佩倫?布朗和其余“灰色地帶”成員統統成為奧爾金?瑞奇的替罪羊，詹妮弗不惜用這樣的代價換取對奧爾金下落的再次保密。這次和平廣場行動沒有造成無辜平民死亡以及大量財產損失，遭毒氣感染的人員經過治療全部康復出院。媒體趕上了一場好戲，于是產生了很多言過其實的報導。康妮出面澄清了相關各方面的謠言和失實消息，并且平息了由此所掀起的一場風波和后面接踵而來的連鎖反應。伊文斯知道奧爾金是誰，只不過當時和我想到了一起——把小紅點后的那個人引出來最重要——可又不想讓彼此受傷，就撒了個小謊，因為在那樣的天氣和能見度狀態下，狙擊手通過瞄準鏡很難看清目標，但確認目標在移動或有所動作卻相對容易，而且又有班杰的參與，伊文斯恐是早就做出了決定。最終我們還是沒有見到真正的佩倫?布朗，或許……事后，詹妮弗封存了所有與這次行動有關的文件和資料。又過了一個多星期之后，我和伊文斯的傷雖未痊愈，但已接到命令而坐在詹妮弗的辦公室里。官面上的話不一會兒就說完了，詹妮弗松了一口氣，隨后瞥了一眼手邊我們來之前可能剛剛服過的藥，由于吸入的毒氣量值未達到極嚴重的水平，因此醫生建議她作保守治療。

　　“我為自己所犯的錯誤付出了代價。”她看向窗子那邊說，接著停下來，窗外晴朗的天氣好像引走了她的魂兒。

　　這份寧靜等對話一結束，我們走出辦公室的一刻將不復存在。伊文斯的胳膊或許因為傷口處新長出的皮膚而感到刺癢，于是小幅度的動了動，然后看看我。

　　“康妮指揮官在醫院還安慰我來著，其實波薩拉貝尼斯公主那邊的情況并不如她想象中樂觀，現在兩國間沒有引起太大的麻煩都是指揮官的功勞。還有你們和班杰……”

　　“別那么急于否定自己，要知道你最可貴的地方就是敢于面對，詹妮弗。康妮做了對的決定，那就是把你留下來，希望你能繼續引領我們，頭兒。”我做了個極不標準的敬禮姿勢，把詹妮弗和伊文斯都逗笑了。

　　“這是不是意味著我也是你們這個圈子里的一員了？”

　　“不，詹妮弗，這是你的圈子才對。”伊文斯說。

　　在那次糾結于是否接伊莎貝爾的電話后再打給她，而在接通前又被我掛斷直到現在，我們都沒在通過電話，電子郵件也一樣。伊文斯告誡我，納德利夫人對我讓他去送伊莎貝爾回家的事似乎不是很高興，一定是以為我是個對感情不能專一之人。經過這一系列事件之后，我覺得自己會清醒一點，能夠認真地考慮一下我和伊莎貝爾之間的事，但是每當我夜晚躺在床上想起橘村焰火表演時草坡上那激情纏綿的一吻，心中便燃起了想把她立刻占為己有的沖動。手里捏著那枚奧爾金親手給我的金色戒指，看著上邊刻著的大寫字母R，我忽然又退縮了。它就像個魔咒，我一人承受就足以了，現在要再拉上一個人跟我一起，而且這人偏偏是我所喜歡的……好吧。其實與其這樣不斷折磨自己，還不如趕緊做個決定，別讓它再成為第二個詛咒。我看看放在床頭柜上的手表——和平廣場上我自以為伊文斯所說的奧爾金不存在就是指他即是佩倫?布朗，于是情急之下趴在了伊文斯身上向四周亂開槍才導致的右肩骨折使我只能把手表帶在身上或放在能看得見的地方——已經十一點多了。我把戒指揣起來，艱難的披上外套，連醫生開的減輕由于整條胳膊從肩膀開始就戴著護具而產生的肌肉酸痛的噴霧劑都沒拿就出了門。

