的媽媽。但是我要她替我保密，不能讓雪兒知道捐贈骨髓的那個人是我。不然她很可能不會接受，得騙她是在其他醫院的庫存里找到了適合的骨髓，這樣善良的雪兒會好受些。因為善良的心靈深知痛苦的痛苦，也就不愿把痛苦帶給別人。

　　阿姨很感激我，也很高興我可以陪著夏雪，她告訴我雪兒出來醫生和護士幾乎沒有朋友。終于我和雪兒更夠一起說話了，不過這次沒有了吉他，也不是在公園，而是在她的病房。夏雪還是那么樂觀開朗，活潑可愛。

　　“小海，來我給你變個魔術。”她神秘兮兮的笑。

　　“哎呦，不錯哦！小雪還會變魔術啊！”我雙手撐捂著臉撐著下巴聚精會神的看。

　　只見雪兒拿出兩只手。

　　“咦，不要道具嗎？”

　　“有啊！你沒看到我剛剛從口袋里掏出了一雙手嗎？”雪兒笑了。

　　我差點笑趴下了。她接著變魔術了。

　　“看這是幾？”雪兒伸出一只手指。

　　“一”

　　“現在就是見證奇跡的時刻。”雪兒把另一之手擋在左手前往上一移，一個手指“變成”了兩個手指。把我逗笑的都快胃痛了。

　　晚上走在回去的路上，月光彌漫在空氣之中，仿佛在林間飄動。夏天的風迎面拂來，涼涼的。我感到自己真的很幸福，雪兒馬上就會好了，做完移植手術后她不用再那么飽受痛苦了。我的人生又充滿了希望。

　　回到家時，黃伯伯正好在我家，他和媽媽都沉默著。我為了緩解氣氛就笑著假咳了兩聲，向黃伯伯問好。準備溜進房間，因為我知道沉默就意味著媽媽妥協了。

　　“華華，你先別進房間。”母親又回過頭對黃伯伯說：“老黃，你明明，你明明知道換骨髓也救不了夏雪，僅僅只是讓她多活兩個多月。而正真的正常人的生活也僅僅只有一個月左右。你還跟著孩子一起胡鬧。”

　　“這是真的嗎？黃伯伯，你告訴我，我媽她是不是騙我的，你告訴我她是為了阻止我才編出謊言來騙我的對不對。”我不敢相信我聽到的話。

　　媽媽把我抱在懷里，哭了。

　　“華華，不是媽媽狠心見死不救。真的沒有辦法救她啊。”

　　“不，我不相信。我不相信。”我推開母親，搖著頭。

　　黃伯伯告訴我母親的話是真的，接著他給我們講了一個故事。這個故事改變了母親的態度。這個故事是關于黃伯伯為什么終身未婚以及辛辛苦建立靜思醫院。原來“靜思”反過來念是“思靜”：思念章靜之意。

　　2009年7月12日，晴。所謂的轉機原來只是戲虞。塵世間最最痛苦的事莫過于看到生活把原本觸手可及的希望慢慢變成了失望，然后又把失望變成了絕望。媽媽問我這樣值不值得，我毫不猶豫的回答了她。其實媽媽不再反對我，是因為媽媽被黃伯伯的故事打動了。她不希望我抱憾終身。原來黃伯伯有過那么一段刻骨銘心的愛情。他說在我們身上看到了過去的他們。最能體會我的人莫若黃伯伯了。他用一生來詮釋什么叫做“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