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上,如是愁眉不展、唉聲嘆氣,不知道該如何向冰姬解釋,難道再向冰姬假裝什么事情都沒發(fā)生?堅決不,裝模作樣這樣的事做起來實在太累人,做一次就夠了,況且冰姬也不是那么好騙的人。
袁風卻是一副沒什么大不了的神情:“你本來就是白如是,她憑什么不讓你做自己?就因為她救了你的命?那你這幾個月替她賺得錢估計比她好幾年賺得錢都多。況且既然你們以姐妹相稱,她又何必在乎你報恩還是不報恩?”袁風似乎對冰姬很是不滿。如是也不知道怎么反駁袁風的話,可是就是覺得冰姬一定有這么做的難言之隱。
“其實去年的時候我見過你,雖然只看到了你的背影。”如是想岔開話題。“哦?什么時候?在哪里?”“我在迷云渡的暗間里聽到客人們說風公子袁風是個怪人,對美麗尊貴的金家大小姐不理不睬,卻一個人跑去天池吹笛,所以啊,我就跑到天池聽你吹笛。”如是本來是想打趣袁風的,可是想到那日袁風清冷孤寂的背影卻笑不出來了,如是坐在袁風前面,他雖然看不到她的表情,卻聽出了她聲音里的異樣,抱緊了她:“沒關系,我日日去天池為你吹笛,你居然真的聽到了,說明我沒有白吹。”
兩人回來時只是任馬兒悠慢、隨意的走著,可是還是很快就到了迷云渡,袁風說想去看看那個可以聽故事的暗間,如是覺得現(xiàn)在還沒想好怎么面對冰姬,不如兩人先到暗間躲躲也好。
到了暗間門口,如是聽到里面似乎有人,這暗間只有如是和冰姬兩人知道,想是冰姬在里面,如是拉著袁風要離開。可是突然聽到一個男聲:“你就是這么讓她消失的?”袁風猛然站住,拉住要離開的如是。如是本不想偷聽,可是看到袁風的臉色,還是乖乖的站住。
“可是現(xiàn)在她是無心云不是白如是,這不算是消失嗎?”冰姬的聲音很謙恭,可是聽著帶著些許委屈。如是愣住了,說的是自己?冰姬是因為這個男人才讓她做無心云的?再看袁風的臉色,很是不好。暗間里的男子似乎沉默了很久:“有什么用?袁風和鐘璞鈺又不是傻子,真不知道你是什么想問題的。”從他的聲音里聽出,他對冰姬的這種思考問題的方式很是郁悶。“可是....”冰姬還想說什么,暗間的門卻一腳被袁風踢開。
暗間里坐著花子離和冰姬,花子離看著滿臉怒氣、全身散發(fā)著泠泠冷意的袁風和眼中帶著迷茫的白如是,眼中的詫異漸漸變?yōu)橐唤z痛失某件珍貴的東西的痛楚,但是很快便轉為平靜。冰姬緊張地看看花子離又看看白如是,眼中都是自責。
“你不覺得你應該對我說點什么嗎?”袁風冷冷地問花子離,“我們去喝一杯吧。”花子離平靜地說,然后抬步走出暗間。袁風看了如是一眼,如是點點頭,他跟著花子離走出迷云渡。
暗間里就剩下冰姬和如是,冰姬什么話也沒說,只是無助的坐下來,她看上去那么孤單,仿佛世間就只剩下了她孤零零的一人,彷徨而無助。“姐姐。”如是走上前去輕輕抱住她,“你還叫我姐姐嗎?其實那天我是去殺你的.....”“子離殿下就是那位將軍對不對?”“嗯。”冰姬輕輕點點頭。“在這世界上你不是孤單一人,說好了你一直做我姐姐的。”冰姬這才緊緊地抱住如是,眼淚無聲地流下,就在剛才,她覺得她失去了子離殿下,也失去了如是,那種感覺就像是那天爹爹走了,娘親也快走了,她感覺是那么的無助而凄惶。
花子離和袁風并排走在路上,一個眼中平靜如水,一個眼中寒意森森,可是誰也沒有說話。花子離直徑向離苑的花房走去,袁風是離苑的常客,卻從未去過那個花房,沒有出聲跟在花子離身后。
花房里各色各樣的蘭花開得正艷,各色蘭花中央一片火紅的紅掌煞是耀眼。花子離從花房旁邊的小門里搬出幾壇酒,遞給袁風一壇,笑說道:“這可是我珍藏了多年的好酒,平日里都舍不得喝,今日我們一醉方休。”袁風接過酒沒有說話。
花子離一邊喝酒一邊指點著花房里的各色花,像什么事兒都沒發(fā)生似的,給袁風講不同的花所代表的不同意思:“你知道紅掌代表什么?大展宏圖,我的宏圖就是那個高高在上的位子。我對那把椅子所代表的權利真是又愛又恨。鈴蘭代表的是把握幸福,我卻常常覺得幸福把握不住;蝴蝶蘭代表的是幸福逐漸到來,我卻不知道我的幸福何時到來;文心蘭代表的是隱藏的愛,而有些愛我只能隱藏。”
