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十二章    最是那一低頭的溫柔

　　“輔導(dǎo)員美不美？”

　　“美！”笑臉綻放。

　　“咔嚓”，全班30對帶笑的明眸，在五月殘酷的烈日下永久定格，背景是學(xué)校最美的地方，云湖畔。

　　“終歸是畢業(yè)了，四年的大學(xué)生涯，做了四年的班長，只是唯一遺憾的是......”拍完集體畢業(yè)照，大家開始拿著相機(jī)和自己最親密的那幾個人合影留戀。李亞強(qiáng)仍停在原地，望著那棵櫻花樹有些出神。

　　“班長，不要耍深沉了?？爝^來幫我們拍照?！碧K曉嫻左邊挽著慕容曉，右邊摟著室友琳子，兩頰由于激動而紅得像櫻花樹上嫣紅的斜陽，一臉燦爛地沖著李亞強(qiáng)喊道。

　　“嘿，張小嫻，你都不知道什么是離愁啊，笑得這么開心?！崩顏啅?qiáng)結(jié)果蘇曉嫻手中的相機(jī)，調(diào)整焦距。

　　“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與其哭著離開，不如讓大家永遠(yuǎn)記住我的笑臉。來來，快照啊，不要浪費(fèi)表情啦。”蘇曉嫻一邊回答著，一邊很艱難地維持著那個略帶夸張的笑容。

　　真的很美，如果說蘇曉嫻是碧空里紅彤彤的太陽，那么你就是夜幕里有陰晴圓缺的明月，慕容曉，是因?yàn)橐鼓惶诹?，所以我的眼里只有你嗎。你的眼里，始終有著我們讀不懂的憂愁，我至今仍不明白。但因?yàn)檫@一絲憂愁，你卻有更加令人醉心的美。

　　“快給我們看看，曉嫻，班長到現(xiàn)在還偏心呢，把曉曉照得那么好看?！绷兆油嬅嬷姓驹诖沽碌娜齻€人，一邊說，竟然開始揉眼睛。

　　“琳子，你都嫉妒得哭了，怎么能這么小氣?！睘榱搜陲椧呀?jīng)漸漸開始露出頭角，并且即將在沉默中爆發(fā)的傷感，蘇曉嫻擺出她招牌式的笑容，故意提高了嗓門。

　　“怎么這么快就要離開了。”琳子抱住蘇曉嫻，還是沒能抑制住眼里的淚水唰唰掉落，淋濕了五月的草地。蘇曉嫻輕輕拍著琳子，無言地給她安慰。

　　“我能和你合拍一張嗎？追了你這么久，還是讓我過過假男朋友的癮唄，你一定會答應(yīng)我的，對吧?！崩顏啅?qiáng)走近慕容曉，有些壞地笑著。

　　李亞強(qiáng)黑色金屬框的眼鏡在夕陽下閃著光，慕容曉點(diǎn)點(diǎn)頭，努力微笑著回答：“被班長邀請合影，很榮幸哦。”

　　櫻花對面，云湖岸邊，垂柳枝下。男生的臉棱角分明，下巴還有少許胡茬，他用鏡頭祭奠一種叫做青春和愛情的東西。女生輕抿嘴唇，眉梢輕蹙，頭略微低著，如仕女圖中等待千年的倩影。眼里始終帶著一點(diǎn)惘然。男生輕嘆，你低著頭的樣子，好美。

　　“好了，慕容曉，以后沒有我追你，你不會不習(xí)慣吧?！崩顏啅?qiáng)把這張照片牢牢地鎖在自己的手機(jī)里，或者比手機(jī)更牢固的地方。月亮因?yàn)樗膱A缺不定而美麗，像你因?yàn)槟且稽c(diǎn)憂愁而更讓人心動，也像我因?yàn)槟愣暾拇髮W(xué)。所以，有種思念會一直停留在我遇見你的青蔥年華。

　　“你一定會遇到那樣一個人，你們會幸福的?！蹦饺輹钥粗行﹤械睦顏啅?qiáng)，心里還是有絲絲的內(nèi)疚。

　　分離的那天如期而至，畢業(yè)聚會上的大家?guī)缀醵甲砹恕Ｗ叩淖?，倒的倒，幾個男生仍不罷休地互相勸酒。蘇曉嫻半清醒地扶著一醉如泥的慕容曉到廁所，慕容曉吐得一塌糊涂，慕容曉費(fèi)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站穩(wěn)腳跟，不至于兩人都滑到在地。

　　“我喜歡他啊，但是不能告訴他的，不可以，絕對不可以?！蹦饺輹曰沃^，已經(jīng)快要倒下了。

　　“我們之間沒有秘密的，你為什么不告訴我他是誰。”

