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雨冰冷卻不像夏季的雨那樣黏濕，一陣陣冷風吹過更加劇了這刺骨的感覺，就是這種鬼天氣，表彰儀式卻要如期舉行，因為波薩拉貝尼斯公主殿下明天就要歸國了，這一趟兩國間的文化交流之旅竟如此驚心動魄，如果公主愛看驚悚片或懸疑小說的話一定高興還來不及，但事實并非這么有戲劇性。她不過是生長在貴族那無聊、沉悶以及被繁文縟節束縛住手腳的生活里的女子，和平確實是她所希望的也是極力主張的，但她可能想象不到宮殿之外的世界要遠比那些所謂的“內部爭斗”更復雜且可怕。

　　不愧是在莫迪奇家工作過，還有又是歌德先生的同鄉，波恩多為我和泰普爾弄到了厚實一些的外套，而他自己，因為年歲大了，所以一早就穿著保暖的衣服了。我們的早餐雖是由旅館客房服務統一配送的，但波恩多為我們去掉了對身體健康會造成不好影響的食物，而且又保證了可以攝取足夠的熱量。他好像在照顧小孩子一般，我嘴上不停地說謝謝，可根本沒吃多少。泰普爾倒是若無其事地連吃帶喝，最后優雅地用餐巾邊擦去嘴角上的一點食物殘渣，邊對我說：“一會兒不是去看壓抑，別跟個小學生似的，緊張得連早飯都吃不下。今天將會非常不好過，恕我直言，下一頓飯能不能活著吃上還說不準呢?！?/p>

　　“你為什么總是要給人灌輸消極思想，泰普爾？從昨天晚上你就對我的處境表示出過分擔心，現在又強調了一遍，看來我就是你說的小學生，因為你這個老師太喜歡給別人上課了?！闭f完，我一下子站起來，地磚被椅子弄得刺耳的尖叫了一聲?？蓻]想到的是，泰普爾也以同樣的方式站起來，我用余光看著她，她的胸起伏得很厲害，生氣了嗎？她始終沒有轉過頭來看我，而此時波恩多“識趣”地收拾起桌子來，見他這一招一式都那么熟悉，達斯汀憨厚隨和的面龐突然出現在我腦海之中。

　　“我和歌德先生一同把克萊蒙送到鄉下去，一路上小家伙不哭也不鬧，好像生來就知道如何保護自己。而你，托德?瑞奇，你的基因里一直都含有殺戮的本質，只是在等待爆發的時機。艾莎小姐之所以選擇你，也許是還抱著一絲能夠改變你的幻想的緣故吧。其實你和克萊蒙本不必被牽扯進今天這種局面中來……”

　　“嘩啦！”波恩多手里的盤子在這時突然全部滑到了地上，達斯汀的臉消失了。我忙伸手去幫他，但老人微笑著婉拒了。

　　“不管你想說什么，一會兒要發生的事都不會改變。至于我，你大可放心，在我露出你所謂的本性之前，克萊蒙一定會先一步發覺的。”

　　“那些人想要的無非就是自由而已，他們之所以會走上那條路只有一個原因，在這點上我贊成波恩多先生的說法——家族的延續?！?/p>

　　“我想我們該走了?！辈ǘ鞫嘁呀洶巡途呤盏揭黄?，并給客房服務打了電話，隨后轉身對我和泰普爾說。

　　雨下下停停，風則樂此不疲的刮著，只是沒有要驅走烏云反而讓溫度越降越低。波恩多準備的外套很暖和，但這絲毫不能使我放松。儀式十點鐘開始，我們到的有些早，可廣場四周的警力已配備到位。此時，臨時演講臺和供參加者就座的椅子正被人成排的擺放在廣場中央。和平廣場平日作為面向普通民眾開放的地標性建筑之一，今天組織如此隆重的一個儀式吸引了眾多慕名而來的人們，當然這其中不乏一些便衣警察。四處的制高點仰頭望去全部被武警和國安局的人“占領”，所以“灰色地帶”若想有所“作為”恐怕需要另謀計策了。我們這些圍觀群眾被安排在所謂的“安全線”以外，其實就是警方拉起的一道道警戒線，這和鬼天氣加起來都沒能阻止人們的“熱情”，不知他們是真的對表彰儀式很感興趣，還是只把這當作一場可看可不看的演出？波恩多讓我與泰普爾分站在他左右，好像明星或政要們的保鏢。我們三個站在警戒線后，不一會兒旁邊和后面陸陸續續又來了很多人，我感覺自己像馬拉松比賽選手中的一員，只不過面前的不是終點線，接下來也不會有十分熱鬧的頒獎典禮。演講臺前，一個工作人員正在測試話筒的聲音，但我并沒有看見揚聲器的確切位置。循著聲音發出的地方，我只看到幾輛裝載現場所用的機械和設備的大車，車頂上的白盒子也許就是隱形的擴音裝置，當然，也許還是檢測周圍可疑金屬物存在與否的軍用雷達。