袁風神色復雜地看著花子離,花子離又喝了幾口酒:“大家都認為母妃是父王最寵愛的妃子,我是父王最寵愛的兒子,可是卻不知道正是因為他的寵愛,我們也是宮里妃嬪和其他王子的眾矢之的。父王年輕時常年在外出征,他不在的時候,宮里的主人就是王后,那個女人面慈心冷,宮里的女人們輪流著欺負母妃,母妃只能在深夜里偷偷哭泣,父王回來的時候卻不敢吱聲,還要強顏歡笑,我對母妃的懦弱又恨又憐,可是母妃讓我忍著,我忍受著眾兄弟的欺負、嘲弄,花子震和他那個女人一樣,表面上一副假仁假義的樣子,讓別的兄弟們不要欺負我,可是我恨透了他的假仁假義。他們笑我只是一個庶子還敢占盡父王的寵愛,他們說我連給花子震提鞋都不配,我發(fā)誓我要坐到那個高高在上的位置上。十六歲那年父親讓我領兵出征,其實不過是一場父王看定了必勝的戰(zhàn)役而已,但我還是興奮不已。在凱旋歸來的路上,一個臟兮兮的小丫頭突然沖過來,士兵趕她,拿鞭子抽她,可她不管不顧地往前沖,后來被打得趴在了地上,還是望著我向前爬,我動了惻隱之心,下馬看著趴在地上的她,她的衣服破舊,頭發(fā)亂糟糟的,臉上也是臟兮兮的,可是她卻有一雙清澈的眸子,她居然沖我笑,就像我是她久違的故人,她對我說:“救救我娘親。”就像我是一個無所不能的救世主一樣,說完她就昏過去了。我將她和她母親帶回府邸,可是沒能救回她母親。她醒來后睜著水汪汪的大眼睛問:“我娘親呢?”我竟不忍心告訴她真相,我對她說:“沒關系,以后我會照顧你。”她就是冰姬,不過那時候她還不叫冰姬,她說她叫嫻雅,她真的是一個嫻靜淑雅的女孩子,她總是安靜的陪伴著我,無論我開心還是不開心,她都在我身邊,有她在我就會感到特別心安。可是不久父王給我指婚了,是太尉的女兒,他的地位緊低于四大世家的那幾個老頭子,我知道這是父王對我的厚愛,我不能拒絕。我給了嫻雅很多錢讓她走,她哭著說,只要讓她在我身邊,只做一個灑掃的丫鬟也可以。可是我怎么舍得委屈她,我母妃是父王最寵愛的女人,卻受盡侮辱和委屈,我不能讓我最愛的女人重蹈我母妃的覆轍。所以我狠心趕走了她。三年后她來找我,她說她叫冷若冰,是迷云渡的坊主,迷云渡表面上是歌舞坊,暗中卻有一個情報搜集組織,以后這個情報組織為我所用。原來這三年她還是在為我打算,這三年來,我從未忘記過她,我不忍心拒絕她,最起碼這樣我們還有些許聯(lián)系。”
“那如是又是怎么回事兒?”袁風問。“那天我本來是去風居找你喝酒,卻不想你提著酒出去了,我便跟著你,看到你到了妙手堂,本來想一起進去,可是我看到鐘璞鈺也在里面。正要離開卻看到了一前一后而來的白畫鏡和鐘佳鈺,白畫鏡一直站在門外,鐘佳鈺一直站在白畫鏡的身后,我覺得很有意思,便躲在暗處準備看好戲。后來我聽到了院內傳來的歡笑聲還有你們的歌唱聲,我突然很羨慕,也很嫉妒,那時候我才發(fā)現(xiàn)你和鐘璞鈺的關系有多深,也明白了為什么你遲遲不肯動手幫我對付花子震,因為你是對鐘璞鈺下不了手。我覺得我和站在門外的白畫鏡一樣的可憐。我知道你最在乎的就是如是,那時候花都紛紛盛傳鐘璞鈺和白如是的事,我想讓如是消失一段時間,這樣所有的人最先猜到的就是花子震下的手。冰姬以為我說的消失就是殺死她,所以她去殺她,可是晚了一步,沒想到花子震真的派人去殺如是,不知道為什么明明是去殺人的冰姬卻救了如是。后來的事你都知道了。”花子離一邊說一邊喝,等到話說完,一壇酒也喝得差不多了。
袁風眼中的寒意沒有了,卻有無限同情,他輕輕嘆口氣,突然覺得花子離其實很可憐:“子離,你真的覺得你坐到了那個位置上就會幸福嗎?看這滿屋子的花,把握幸福的鈴蘭,幸福逐漸到來的蝴蝶蘭。可是幸福到來時你可曾真正把握?你問問你自己的心,你真正想要的是什么,你渴望愛情,卻親手趕走了自己的幸福。你渴望兄弟之情,所以一直拿我當兄弟看,可是如今你又親手斷送了我們的兄弟之情。所有花里面,你將文心蘭培育的最好,因為那份被你隱藏起來的愛才是你最珍惜的。何苦讓自己這么痛苦呢?其實你心里也明白,花子震才最適合那個位置,說他假仁假義也好,說他仁愛儒雅也罷,總之他得了賢名和民心。還有一點,該狠的時候他比你要狠。子離兄,豈不聞‘昨日東周今日秦,咸陽煙火洛陽塵。百年蟻穴蜂衙里,笑煞昆侖頂上人。’你好自為之吧,我要走了。”袁風說完便要出去,“你要去哪?”花子離猛然站起來問,眼中是痛楚和不舍。“天下之大,處處是家。這花都本就是我的暫棲之地。”“我們是否還是兄弟?”“當然。”袁風轉身笑說,花子離看著他明朗的笑,豪爽不羈,一如當初,也許這才是真正的袁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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