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遠處傳來新年的鞭炮聲。
對面的屋子,就是大哥大嫂的大房。里面再次傳來了大嫂的哭鬧聲:“這日子沒法過了,這一天到晚你就只知道說我,我哪里知道她會這樣,正常的孕婦哪里會出現這樣的情況,你問問她自己正常嗎?到頭來我為她忙前忙后,好心還不得好報了?你們還有完沒完!”哭哭啼啼中,夾雜著大哥憤怒的咒罵。接著聽到“啪”的一聲耳光聲響,大房屋里嬰兒的哭鬧更厲害了。“你,你,敢打我?”大嫂的聲音隨著傳來。
緊接著,屋外傳來丁老爺子的怒吼:“你們夫妻給我滾,有多遠給我滾多遠。這樣的兒媳婦,蛇蝎心腸,不配進我家門,別臟了我的家。”老爺子說完,四周頓時安靜下來。只有那辭歲的鞭炮聲,依舊從宅外傳來。老爺子那沉重的腳步聲也漸漸的遠去,依稀聽得到一句:“家門不幸,家門不幸啊。怎么就娶回來,這么一個毒婦。”李月華動了動鼻子,想哭卻哭不出來。抬頭看著丈夫,平靜的說道:“明天,我們回家吧。”
“好。”丁天偉應著,把妻子緊緊的抱住。
李月華沒有想到,這種只有古代王侯將相家才會發生的陰謀,史書上才會有所記載的黑暗,居然會發生在自己身邊。是自己涉世不深所以太天真,還是本來世界就是這樣的?
還是如大嫂所說,是自己本來就不好嗎?
或許大嫂是對的,自己不但身子虛弱,就連智謀也是處于下風,完全不如別人。出了這么大的事情,不管公公婆婆怎么咒罵,不管大哥如何責備,都被大嫂一句:“我怎么會知道會這樣!”和“她正常嗎?正常的孕婦會這樣嗎?”就輕而易舉把責任推卸的干干凈凈,然后把所有的責任當成皮球,又給她踢了回來。
仇恨帶動她全身血液沸騰了起來,如果不是有著親戚關系,李月華已經和她同歸于盡了。
太多委屈無法用語言來表達,說不出口的無奈使得她的心徹底冰涼;她很想去死,用繩索,菜刀,農藥,用一切能弄死自己的東西,讓她的身體沉睡,靈魂離開這個世界;聽說好人能進天堂,那里是白色的,純凈的。
她想,她該算是好人的。
可當她聽到門外公公對大嫂的咒罵,甚至牽連了大哥也被趕出家門,她的心再次軟了下來。抬頭看到,丈夫依舊在她身邊,是她堅實的依靠,也就暫時釋懷了。“就其他算一無所有,我還有天偉”李月華心里是這樣想的。
所以,“我們回家。”她只是這么淡淡的說著,而丈夫卻毫不猶豫的答應了她。
“再見,這個傷心的地方。”李月華在心里暗暗的下定決心:“等我再回來的時候,不止有兒子,丁家大事小情還得我說了算。而我,也不再需要什么天真。”
大年初一,夫妻兩人就踏上了返程的火車。
回來的路上,依舊是那些匆匆而過的風景。少了來時的開心,高興;李月華臉上看不出半分憂傷,沒有一點憤怒,當然也沒有太多的歡笑,反而多了不少的平靜;看她那鎮定的神色,好像一夜之間,整個人都蛻變一樣。
到家之后,丁天偉顧不得上別的,開始不辭辛勞帶著她四處尋醫。X城里大小醫院,周邊其他地方的醫院都去了個遍。只要能治好妻子,丁天偉就算再怎么受累,哪怕跑斷腿,也是心甘情愿。
八十年代末,在南疆地區;在這個交通不發達的時代,大山阻礙了經濟和科技延伸的腳步,醫療條件優劣自然不必說了;不少先進的醫療器材和技術,因為高山的阻礙使得這些都無法引進;優秀的大夫更不必說,辛苦十年寒窗苦讀,誰也不傻;放著大城市的遍地機會不要,會來這群山環抱的地方嗎?
