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他們的故事

　　（1）

　　你確定你所聽或者你所見就是真實的么？在同一個時間段內，時間是有限的，但是時間里發生的事情卻是不可預知的。有許多人在同一個時間段經歷同一件事情，但是當他們分別說出來時，卻發現各自的版本多多少少都有一些不同。有的人捏造，有的人隱瞞。大體相同，細節不同，而這些細節，才是最重要的吧，因為它們，故事才得以發展下去，故事也就有了起伏與變化，故事才會有不同的結局。

　　在咖啡廳里邵木抱著譚若池。譚若池看著正在哭泣的邵木。而這一幕碰巧被一個人看到，不，是聽到。

　　他們坐在硬皮沙發上，沙發的后上方是一條翡翠綠色的玻璃屏障，咖啡廳里的每一個座位都是這樣隔開的。從一端看向另外一端，看不清人臉，但卻能夠看清輪廓，而在他們兩人后面的屏障上，映出的是一張模糊的臉，即使模糊，也能看出是一張瘦弱甚至有些清秀的女生臉，那是徐佳之的臉。

　　我想徐佳之不是跟蹤他們才坐在他們后面的，至少我是這么認為，因為她若想坐在他們后面肯定要經過他們兩人的面前，更何況這件事從頭至尾她對王潤心說時，她也是說這是碰巧。

　　徐佳之坐在沙發上，喝著剛剛上來的咖啡，蹭著咖啡廳里的wifi，她正在ipad上面查詢接下來要去哪里玩。突然聽到熟悉的聲音，聲音越來越近，直到坐在她的身后，她才聽出來，那是邵木和譚若池的聲音。

　　兩人坐在后面什么都沒說，除了一小段對話，就那么靜靜的坐著。而徐佳之也停止了手中的刷新，靠在椅背上想象著后面的場景。

　　她對王潤心說這些的時候，王潤心就問她，“那你聽到嘖嘖聲了嗎？”

　　“那是什么聲音？”徐佳之問王潤心。

　　“接吻聲阿！”

　　“沒有。但是我能想象得到，他們一定很幸福的抱在一起，然后互相看著對方的面容，然后甜蜜的嘖嘖。”

　　“然后怎么了？”

　　“然后我就沒聽。一看他們兩個這么甜蜜，我管看得到還是看不到呢，把ipad放包里我就走了。”

　　“太可惜了。怪不得你現在這么惆悵，把我約出來跟我講這些事。”

　　“什么太可惜了？”

　　“其實你走后，這件事還有后續。”

　　“什么后續？”

　　“我這也是聽說的，我當然不知道你說的這么多細節，不過我知道一件事，就是，他們兩個在那天分手了。據說，就是在咖啡館里。”

　　“啊？”

　　“不用啊。說實話，你還有機會。”

　　（2）

　　“謝謝你百忙之中還抽空陪我出來，我真不知道說什么好。”

　　“沒事的，到家才知道火車是晚上十點的，現在我回家收拾來得及。”

　　“現在譚若池應該下課了吧？給她打個電話？”

　　“恩。”

　　徐佳之回到家后知道火車是晚上十點多鐘的，她家離火車站也比較近，所以到家跟母親說了一聲就出門找王潤心去了。既然有時間，徐佳之合計了一下，還是陪王潤心出門把衣服給買了吧，省的彼此都不高興。

　　有的時候徐佳之就在想，為什么王潤心這種性格的人她還要遷就。自己本來不缺朋友，初中的，高中的，甚至高中畢業的都有，為什么自己要一而再再而三的忍受王潤心的毒舌和她不合群的性格。她與她最初并不好，在初中的時候徐佳之甚至一天都跟王潤心說不上一句話。但是來到高中后，徐佳之感覺一切都變了。同學越來越多了，選擇越來越少了；顧忌越來越多了，交流越來越少了；彼此熟悉越來越多了，彼此了解越來越少了。她沒有辦法找到初中的感覺，初中的關系是通過三年固定下來的，而到了高中卻要重新開始。自己一定要重新塑造形象，在高中的生活里，即使不用太好，也不要太糟，你若一直保守，或者太過于熱情，都有可能變成初中里的受氣包，或者是刺頭。或許就是因為這個吧，到了高中自己才會變成嶄新的一個人，時時刻刻提防著自己不被別人所孤立，時時刻刻告訴著自己，把握住身邊最重要的那個人，至少所有人都拋棄你的時候有一個人會死死的站在你的那一邊。

　　徐佳之開學第一天軍訓遇見王潤心的時候，她莫名的高興。在一個陌生的環境里遇見一個熟悉的人，就像是孤身去了外國，在語言不通的情況下找到了中國人。或許就在那個時候，徐佳之就認為，整個高中不管如何，王潤心也要珍惜。

　　“喂，你在哪呢？”

　　“我剛下課，在補習班的自習室呢。”

　　“出來吧，買東西來。”

　　“是不是又要陪王潤心啊？那我不去了。你也別陪了，現在都幾點了，我一會兒還要回家吃飯呢。誰還慣她那個臭毛病啊，她也不是就我們這兩個朋友，找別人不行啊，來沖我們兩個發脾氣，今天我可不陪她。”

　　“那沒事了。”

　　“你要是沒事你也別去了，在家好好歇歇，晚上就要走了，肯定挺折騰。”

　　“恩，知道了。”

