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殺
【浴蘭】
所有人都得死。
在殺死這兩個人的時候浴蘭還是猶豫了一下,最終仍舊用劍剖開男人的胸膛,鮮紅的血液噴涌而出染紅了地上的白雪。那顆心臟仍舊在有力的跳動著,血液開始蒸騰出生命。
“你看,掌門大小姐,他的心也是黑色的呢。”浴蘭用劍尖將那顆心挑起扔在躺在地上無法動彈的女子面前。
女子臉色煞白,嘴唇微微顫抖想說些什么,那男子的身體在雪地上逐漸冷卻,靈魂開始消散在凜冽的寒風里。有淚水開始滑出女子的眼眶,浴蘭從她的眼神里看出了絕望。
“為什么要絕望呢,你本就應該活著。”浴蘭輕聲笑著解開女子的穴道。
掌風呼嘯而來,浴蘭眉頭微皺側身閃過這一掌,劍尖飛刺將女子重新制住。
“殺了我。沒有了他,我也不愿活著。”女子僵直地躺在地上眼睛狠狠地瞪著浴蘭,絕望和悲傷在眼眸里無盡蔓延。
“咯咯,你真的認為他只愛你一個人嗎。真是好笑啊。”浴蘭笑出聲來,劍尖開始輕輕的顫抖。
“人們都說江南文家的那個小子不僅武功好,人也長得很俊,惹的無數少女芳心萌動。但是那小子卻喜歡雁翎山的邵小姐,據說那小子曾為了邵小姐獨闖天山魔教總壇摘得血蓮贏得邵小姐美人之心。一個江南世家,一個北方豪門,江湖都說兩人真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但是有誰會知道那文小子曾對無數女子許下各種輕諾,江南郁家小姐,西南苗寨姑娘還有漠北烈家的那兩個丫頭……”
“你胡說!俊生不是這樣的人!”女子臉龐通紅嘶聲吼道。
“我胡說。咯咯,你可知道那小子除了為你摘了那朵血蓮之后還為你做了什么?我卻知道這小子去年冬天獨上昆侖去取鳳鳴石贈予江南郁家小姐,今年夏天又去潛東海捉“碧玉螺”送給從未看到過大海的烈家丫頭……”
“沒有,俊生絕對沒有這么做,他說過他只愛我一個人的。”女子躺在地上嘶吼,這是她最不愿意聽到的。但是,去年冬天俊生找到她的時候他的經脈已廢,甚至連普通人都可以一拳打死他,是她從南荒瘴蠱之地尋來各種珍稀草藥每天煎熬喂他,今年夏天俊生到雁翎山的時候后背有一條深可見骨的傷,同樣是她每天不分晝夜的看護他才好起來。只是,每次問他哪里來的這么多的傷的時候他都會含糊不清的說是在外面和人決斗。
那時候自己或許就應該知道這是謊言。
“不,你說的都不是真的,俊生說過他只愛我的。”女子的臉上淚水模糊。
“是嗎,只愛你一個。”浴蘭走到那早已涼透的尸體旁,用劍尖從尸體的懷里挑出一張油紙。
“你自己看吧。”
那時她最不想看到的東西,也是讓她感到最絕望最害怕的東西。但是這些此刻都那么真是的擺在她的面前。
“怎么,不敢看嗎。”浴蘭輕挑眉毛。
良久,女子抬頭看著浴蘭“你殺了我吧。”眼神里沒有一絲感情,仿佛有一種東西迅速抽干了她的悲傷以及絕望。
“哈哈,我為什么要殺你。你不該死我為何要殺你?我的劍只殺該殺之人。”
女子喃喃說道:“殺了我。”
“你走吧,我不殺你。”
你走吧,我不殺你。
浴蘭記得是誰曾經這么對她說過這句話。
“既然你的劍還能夠揮舞,你為什么要放棄它。”
“劍活著,人卻已經死了。”
“人活著本來就是為了死亡,你又何必在乎這么一點的時間。”
“他不愛我,他不愛我。”
“什么是愛。”
“你走吧,我不殺你。”
“如果你要找我就到西方的鄴峰。”
“天琦,你說過你只愛我一個人的,對吧。”
“嗯,我只愛你一個人,我的心里只有你,紫雨。”
“可是,那些整天追著你的江湖女子還有那些京城里愛慕你的女子,你愛她們嗎?”