　　“因?yàn)樗菞钐煊鸢?，所以我不能告訴你，也不能告訴他，從來都只有我自己知道。”慕容曉已淚流滿面。

　　蘇曉嫻掙扎著把蘇曉嫻扶到餐廳的沙發(fā)上，遞了一瓶酸梅湯給癱在自己身上的慕容曉。

　　“曉曉，你為什么沒有早點(diǎn)說，原來?xiàng)钐煊鹚睦锏哪莻€人，一直是你啊。”蘇曉嫻回想以前種種，似乎一下子頓悟了?！拔液退?，我們都明白了，退回到朋友，才是我們之間最合適的距離。做一輩子的朋友，他有他最愛的女人，我也會找到我最愛的那個人，以一種友情的形式遠(yuǎn)遠(yuǎn)關(guān)心，這才是最讓我們彼此舒服的關(guān)系?！?/p>

　　蘇曉嫻竟然覺得前所未有地豁然，低頭看著倚在自己肩膀的慕容曉，看著她安靜地睡去，眼角還掛著淚痕。想著她把這個秘密整整埋藏了四年，不覺心酸不已。

　　第十二章自行車承載的離別

　　“感謝我不可以

　　住進(jìn)你的眼睛

　　所以才能擁抱你的背影

　　有再多的遺憾

　　用來牢牢記住

　　不完美的所有美麗

　　感謝我不可以

　　擁抱你的背影

　　所以才能變成你的背影

　　躲在安靜角落

　　不用你回頭看

　　不用珍惜......”

　　手機(jī)鈴聲里林宥嘉聲嘶力竭地唱了好久，終于喚醒了死睡的慕容曉。

　　“喂......”慕容曉摸索到枕頭下的手機(jī)。

　　“曉曉，大鳥來廣州參加自行車賽了，他約我們出去玩。中午十一點(diǎn)在三年前見面的那個廣場。一起玩去吧。”慕容曉很詫異蘇曉嫻今天居然起的這么早，明明是約的中午，也不用這么急吧?；叵肴昵暗哪谴我娒妫K曉嫻沒有意識到她的嘴角竟然帶著一絲微笑，楊天羽，還是那個楊樹般挺拔的少年嗎？

　　“好的，我馬上就起床了?！蹦饺輹哉砗帽蛔?，仔細(xì)端詳了一下這個很快就要離開的寢室，和僅剩下的一個室友。

　　慕容曉再三糾結(jié)讀研還是工作之后選擇了后者，而蘇曉嫻越飛越遠(yuǎn)，選擇了到法國深造。楊天羽聯(lián)系到一家翻譯公司，畢業(yè)后也即將奔赴工作崗位。

　　慕容曉準(zhǔn)時赴約，碩大的廣場，她四處張望，尋找那兩個熟悉的身影。一個挺拔的身影闖進(jìn)她的視野里，亮黃色T恤，黑色牛仔短褲，略長的黑發(fā)在夏日微風(fēng)中有些調(diào)皮地?fù)u蕩。他兩手扶著自行車方向盤，單腳著地，一只腳無聊地反轉(zhuǎn)著自行車踏板。他也在等人。慕容曉只要看一眼，就知道，是出現(xiàn)在自己夢里很多次的楊天羽，夢里的他好像有穿過這件黃色的T恤呢。

　　“慕容曉?！?/p>

　　“楊天羽?！?/p>

　　兩人同時叫出對方名字，之后各自稍帶尷尬。

　　“你還好吧?！薄巴玫?，你呢?！?/p>

　　“呃......張曉嫻她怎么可以遲到呢，明明是她約我們出來，說是為她出國餞行的啊?！睏钐煊鸢l(fā)著牢騷。望著前方，似乎在尋找蘇曉嫻，余光卻不曾離開過眼前這個女子。

　　“曉嫻她不是說，你約我們出來玩的嗎？”慕容曉回想早上蘇曉嫻一反常態(tài)地起得很早，忽覺有些不對，“糟糕，今天幾號？”

　　“5月20日，怎么呢？有什么不對嗎？”

　　“快走，我們?nèi)C(jī)場，曉嫻她，是今天中午12點(diǎn)的飛機(jī)?！蹦饺輹杂行┌没谧约旱氖韬觥?/p>

　　“啊，快上車。我載你?！?/p>

　　“你，載我？.......”

　　“有問題嗎？”

　　慕容曉曾經(jīng)在夢里好多次，坐在楊天羽的自行車上，她夢見過他們一起騎車去追天邊的彩虹。現(xiàn)在，她輕輕地坐上楊天羽的車，緊緊抓著后座，雖然沒有接觸，她還是感覺到他背上溫?zé)岬捏w溫通過空氣傳導(dǎo)到她身體的每一個細(xì)胞。

　　楊天羽本想說，你抱著我的腰會安全一些，但他沒有說。他在風(fēng)中如魚得水地踩著自行車，周圍的人影都變得模糊，他呼出一口氣望了望天空，覺得它好藍(lán)好干凈。

　　離開廣場騎了一條街，到了拐彎處。楊天羽一驚頓悟什么似得，猛然扭過頭望著慕容曉，問到：“你們的機(jī)場要往哪里走?！?/p>

　　“.......”