　　夜里道橘子坪車站乘車進城的人少得可憐，特別是像我一樣掛了彩的病號就只有我自己一個。自從和平廣場事件后，天氣就從陰雨連綿變成了晴空萬里，直到現在。倒是蠻配合我心情的，只是這清冷的秋風在這深夜里讓人有些難以忍受。沒有耽擱，我直奔納德利夫人的公寓而去，以至于路過伊文斯曾經開的那個診所樓下時都沒抬頭看上一眼。公寓門口的大燈打開著，納德利夫人經常這樣為晚歸的住客照亮。伊莎貝爾的房間里黑著燈，估計是已經睡下了吧。我就傻呆呆的站在門前那三級石頭臺階下面，要按門鈴嗎？把大家都吵醒不太好吧？到時被納德利夫人趕出來，給伊莎貝爾留下狼狽的形象那豈不是比這樣原地不動更傻？肩膀一陣撕裂的痛，盡管這一路我都沒怎么動它，但此刻我不得不用另一只手按壓著，并且心里想想此行的目的必能達到，漸漸的，疼痛緩解了，肩膀終于稍稍放松了些。又呆了一會兒，一切都是那么平靜，還有那么熟悉。適應了橘子坪的生活乍一回到這現代化的、夜晚也依然明亮如晝的城市，不免會產生一種矛盾，因為兩邊各有各的特色，拋開工作原因，我最終居然繞到了人魚島那自由的、充滿魅力的海中“桃源”去。伊莎貝爾愿意與我到那里去度周末嗎？如果可能，我倒是想在那里向她求婚，然后……好吧，托德?瑞奇，照你這樣猶豫不決，幻想終究不會變為現實，而且不管伊莎貝爾會不會答應你，納德利夫人那一關都必須過，這好像比肩膀那不時襲來的疼痛感要難熬的多。時間就這樣一分一秒的過去了，天越發的冷，而我始終沒看見有晚歸的房客掏鑰匙打開公寓大門，哪怕是喝得暈頭轉向直接猛拍大門的家伙都沒有。我不禁懷疑納德利夫人正等我去找她，把我和她女兒的是徹底說個清楚，老人家有的是精力，聽伊莎貝爾說她媽媽年輕時就睡得晚起得早，現在更加嚴重，每天天不亮就能聽見她在廚房開始忙著做早餐什么的了。好吧，我可以等到她進了廚房再按門鈴，但先不說會不會吵到其他還在睡夢中的人，單是在外面站上一宿就夠受的了。可最近的一家24小時營業的咖啡館也要走上五分鐘，況且那兒根本看不到這兒的狀況，我的心里豈不是更沒底了么。要不然就直接按門鈴進去？不行。那樣就又繞到原點了。我的肩膀真爭氣，又是一陣酸脹的感覺，這使我本就煩亂的心情愈加焦躁不安。周圍安靜得好像拍電影時才有的清場之后的樣子，偶爾街燈下路過一兩個拾荒者或流浪漢都那么有意境，我如果是個畫家，一定能把這稍顯凄涼的景致畫得非常有水平。扯遠了吧？大晚上溜出總部跑那么老遠就為了站在這里挨凍和邊“偷窺”邊胡思亂想已經夠扯的了，還在乎再扯遠點兒嗎？肩膀上的不適稍稍緩解了一些，但我的雙腳卻要凍僵了。冷靜下來的思考讓我覺得踏實，比如明天一早還要工作，如果我不現在立馬進去找納德利夫人把要說的話說完，再拖到早上或是更晚，我就不得不請假，可我找急忙慌的趕出來根本沒去想手機帶沒帶的事……找納德利夫人借電話打回去請假？真是假死。去打公用電話，很好，那么所有人恐怕都知道我在哪兒了。要不就先斬后奏，回去再請假？哦，我想詹妮弗再怎么是個好上司也不能允許她的屬下出現這種低級錯誤。好像除了放棄這傻乎乎的一時沖動已沒有其他辦法了……我掏出戒指，又看了看身后的公寓伊莎貝爾房間的窗子，心里卻在想這附近都是住宅，如果有和我一樣睡不著還愛胡思亂想的人站在窗戶邊上準備過過“偷窺狂”的癮，看到我現在的樣子估計會樂不可支，因為這個年代還用這種好像從爛俗的電視劇里學來的追女孩子的“手段”在年輕人看來實在是可笑至極。我很糾結，很糾結。腦子這么半天想的都是些沒用的東西，到底該怎么辦？我也不知道。“從房間里風風火火地出來時那股勁頭哪兒去了？”伊文斯看到此刻的我肯定會這樣說。

　　“托德先生。”公寓大門打開，一個熟悉的身影出現，并說道。

　　“納德利夫人。”我轉過身面對她說，拿著戒指的手不自覺地揣回了口袋里，“我……”

　　“別說了，快進來吧。”納德利夫人打斷我的話道。她半開著門，人站在外頭，一副請我進去的樣子。“我在里面一直看著你呢，托德先生。你也覺得是我們該坐下來談談的時候了？那很好。”