因為醫療條件的落后,無論大小醫院,所有醫生診斷都是一致:不孕不育倒不至于;只是李月華經過兩次流產,身子本來虛弱的她更虛弱了,又聞了麝香;醫生們看完之后,都是嘆氣搖頭的說:“以南疆的醫療設施和條件,要懷上,怕是難了。”
去過的醫院越來越多,希望越來越渺茫,信心也隨之越來越少。平日隨和的丁天偉開始煩躁,他開始害怕去面對妻子那鎮定的眼神,心里更不知道,該怎么面對這個女人。丁天偉總是獨自蹲在家外附近的僻靜之地,靜靜的望著遠方;有時候在學校給學生上課,還經常走神。
為了安定情緒,他開始慢慢的學著抽煙,以此解愁。
李月華對此統統知曉,但是她沒有阻止和勸導,只是因為她也無法去開導丈夫。對丈夫憂愁無從下手的她,只得默默地在遠處看著丈夫發愁;千言萬語,沒有任何一句話能讓丈夫解愁,反正沒有孩子,如果吸煙能讓他輕松一點,就隨他吧。
丁老爺子在老家也沒閑著,托五叔四處打聽療法,卻也無功而返。忙完秋收后,丁老爺子就雇幾個村里的壯年,把豬殺了做成腌肉,再帶上許多米,雞蛋和豬油,親自帶來給小兩口。他希望這些微不足道的東西,能讓李月華對這個家,這個家族,還抱有一絲希望。也希望李月華原諒他,做為一個長輩沒有保護好晚輩的過失。以此,來彌補他心里的愧疚。
丁老爺子來了,李月華依舊客氣細心的招待著。
“我不怪你們的。”每當丁老爺子給她道歉,她總是笑一笑,看著丁老爺子那內疚的臉,這樣平平淡淡的說著:“爸爸您也不用這么幸苦,大老遠的送這么多東西過來,我們也不愁吃的,倒是您年紀大了,應該注意身體。”這種平淡而鎮定的神情,言行,舉止;總給人一種錯覺,麝香的事情,好像從來沒有在她身上發生過一樣;這一切的一切,好像就是一個毫無真實感的夢。
李月華的表情,每每看到,都是讓丁老爺子心里頓生一陣酸楚和疼痛。這個媳婦自大嫁入丁家,沒有享福過一日,卻遭罪不少;不但沒有怪罪家里,反而如此寬宏大量,他倍感欣慰,從心底里對這個媳婦真心的滿意;同時對老大家的越來越討厭,對天偉夫婦是越來越喜歡。
轉眼間又到來年三月,萬物復蘇春暖花開。
這日,李月華下班,叫上丁天偉就往二哥家去了。
上班時,二哥突然跑來她所在的車間,說道:“下班來叫上天偉來我家吃飯。你三嫂對我說了,她幫你找了個老中醫,有辦法。你這毛病,是可以治好的。”
這是一年以來,李月華聽到的最好的消息。她覺得一陣暈眩,今天的陽光立馬顯得格外明媚舒服。
她壓制不住心里的激動,下了班后急急忙忙的去學校找天偉,希望這個好消息和丈夫分享,也讓丈夫不再憂愁。
天偉才聽她說完,已經驚呆了,半天說不出話來。反應過來,就趕忙拉上妻子,往二哥家趕去。
到了二哥家里,嫂子已經在忙碌的做著飯。天偉和二哥在客廳里坐著一邊喝茶,一邊閑聊,李月華在一旁逗著五歲的侄女。等嫂子做好飯菜,李月華去幫忙抬上來在飯桌擺好。
“簡單的吃點。”二嫂不好意思笑著說:“你們可別嫌棄啊。”二嫂長得矮胖矮胖的,慈眉善目,她那面如滿月的臉上,總透著幾分憨厚。
天偉夫婦一邊吃著熱騰騰的飯菜,一邊急忙擺手表示不介意,嘴里說著:“還要謝謝嫂子款待呢!”把飯菜咽下去,就開始夸著二嫂會燒菜,哪到菜如何的好吃等等。