　　幾經(jīng)周折，滿頭大汗的楊天羽停好自行車，拉著慕容曉不顧安檢人員的大吼大叫，沖進(jìn)了機(jī)場。

　　慕容曉溫?zé)岬氖?，觸到他發(fā)燒一樣還冒著熱氣的掌心，心房一顫，不想縮回，也不敢像心中想的那樣抓緊這只手。只是被楊天羽牽著一直向前奔跑。

　　“曉嫻！”慕容曉看到了正向登機(jī)口走去的蘇曉嫻。

　　蘇曉嫻停下腳步，看著走過來的二人微笑著。

　　“本想讓你們兩個單獨(dú)在廣州好好玩玩，不過你們還真夠意思，這么遠(yuǎn)還是跑過來了。要把張大作家我感動得哭才罷休嗎？”蘇曉嫻依舊帶著笑。

　　慕容曉聽到張曉嫻這么說，有點(diǎn)尷尬，也有些許詫異，難道曉嫻她知道了我喜歡楊天羽？

　　楊天羽拍了一下蘇曉嫻的肩，依舊用一種屌到欠抽的語氣說：“十一點(diǎn)，你的起飛時間是十二點(diǎn)，我不愧是要沖刺自行車賽冠軍的種子選手，速度可不是蓋的！”

　　“曉嫻，不是還說要餞行的嗎，昨晚喝的太醉都給忘了。這頓飯看來是吃不成了?！睓C(jī)場想起飛機(jī)即將起飛的提示語音，慕容曉拉著蘇曉嫻的手，舍不得放開。

　　“我還是得走了，記得想我。一會兒飛機(jī)要是飛走了，我可追不上了。”張曉嫻望了一眼二人，在慕容曉耳邊說到：“大鳥歸你管了?！?/p>

　　又對楊天羽小聲說：“不能欺負(fù)我們家曉曉?！?/p>

　　完結(jié)

　　編輯完最后一篇文章，慕容曉伸了下懶腰。打開自己親手打在電腦上，保存至今的那封情書，她收到的第一封情書。

　　慕容，更愿意這樣稱呼你呢，讓我猜一猜，大一那年寒假的楊延昭和慕容，我是楊延昭，而慕容是你吧。我一直都對這件事有點(diǎn)不解，你知道的，我和張小嫻，是哥們，無話不說。但為什么我們從小待在一起，唯獨(dú)那天晚上對她的感覺那么的不一樣。后來反復(fù)翻看我們那天的聊天記錄，注意到她說她和你在一起打游戲的細(xì)節(jié)。我想，慕容的確是你吧，那個時候，我更加確信，我們是有著一樣的心的人，因?yàn)槟愀嬖V我你總是想騎車到天邊，而我小時候常常這樣想。

　　大二，第一次見到你是在廣州不太冷的冬天。你穿了一件有點(diǎn)幼稚的卡通熊外衣，劉海和垂下來的頭發(fā)把你本來就很有線條的臉修飾得更好看了，當(dāng)張小嫻說你叫做慕容曉的時候，我覺得你的神色真是像英雄殺里面的慕容，不，你比她更美。

　　我是學(xué)英語的，有一句話，我只為你一個人翻譯。

　　Whoeverloved,thatlovenotatfirstsight.

　　我的翻譯是，誰不曾因?yàn)橐灰婄娗槎鴥A其所愛。我在夢里，常常對你說這句話。

　　你記得那個除夕夜嗎，我們的家鄉(xiāng)下雪了?？粗銖木蹠想x開的孤單背影，你是在為我而不開心嗎？沒辦法，好像我一直都挺自戀的。我好想沖過去，讓你不那么傷心。如果沒有發(fā)生后面的事情，我想我真的會追你的。

　　但是，我不能傷害張小嫻，她是我的好朋友。在同學(xué)們的慫恿起哄下，我們都誤以為彼此之間的友誼就是我們一直所追尋的愛情。她說:楊天羽，我們交往吧。我不能拒絕，所以答應(yīng)了，我在心里很多次對你說，對不起。后來常常想，這件事我是不是做錯了，傷了張小嫻，傷了你。

　　你知道嗎，我真的很想和你一起騎著車飛奔。

　　楊天羽寫于5.20

　　讀完之后慕容曉莞爾一笑，抬頭看了看窗外，對面是天涯翻譯公司。她回憶起那個下午，他們騎著車在城市里隨心所欲地游蕩。那個剛畢業(yè)還未經(jīng)世俗侵染的少年，轉(zhuǎn)過俊朗的臉，從口袋里掏出皺巴巴的一封信，遞給風(fēng)中癡迷的她。

　　“嗨，又在偷看你男朋友我了？好好工作啊。”楊天羽從對面的窗戶探出頭。

　　這張臉和記憶中的那個少年在慕容曉的心里，再次重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