　　沒有以往的笑臉和熱氣騰騰的花草茶，于是納德利夫人的屋子里少了幾分暖意。窗簾擋住了用來堆放雜物的后院，一盞暗黃色的小燈懸在我們相對而坐的兩個小沙發中間的茶幾上邊。四周很安靜，因為大廳里的落地鐘在我和伊文斯搬進來時就已經壞掉了，所以當我想清清嗓子時，特別怕把公寓里的其他人都吵醒。伊莎貝爾的房間就在隔壁，如果她像我一樣徹夜難眠，那么現在這種情景或許正是她想看到和聽到的，納德利夫人不會不明白這點，難不成她是故意這樣……

　　“自從伊莎貝爾從她同學那兒回來，我就給她在樓上騰出一個房間住，因為她心情似乎不是太好，看到我一肚子心事也不愿和我說，我想你一定知道些什么，對嗎，托德先生？”

　　“納德利夫人，”我勉強咳了一聲，道，“讓伊文斯送伊莎貝爾回來是為了確保她的安全，因為，因為在橘子坪，伊莎貝爾卷進了一個我正在調查的案子。”

　　“‘朝圣者’？是這個名字吧？電視里報道了，我也看了。我記得幾年前他們就犯下過很惡劣的罪行，好像是……”說到這，納德利夫人驚得瞪大雙眼，兩只手一并捂住嘴巴，倒吸一口冷氣，然后慢慢地把手放下來，用顫抖的聲音繼續說：“你居然讓我的女兒身處那樣的險境？天吶……真不敢相信。”納德利夫人站起身來走向窗邊，手扶著右邊的衣柜以支撐仍舊顫抖的身體。

　　“對不起，納德利夫人，請你聽我說，我這次來只為了一件事，明知您不會同意，但我還是要說出來，否則我一定會后悔一輩子。納德利夫人，我想娶伊莎貝爾。”此話一出，屋子里仿佛瞬間變成真空一般，只能聽到我自己的心跳聲，咚！咚！咚！……

　　一聲嘆息，納德利夫人的肩膀抬上去又放下來，答案已經很明顯了。她轉過身走向我對面然后坐下，說：“我女兒已經長大了，所以我不會干預她的事，我只想和你說一句話，托德先生，伊莎貝爾要是因為你出了什么事，我絕饒不了你。你可以走了。”

　　“你怎么了？沒精打采的？”我和伊文斯走在準備去會議室開例會的路上，伊文斯問我道。

　　被納德利夫人“趕出”公寓后，我立即返回橘子坪，一夜沒睡的樣子一定很顯眼，伊文斯不會不知道我的行蹤，只是看到我這種狀態，想打擊我一下恐怕都沒了興致。

　　“我打算休個年假。”

　　“這么說納德利夫人同意你和伊莎貝爾的事了？”

　　“哪有？八字還沒一撇呢。”

　　“那也不錯，你一個人出去散散心，順便忘掉以前的不愉快……”

　　“臨走之前我得跟你說個事。”我這么低的聲音居然也能打斷他的話。伊文斯停下來等我繼續說。“你發短信說去看望戈約爾夫人的時候，我懷疑你了。”我也停住，說。“我以為……”

　　“你懷疑的也沒錯。”伊文斯笑笑，然后邊向前走邊說，“我是在發短信之前就看過我母親了，之后么……”他笑得很陶醉，簡直就像……“你還記得那個給我媽媽做過護理的艾米利亞小姐嗎？”

　　“不會吧？”我吃驚的瞪著他，兩秒鐘后我也笑了，“別告訴我你也需要休年假。”

　　“哦，老兄，不，還沒到那種程度呢，我想。”伊文斯盡量保證把話說清楚，“在我診所被封、執照被吊銷的那段時間，你知道最困難、最黑暗的那段時期，艾米利亞不僅沒有放棄我媽媽，而且時常還安慰我、開導我來著。”

　　“我想她是在為換工作而做準備吧？拿你當病人，她來扮演心理醫生的角色。”

　　伊文斯一下笑出聲來，但很快恢復平靜，道：“艾米利亞知道我是干什么的，但是我并不擔心她會成為第二個伊莎貝爾，她們的年紀相仿，可艾米利亞更獨立、更堅定。”

　　“那看來我非得把伊莎貝爾追到手才能駁斥你的這句話嘍？”