“我怎會愛她們呢,我只愛我的紫雨,她們不過都是過眼云煙。”
“那你向我爹求親吧,他一定會同意的。你是江南墨家少主,我是京城總捕的女兒,我想我爹一定會答應這門親事的。天琦,你去向我爹求親吧,我只愿意嫁給你一個人。”
“紫雨,你不要急,我會娶你的。但是我現在有許多事情要做,男子漢大丈夫志在四方又怎么能一天到晚的兒女情長呢。紫雨,我會娶你的。”
“可是,我已經等不及了。”
“紫雨,等我做完這件事我就去向你爹求親,我就娶你。紫雨,我答應你,我只愛你。”
“嗯。”
少女將頭顱深深地埋在男子的胸膛之中,男子抱著女孩,眼睛看著遠處塵土飛揚的的官道,有一輛暗紅色的馬車呼嘯而過。
自己以前的名字好像是叫紫雨,可是浴蘭記不清自己曾經是否是那個像雨一樣的女子。
“浴蘭,你終究會想起過去,它就在那里,你躲不掉的。”清和將剛寫好的小詩投入火爐中。
“為什么非要記起過去,那么痛苦。”
“沒有過去,就沒有現在。”
“清和,我想知道,這個塵世間到底有沒有真正不會負心的男子。”
“有。”
“真的有嗎?”
“這個塵世有許多都是你不知道的,也有許多都是你不明白的,比如愛情。”
“你是說我不懂愛?”
“誰又懂愛。”毛筆在宣紙上輕舞飛揚,淡雅的文字開始散落開來。
“這些詩。”
“浴蘭,不要做太多的殺孽,那些東西根本就不能解去你心里的怨恨。”
“和殺手談殺孽你不覺得可笑么,清和。”
“殺手也是人。”
“殺手沒有心,殺手能做的就是殺人與被殺。”
“浴蘭,你就那么的相信他說的嗎。”清和的眼眸里透著一種悲哀以及憐憫。
“清和,其實在所有人中我最不懂的就是你。”
“就連我自己都不是真正懂得我自己,又有誰會懂我。”
“鄴峰上的那個人呢。”
“他,我不知道。”
紫雨最喜歡在每天陽光剛剛升起的時候在院子里練劍,用那把和天琦一起共舞的劍,劍尖甚至可以劃破陽光。
她在等天琦,那個風一樣的男子。
劍尖無聲劃過院子中間的石頭,碎屑在陽光下落滿劍身。
“一把好劍,可惜用在了不會用的人手里。”聲音突兀地在庭院中響起。紫雨警惕地看著周圍,卻沒有發現任何人的蹤跡。
“你是誰,有本事出來和本姑娘比試比試。”
“你是說我嗎。”從回廊中轉出一個滿頭銀發的男子。
“你是誰。”紫雨輕叱。
“我是誰,這個問題有那么重要嗎。”男子淡淡地笑著。
“你到底是誰,竟敢私闖京城總捕的府邸,不想活了是吧。”紫雨揮劍上前,劍鋒凌厲。
“京城總捕么。”那聲音在回廊的另一邊響起。
紫雨不敢相信她的劍會刺空,她更不敢相信有人會在她的眼皮底下憑空消失。
“你叫紫雨,對吧。”
“你到底是誰。”紫雨的聲音帶著一絲驚恐。她突然開始感覺到一陣寒冷,在這陽光下。
“我不會殺你的。”那男子仍舊帶著淡淡的笑容。
“你不應該在這個院子里舞著這柄毫無劍氣的破劍的。”
“你想做什么。”
“我不想做什么,我只是來告訴你,不要太相信一個人。”
“為什么。”
“這個塵世之間沒有那么多的為什么。不要試圖去知道為什么。”
“月,其實那個時候你就知道了結果對吧。”浴蘭舉杯遙對著月一飲而盡。
“結果?我只是在做我當時該做的事情。”月微笑,就像當初的那樣。
紫雨一直不愿意相信爹爹竟然會被一個普普通通的暗器所殺,更何況軟猬甲一直穿在爹爹的身上。
“暗器是普普通通的暗器,可是暗器上的毒卻是南荒苗族的劇毒啊。”府里跟隨洛風南征北戰的總管含淚說道。
“我要將是那些人殺盡。”紫雨咬著牙不讓淚水落下來。
“小姐……”
“他們都該死。”
“你何苦這樣折磨自己,明知道打不過為何不逃。”紫雨費力地睜開眼睛,銀白色的頭發遮住了光亮。
“你為什么救我。”紫雨重新閉上眼睛,身體上劇烈的疼痛幾欲讓她昏厥。
“因為你還沒有到死的時候。”那聲音仍舊是淡淡的。
“從此以后這個世界上再也沒有鬼山之域這個地方了。”
“他們都死了?”紫雨睜開眼睛,她仍記得她倒下的時候鬼山之域少主那猙獰的面孔。
“嗯。該死的都死了。”