二嫂等他們說完,微微一笑說:“老四,這個老醫生是個回民(回族),她已經快八十的高齡了,姓馬,我們從小都叫她馬大嬸。她看病從不收錢,只看緣份;這緣份到了她自然給你看,如果沒有緣份,不管給她多少錢,她是不會給看的。所以,我們明天是去看看,碰碰運氣。這有緣她自然會給你看。如果沒緣,我們再想辦法。”
二嫂這才說完,二哥已經拉下臉來,把筷子往桌子上狠狠地一放,怒目瞪著二嫂沉聲道:“你能做點靠譜的事情嗎?這看病還看緣份,第一次聽說,你找的都什么人?”這李家老三從小最向著李月華,才聽說天偉大嫂做出這樣的事情,差點沒去把丁家給拆了。現在有人能治好妹妹,本來很高興的他,又聽妻子說這醫生看病還要看緣份。要是無緣怎么辦?當他聽自己妻子才說到“沒緣再想辦法。”自然不樂意了,胸中怒火冒得三丈高。
李月華看二哥又要犯渾,趕忙對李建國說到:“二哥你干嘛?說不定我就是有緣呢,對我你還這么沒信心?”“是啊,二哥別生氣,二嫂又沒錯。”丁天偉見勢不妙也來勸說:“而且二嫂這一年來,都在辛辛苦苦的給我們找大夫,我們已經很感激了。”李建國見妹妹妹夫開口,才稍微收斂一點。
他干笑一聲,說:“有信心,我妹妹肯定有緣的;那醫生要真不給你這病,我立馬拆了她的骨頭。看她下次還敢不敢,在說什么有緣無緣的屁話。”
知夫莫如妻,二嫂也趕緊接過話來說:“就是啊,我剛才還沒說完呢。其實我看,老四就是像有緣的。馬大嬸看到四妹,準給看。”
“不是像,是就是有緣的。”二嫂的話說到二哥心坎上,像一桶冰冷的水,三言兩語間已經二哥的火氣澆滅得干干凈凈。李建國心情頓時大好起來,收起之前的怒色,笑著說了一句:“吃飯。”,臉上又換回了之前和氣的神情。
第二天,二嫂一早就去車間請了假,帶了天偉夫婦坐車去了X城市區。從J鎮到市區,要坐半小時的汽車;李月華此刻心里像吃了蜂蜜一般,一路顛簸而來,往常必然的暈車居然沒有出現。反倒是丁天偉心里犯嘀咕,思索著無緣怎么辦?一路而來,都是心事重重。
X城市區不大,卻有著悠久的歷史。據說遠在西漢時期,這個地方就已經存在,隸屬于當時的賁古縣。
X城市區座落在兩山中間狹長的山谷里,東面盤龍山高聳入云,山上松柏蒼翠;連綿幾十里如同臥龍盤踞,因此名為盤龍山。西面臥虎山,如猛虎做橫臥之狀,因此取名臥虎山。兩山之間山谷之中,便是那X城市區所在之地。一條清澈的小溪從城市之中,由北往南穿插流淌而過,溪水清澈見底,水中魚兒水草,鵝卵石一目了然,清晰可見。溪水從城市間穿過,流入X城南邊的朱雀湖水庫中,因溪水由北而來,故此X城人也稱它——玄武溪。
三人下車,由二嫂帶路,來到臥虎山山腳。這里有一排排的小木樓,錯落有致的立在山腳,圍在一條古老的石板街道四周。和旁邊現代化的高樓建筑,格格不入。
這些小木屋始建于民國時期,有著近百年的歷史。近年來因為城市發展的需要,鋼筋混凝土建筑在市區中心萌發,接著飛速的向四面發展,吞噬了一間又一間陳舊的老屋。現如今只剩下這這一條街道上,還保留著這么古老的建筑。
二嫂帶著兩人步入石板街,穿梭在兩邊的木樓小巷之間;走了不到十分鐘,來到一間簡陋的木屋之前。“就是這里了。”二嫂說著就上前,手做敲門狀在木門上敲了敲,對著門里喊著:“馬大嬸,您在家嗎?”