　　冬季來臨，可人魚島卻一片郁郁蔥蔥、生機盎然。再次踏上這熟悉的且令我永遠向往的小島，只能說有種徹底自由的感覺，更何況我的身邊還跟著我唯一愿意與之度過一生的女人。

　　貝斯和蘭德森見到我十分親切，我也是，再見到這些老朋友就好像他們都是我的親人一般，只選擇相信就可以，其他的什么都不用想，這大概就是對城里人來講極度奢侈的安全感吧。我和伊莎貝爾分別住進了旅館里最頂層相鄰的兩個能看見海的房間。我稍稍整理了下行李，本也沒帶什么，因為并不確定要在這里停留幾日。這一層住的人不多，雖然這是貝斯有意安排的，但不知道隔壁的伊莎貝爾那兒究竟是什么情況，于是我“冒險”去敲響了她的房門。

　　“來啦！”她只打開一道門縫，看見是我便整個把門敞開，笑著說，“我正在小陽臺上看風景，真是太美了。”伊莎貝爾就像一只小麻雀飛到能望見大海的陽臺上，既興奮又疲憊。

　　“你一定累了吧？我還以為你在休息。”我關上門走到她旁邊，海風帶著溫暖的氣息緩緩飄向我們。

　　“長這么大，我很少出遠門，謝謝你帶我來這里，這兒真的很美。”伊莎貝爾兩只手拄在木質欄桿上，上身稍稍向前傾，望著不遠處的大海微笑著說。

　　“伊莎貝爾，我有話想對你說。”

　　她仍舊望著海，道：“那你可以打電話，或者寫電子郵件嘛。”

　　“伊莎貝爾，你要是還生我氣的話就發泄出來好嗎？我不希望咱倆之間有任何隔閡或是障礙。”

　　“托蒂。”伊莎貝爾轉過來看向我，又說：“你掛了我的電話知道我有多擔心嗎？不止如此，我還很恐懼，爸爸離開媽媽和我時就說這種感覺，很突然，很致命。我也想過如果再見到他一定要罵他幾句，打他兩下，可又一次爸爸真正去學校看我時，我卻只有擁抱他，因為我愛他，他是我的父親，再怎么樣我和他身上流著的都是相同的血液啊……”

　　沒等她說完，我一下子將她攔在懷里，卻又一時語塞。伊莎貝爾沒有馬上做出反應，我們就這樣呆了幾秒鐘，然后她在我耳邊說：“要不是我媽媽告訴我你去找過她我也不會來。我要說的都說完了，該你了。”我以為她說完這些就要推開我，可伊莎貝爾輕輕地把雙手伏在我的肩膀上，而且我能清晰地聽到她微微哽咽的聲音。

　　“那件事以后，我本以為愛情和婚姻再與我無關，直到遇見一個叫伊莎貝爾的女孩。我們不是一見鐘情，也不算對彼此十分了解，可有一種感覺變得越來越強烈，強烈到讓我認為她就是那個唯一的、能給我一個家的女人，所以……”我放開一只手去拿褲子口袋里的那枚戒指，伊莎貝爾下意識地往后退了一下。“請你嫁給我，伊莎貝爾，做我的妻子。”我將戒指舉到她面前，道：“今后或許還會遇到像在橘村那樣的危險，我不知道……”

　　“我愿意。”伊莎貝爾含著眼淚說，我停下來看著她。“我愿意嫁給你，托蒂。我只要你別再離開我。”

　　“永遠不會的，這戒指會監督我。”

　　伊莎貝爾笑了，眼淚不由得被擠了出來，我邊幫她擦去，她邊說：“它是有靈性的嗎？”

　　“差不多吧。讓我為你戴上好嗎？”

　　“嗯。”她點點頭。

　　瑞奇家族的象征又有了新的主人，我該高興還是恐懼？該忘記過去還是重新面對？不管怎樣，面前這個女人已然緊緊地摟住我，心靈上的無限接近讓我瀕臨失控。伊莎貝爾打斷我要說的話仍舊回旋在腦海中——“我不知道你會不會因此而拒絕我，但我是認真的，我愿用生命去保護你，不惜一切代價維護你的安全，請你嫁給我。”

　　一場比賽結束了，不分勝負，不論輸贏，享受過程，當然也注重結果。我和伊莎貝爾互相許下了廝守一生的諾言，那么就要一直用愛與忠誠去兌現。于是我總算松了口氣，雖然再次啟程可能面臨前路漫漫，但從此我將不是一個人去戰斗，我需要心靈上的匯通大于身體上的交融。我想我的人生現在才真正的開始，因為一個被稱為【家】的東西將永遠伴隨我，不必擔心它會消失、會垮塌，它永遠支撐在我的思想中，它是我靈魂的永恒居所，我知道我將永遠擁有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