紫雨仰面朝天,淚水終于洶涌而出。“爹爹,我報仇了,你的在天之靈可以安息了。”
“我想洛大人死的時候定是中了南荒的“枯木”之毒吧。”那男子撥弄著散亂的火堆。
“你是怎么知道的。”
“這種毒只有南荒羅氏才有呢。”
紫雨怔怔看著火堆,她又記起爹爹死去時候的痛苦之情。
“不知道紫雨姑娘是否認識江南墨家少主呢。”銀發男子把玩著一塊黑色的木牌。
“你把天琦怎么了!”紫雨認出那正是墨家的黑木令。
“他是江南墨家的少主,我又能把他怎么了。”
“你哪里來的黑木令。”
“我聽說鬼山之域有一種心法可以通天徹地,但是這種心法必須以童男童女精元方可練習,我也聽說洛大人為了追查這心法已經九上鬼山之域了。”
“我還聽說鬼山之域的少主其實一直不在鬼山之域。”
“你想說什么。”
銀發男子卻不再言語,只是在安靜的撥弄著火堆。有火星沖出焰火,轉瞬即逝。
“你可以去西方的鄴峰找我,我在那里等你。”
從極北之地走到南荒紫雨也忘記了用了多少天,在父親離開的這幾年里她已經記不清這種苦難與多少了。唯一能夠讓她走下去的就是殺掉那些仇人,以及該死的人。
自從父親逝世之后她就再也不是那個京城的大小姐了,天琦也在沒有去找過她,在那些孤立無援的日子里,她多希望天琦能夠突然出現在她的身邊然后給她一個懷抱告訴她不要害怕。在無數個夜晚里她都從同一場噩夢中驚醒。
偌大的塵世間她竟再也找不到那個叫天琦的男子。
這是紫雨追蹤這黑衣人的第三天。在紫雨到達苗疆的第三天便有神秘人給她送消息說這黑衣人就是那鬼山之域的真正少主。
第三百四十二招,紫雨刺穿黑衣人的肩頭。
第三百九十四招,黑衣人在紫雨的手臂上留下一道深深的傷口。
紫雨靠在樹上大口大口地喘著氣,那黑衣人也立在不遠處的草地上喘著氣。紫雨從這人的劍勢里感覺出一種熟悉的味道。
就像是那個早已離她而去的人。
第四百五十六招,黑衣人和紫雨的劍同時刺進對方的肩頭,一模一樣的招式。
紫雨看著黑衣人,眼睛里透著一股悲哀。她從黑衣人的眼睛里看到轉瞬即逝的驚訝以及不敢相信。
“天琦,真的是你么。”
“天琦,你知道我找的你有多苦嗎,天琦。”
紫雨放開手中的劍,淚水終于奪眶而出。
“天琦,你告訴我,那些都不是真的,你說那些都是假的。”紫雨的聲音里帶著顫抖,只要他告訴她那不是真的,她立馬跟著他走,不管天涯海角。
“哈哈,黑木令都在你的手里,我又能說什么。”
“不是真的,一定不是真的。”
“很久了,我喜歡鬼山之域的女祭司很久了,她能給我我最想要的武功,你呢,你什么都給不了。”
“不是的,不是這樣的,天琦,你要什么,我都可以給你。”
“哈哈,你什么都給不了。”
“你那個自以為自己真的是捕神的老爹竟然連闖九次鬼山之域,然后在我閉關最關鍵的時候殺死她,你說他該不該死。”
“天琦……”
“還有你,真的把自己當作了什么救世俠女,一天到晚窩在閨房里做著些不知道天高地厚的白日夢。”
“真是好笑啊,我說娶你你竟然真的相信了。”
紫雨跪在地上,雨水砸在她的臉上,鮮血混著泥水在地上流淌。
“你們都該死。”黑衣人突然一躍而起揮劍向紫雨刺去。
“跟我走吧,這個塵世太骯臟。”
紫雨怔怔地看著不遠處被雨水沖刷著的頭顱,那雙眼睛驚恐地睜著,仿佛是見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
“該死之人只會用言語來掩飾自己對于死亡的恐懼。”
“天琦……”
“跟我走吧,你的劍不應該被這些困住。”
紫雨聽到偌大的世界里傳來清晰的破碎聲。
“從此之后,你叫浴蘭。”銀發人牽住紫雨的手。
“浴蘭。”
“用你的劍去刺穿那些骯臟的魂靈,浴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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