屋里的人聽到敲門聲,走了過來把門打開。
一個年已七旬的老太太出現在三人視線里,她身著深藍色的衣褲,頭發已經全白。那一雙粗糙的手上,皮膚干癟,血管清晰可見,手里撐著一根紅木拐杖。老太太見到二嫂,咧嘴一笑,露出一口快脫光的黃牙。
李月華打量老太太一眼,不由得心里發毛,臉上雖然掛著微笑,腳卻下意識的后退一步,站到了丁天偉的身后。
“女娃,別怕。”老太太環視三人,那雙渾濁的雙眼,似乎能讀懂人心一樣,她對李月華和藹的說著:“今早就聽到喜鵲圍著我屋子叫喚,原來是來了只鳳凰,快進來。”說完走上前來,拉著畏縮在丁天偉身后的李月華,往屋里走。
二嫂見了,靠近丁天偉小聲說:“天偉,我看這事情成了。”天偉疑惑的看著二嫂,又看了看走進屋里還一步三回頭的妻子,撓撓耳朵不解的問到:“這就成了?”
“你知道我和老太太很熟吧。但是每次來,老太太叫我什么?”二嫂說到:“老太太叫我家雀,把四妹叫鳳凰。”說完笑了笑,尾隨老人身后走進屋里。
一語驚醒夢中人,丁天偉本來天資過人,自然一點就通。心里的疑慮瞬間煙消云散,呆呆的站在門外咧開嘴,看著妻子的背影呵呵的傻笑著。
老人屋里擺放簡約,所有家具一目了然。一張木床一個衣柜,一張方桌兩把椅子;桌上茶壺一個,四周擺著六個茶杯,圍在茶壺邊上,桌下放著兩把保溫壺;桌子后面靠墻放著一個神龕,神龕中香爐青煙裊裊。除此之外,再無他物。
老太太扶著李月華坐下,看了看她的臉色,又給她把了把脈;臉上始終掛著和藹可親的神色,等一切做完,老人緩緩開口:“小鳳凰這到沒什么大礙,但是我開的藥,你一定要堅持吃,不能斷了,吃三個月就能好轉;然后再吃一個月,就能懷上。”
李月華剛才的緊張頓消,原本緊鎖的眉頭也舒展來來。她正要開口說些什么,就見老太太看了一眼門外,對她問道:“來的是你丈夫。”李月華點頭說是。
“請進來,我也給他一方藥。”老太太說話時,始終瞇眼微笑。
二嫂聽了這話,驚得張大嘴巴,對老太太問道:“馬大嬸,您這屋子,不是不讓男人進來嗎?”
“這能娶來鳳凰的,怎么是平常男子能比的。”老太太收起笑容,對二嫂嚴肅的說:“你快幫我,把他請進來。”
二嫂笑著說:“這倒是破天荒啊。”說著就去把天偉請了進來。
丁天偉見過老太太,恭恭敬敬的叫了一聲:“馬大嬸。”老人滿意的點點頭,說:“我給你一副藥,和肉末攪拌在一起,然后蒸熟吃下;一次三兩精肉肉末,配一副藥;七天吃一次,吃七周。生龍誕鳳,都沒問題。”說著起身,去床頭拿來一個鐵盒。打開拿出以白紙包裹的兩包藥,遞給丁天偉。然后取出兩包黃紙包裹的,遞給李月華。
夫妻兩感激不盡,天偉被喜悅沖昏頭腦,腦中早已忘了二嫂交代的規矩;慣性驅使下正要掏錢,老太太見了立馬滿臉不快的擺著手說:“你要這么俗氣,我以后可不會再給藥了。”丁天偉見老人這么一說,左右為難不知道怎么辦;最后不好違背老人的意思,只好作罷。收起錢來,猛然想起二嫂說過的話,尷尬的笑了笑。
從此,兩人按老人交代,開始吃藥。丁天偉按老人說的一周吃一次,而月華則一周去取兩包藥回來,按老人交代,五碗水煎成一碗水,服下。
一連吃了兩個月,李月華也覺得精神了不少。丈夫天偉端詳了妻子半晌,若有所思的說:“奇了啊,這是什么靈丹妙藥;吃了才兩個月,我的黃毛丫頭現在頭發都這么烏黑了,皮膚細膩光滑,人也漂亮了。”
“照你這么說,我以前不漂亮了?”李月華嘟著嘴問。