　　“今天會非常有意思，克萊蒙?！辈ǘ鞫嗫粗艺f，眼神似乎在告訴我“你該進入角色了，托德?瑞奇?！?。

　　“你是指佩倫?布朗，還是我？”

　　“哦，別緊張，你倆都不是主角。看那邊。”波恩多示意我看向正在準備現場報導的記者和攝像師們，“要混進那個隊伍里應該不難，我想你也能做到對嗎？他們會以各種各樣的面目出現于此，只是為了達到他們想要的目的。所以有時候有了目的的人才是最可怕的?！?/p>

　　我曾看過電影里壞人把槍藏在攝像機中，趁電視直播的時候進行謀殺的橋段，不過那太扯了，現實生活里比如現在，所有接近和參加儀式的人都要接受安檢，但外圍群眾除外。國外也有極端組織成員就呆在觀看某個比賽的人群里引爆自制炸彈的案例，可我更愿意看到“灰色地帶”成員用更為出人意料的手段出現。

　　“那誰才是主角，波恩多？”看了一圈，沒發現佩倫?布朗或是伊文斯的蹤影，奧爾金也沒在。他們是否和我們一樣混在了人群之中？不，奧爾金或許有創意些，說這是家族遺傳連我自己都不大相信。伊莎貝爾會不會也來湊熱鬧呢？應該不會。第一，她不喜歡和政治有關的人事物；第二，也是她和我比較相似的地方，那就是討厭這種無來由的假模假式的集會形式。一會兒加入來的是個電影明星或者歌星什么的，或許她還能考慮一下放棄化妝學習班的課程跑到這里像其他人一樣伸長脖子瞪大眼睛注視著一個可能根本看不清的人的輪廓。

　　波恩多沒有回答，而是又看向另一方。我也跟著看去，只見黑色的國安局專用公務車列隊開進指定泊位，保鏢們先跳下車，隨后為上司們開門、引導。康妮、詹妮弗等國安局的重要人物都在其中。此時，中央場地里的座位上被引導員帶進去的將要在儀式中受表彰的特警及國安局特工代表的家屬和同事開始紛紛就座。班杰又在為詹妮弗作演講前的“心理疏導”工作了，而康妮，大概已經習慣了這種工作模式，且她的身份絕大多數情況下使她不必再做自己討厭的事，但演講絕不在這樣的事的范圍內。

　　這場面看似很普通、很正常，但表彰儀式也許不會如我們所想順利的進行以及圓滿結束?！啊疑貛А瘯匀魏螛討B出現在我們眼前?！辈ǘ鞫嗟脑捇仨懺诙稀９ぷ魅藛T此時又在演講臺話筒前試音，之后與其余人員陸續退出場地。我觀察著在座的與會者們，雖只能看到側面，但我不得不去假想他們都是“灰色地帶”的成員，配備了各式各樣的武器，因為安檢處的人員和他們里應外合。他們會在詹妮弗上臺演講的過程中一齊動手，順便……想到這，波薩拉貝尼斯公主的車隊在大使車隊的陪同下也進入指定泊位，如果那些家伙殺紅了眼，連帶著引起了國際爭端也不是沒有可能吧？不管怎樣，這周圍的警力對付他們都綽綽有余。那還有什么可擔心的？沒人敢動手，動手了也會被及時控制住，這不就完了，導火索點燃后快燒到頭的時候忽然滅了……不！絕不會這么簡單！整件事就像策劃好的，因此結局不能來個草草收場了事，大場面還是要有的，詹妮弗絕不是個甘于平庸的領導者。但如果我沒猜錯的話，她這是在拿自己的命去賭，明知“計劃”永遠趕不上“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