“漂亮,不漂亮能是我媳婦。”丁天偉得意的說道:“不漂亮我還看不上呢?”“是我看上的你好不好?”李月華毫不示弱,白了他一眼,嬌嗔著說:“整天貧嘴,也不知道做點正事。”說完好像想到什么,臉唰的紅了,低頭捂著嘴偷笑,樂了起來……
這天又到周末,丁天偉陪著李月華來拿藥。兩人特意買了不少水果,帶來給老人。
兩月相處下來,老人雖然分文不取,但是天偉夫婦還是堅持每次都給她帶來水果。見兩人堅持,老人有時候還是會收下一些。有時候,李月華還會幫她洗洗衣服,被褥,就像親生母女一樣。
今天,天偉像往常一樣把李月華送來,和老太太打過招呼,寒暄了幾句后,說去外面書店買兩本書,就走開了。天偉走后,老太太也不急著把藥給李月華,拉著她坐下,聊起了家常。
說著說著,李月華突然好奇的問老人,這藥叫什么?老人一陣沉默,才緩緩開口:“這是我家老伴的家傳秘方,死的時候給我留下來的。并且告訴我,要用這個懸壺濟世。從結婚到現在拗不過他,只能遂了他的愿。叫什么我也不記得了,你吃了好就行。”老人說的輕松,但李月華聽得出。藥方故事不假,只是老人行善的目的,并非如此。
這個快八十的老太太,心存善念日行善舉,讓李月華感激之余,還有無限的感動。用她那一包包的藥,慈祥和藹的笑容,再一次溫暖了李月華冰冷的心。
“女娃,怎么又掉珍珠了。”老人看著李月華心事重重的神色,和微微泛紅的雙眼,立馬岔開話題說道:“我看你這生個女娃還好,聽話乖巧,將來一定是個賢妻良母,和你一樣是只小鳳凰;還能嫁到好人家里。要是生個男孩……”老人話說到一半,突然停下來,盯著李月華的眉心端詳了起來;時而沉吟,時而搖搖頭;半晌說道:“男孩也不是不好,不過十六歲之前,你可要勞心勞神了。”
“大嬸,這話怎么說?”李月華聽得興起,好奇下急忙追問。
“這要生了男孩,小時候就是條小惡龍啊。頑劣不堪翻天覆地,只有到十六歲之后,會遇到一件大事,才會收斂改邪歸正。”老人說完呵呵笑笑,頓了頓又接著說:“我就是隨便看看,做不得真。你啊,也別放在心上。”
李月華含笑說道:“沒事,那大媽你看,女孩子你都說了將來,那這男孩呢?”老太太又看了看,思索一番又看了一下李月華的眉心,又思索一番,才緩緩道:“這禍福難料,前途更是不好說,不過我看你家還會有另一只鳳凰。”
“大嬸,你是說我們還會有二胎?可是,計劃生育不是在執行嗎?”李月華問了一句。
“不清楚,看不清啊。”老人搖了搖頭,緩緩地說:“或許是兒媳呢?”李月華想了想,覺得也有理,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說:“兒媳也算半個女兒嘛。”逗得老太太又笑了起來。
到了八月末,李月華已經連續吃了五個月的藥。
中旬的一天周末,兩人抽時間去老太太家里。老太太看著月華的臉色,已經滿面紅光;之前第一次來的時候,那種淡淡的蒼白早已不見了。
遂開口問道:“最近行房了嗎?”李月華含羞點頭。老太太呵呵笑著,說:“我看看。”李月華趕忙伸出手,讓老人把脈。
把過脈后,老人面露喜色,說道:“小鳳凰,有了。現在可以,不用繼續吃藥了。”夫妻兩人聽了老人的話,李月華瞪大眼睛用不可思議的目光看著老人,呆呆的張開嘴卻發不出聲來。丁天偉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身體不由自主的一顫。
很快,心里的感激之情就淹沒了喜悅。丁天偉拉著李月華,在老人面前“撲通”跪下,朗聲說:“馬大嬸,我爸爸從小告訴我們,男子漢上跪天,下跪地,中間跪父母。但是我爸爸也教育我們,滴水之恩當涌泉相報,您本不該讓我跪你,但是我今天跪了;您即不圖錢,也不要我們什么報答,卻給了我們這么大的恩惠。您是我們的大恩人,我覺得什么都語言用來表達感激,任何文字語言在您老大恩大德面前都顯得蒼白無力;請您老人家,無論如何也受我們夫妻一拜。”說完帶著李月華給老人重重的磕了三個響頭。
老太太聽著他說話,又見他磕頭,急的不知所措,神情緊張,趕緊把兩人扶起來,嘴里哆哆嗦嗦的說:“折壽了,折壽了。老太太我,有什么德行讓鳳凰跪我,更何況鳳凰腹中還有小龍。”急得老人,額頭上都滲出汗來。
“我們只有這個辦法。”丁天偉起來,趕忙扶老人坐下,說道:“這是我們真誠的感恩,只有您老人家受得起。”
“好吧,好吧。”老太太見他說的那么決定,那么誠心,不在多說客套的話。頓了頓后,老人擺擺手說:“臨死了,還能受鳳凰一拜,我以后可以瞑目了。”“大嬸您說什么呢?”李月華制止老人,說:“好人有好報,你能活百歲呢!”
老太太聽她這么一說,像喝了一杯甘甜的泉水,嘴角露出微笑說:“謝謝小鳳凰,借你吉言,我在教你一招。你記住,這花生和豆腐一起水蒸了吃,還有海帶骨頭湯,對孩子最好,最安胎。”老人說著說著,眼中突然流露出不舍;說完,她伸手抹著含糊了雙眼的流水。
“大嬸,我以后還會來看您的。”李月華走到她身邊,輕輕的拍著老太太的后背,安慰著:“不難過啊,我會經常來看您的。”
“不用了,你們以后不用來了。”老人哽咽著說:“你二嫂和你說過規矩吧!我的病人,病好了就不再相見。現在你已經有了孩子,就不必來了。我們之間此刻起,已經緣盡了,你們走吧。”說完起身,不等兩人說些什么,已經把兩人推出門外,道別一聲,就把門關上。
李月華和丁天偉任由老人送出來,呆站在陽光下,許久沒有反應過來。他們靜靜的看著那倒陳舊的木門,風雨長期的吹打,已經讓門板開始腐朽。不知道該說什么,也不知道該做點什么好。老人不圖回報的恩情,和那扇門一樣,古老卻很厚重。就算老人需要他們的回報,這么大的一份恩澤,是永遠無可報答的。
大門的關上的那刻,永遠阻斷了老人和他們的緣份;從此,李月華夫婦再也沒見過這個慈祥的老太太。
而在李月華的記憶中,永遠有著這么一個人影:一身深藍色的衣褲,頭發已經全白。那一雙粗糙的手上,皮膚干癟,血管清晰可見,手里撐著一根紅木拐杖。
她永遠不會忘記,這個老人和她慈祥和藹的笑容。
三年后的一天,二嫂突然來到家里告訴她,馬大嬸去世了。李月華聽到這個消息,覺得她好像被五雷轟頂一般,全身麻木呆站在原地。瞬間,臉上又恢復了往日的平靜,她指著自己的心,對二嫂平淡的說了一句:“老太太怎么去世,她永遠活著。”
一旁的兒子睜著天真的大眼睛看著李月華,偏頭問道:“媽媽,馬大嬸是誰啊?”李月華低頭看著兒子那雙可愛無邪的眼睛,含笑回答:“她是媽媽的守護神,也是你的守護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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