　　徐佳之掛掉電話，轉過頭看了看王潤心。看見她正在扭頭看向別處，應該是沒有聽見。

　　“我們走吧，吃口飯我也要回家了。”

　　“恩，走吧。”

　　王潤心眼圈有些紅，但是什么都沒說。她剛剛扭過頭去，看到了步行街上三個閨蜜手拉著手逛著街，她正在想，要是譚若池過來，我們也是那個樣子。

　　呵呵，徐佳之，你的話筒聲音太大了，真的該換手機了，汽車來來回回嘈雜的聲音，卻沒有掩蓋住話筒傳來的刺耳言語。

　　（3）

　　“邵木，我感覺我離不開你了。”

　　“我也離不開你了。”

　　“你愛我嗎？”

　　“愛。”

　　“有多愛？”

　　“非常愛。”

　　“如果有一天我離開你了，你會怎么辦？”

　　“我會像我姥爺一樣。”

　　接下來是一大段的沉默。四目相對。譚若池看著停止哭泣的邵木。邵木看著紅著眼圈的譚若池。兩個人之間仿佛有著汪洋大海，呼喊聽不到，揮手看不清，但彼此卻都能看見充滿愛意的眼睛。這眼神比聲音動聽，比一切動作更具有說服力。

　　“邵木，我愛你。”

　　“我們分手吧。”

　　兩句話在同一時間點同時說出。這或許就是兩人相處久了的默契，這或許就是老天的安排。兩個人任意一個人先說出這句話，另外一個人都會把在嘴邊的言語收回去。

　　“媽，你吃口飯吧。”

　　“恩。”母親答應道。可是剛拿起的筷子又放了下去。

　　“邵木，想好去哪個大學了嗎？”

　　“沒想好呢，隨便找個三本上吧。”

　　“你甘心嗎？”

　　“嗎，說實話，我不甘心。”

　　“兒子，媽也不甘心，媽想了想。你姥爺走的時候給我留下點錢，本來是想供你上大學的。可是我想，我兒子的實力不是這樣的，媽媽還是相信你的，所以，我們復讀一年吧。”

　　“不用，現在大學上什么不是上，反正工作都難找。”

　　“兒子啊，姥爺走后我身邊就只有你了。我最在乎的也只有你了。我是希望你以后能過得比我好，不像我，起早貪黑掙那辛苦錢。兒子，聽媽話嗎？”

　　“聽。”

　　“那我們就再復讀一年。”

　　“恩。”

　　“那就好，我們就這最后一年，努努力，使把勁兒，把這大學給考上。我們這一年啥都別想，就想學習，就想考大學好不好？”

　　“好。”

　　“那，你這幾天放松放松吧，過幾天就要收心學習了。還有，別處對象了，這幾天分了吧，以后上大學，有機會，媽不攔著你。”

　　譚若池，你知道我有多么的喜歡你嗎？當我聽到你愛我時我差點又哭出來。你這句話親口從你嘴中說出來的時候，我就想，我這三年真的沒有白付出。對不起，我不能與你在一起，我要對得起我的母親，我要對得起我的實力，我要考大學，我需要這一年來證明自己。對不起，真的對不起，我舍不得你，我真的舍不得你，雖然只有一年，但是我一年都不想耽誤你，大學的第一年應該很豐富吧？進入大學的門，會有成群結隊的學長過來給你送上鮮花和情書吧？會有吃不完的巧克力和看不完的電影吧？讓一切順其自然吧，如果我努力的話，我會考進你的大學，當你的學弟，在追你一次。我愛你，等我，別等我。

　　邵木，你知道我有多么的恨你嗎？當你聽到你要與我分手的時候我恨不得把桌子上的咖啡灑到你的身上。我身邊沒有一個人像你這個樣子來愛我了，我把你當成我向前走的勇氣。可是，你說走就走了。難道是我以前對你不好你現在有所發覺？還是你已經移情別戀喜歡上了徐佳之？難道你真的不愛我了嗎？邵木，你個混蛋，你用了三年的時間讓我愛上你，卻用了一句話的時間來拋棄我。我是這么容易別你甩掉的人嗎？現在，你先提出分手，那么我的回答很簡單，不同意！

　　“不行。”

　　“我選擇復讀了，這一年我想放下心來學習，什么也不想。”

　　“那一年之后呢？”

　　“一年之后上了大學再說吧。”

　　“高中學乖了，不處對象了，跑大學找對象去了？”

　　“恩，等到明年，我一定找一個學姐。”

　　邵木拿起咖啡，喝上一口，沖譚若池笑了笑。

　　這，就是邵木與譚若池的愛情，徐佳之與王潤心的友誼。這，就是他們的故事。

　　（（4）結尾）

　　有人問，我是誰，我只不過是一個旁觀者。聽著他們各自述說著他們的故事。他們的故事雖然在同一個時間段，但是卻有著多多少少的漏洞。而當我把他們的故事全部揉捏在一起的時候，一個完整的故事就浮現在我的眼前了。我不知道這個故事到底還有多少沒有被他們說出來，我不知道這個故事到底有著什么樣的結尾，我只知道他們裝作很灑脫的樣子來結束自己難以承受的青春痛苦。邵木到最后也沒有見到姥爺最后一眼，但是他卻感受到姥爺對母親的愛，即使是那種裝作什么也不在乎的旁敲側擊的愛。譚若池從那次下課后就再也沒有同王潤心說過話，或許她一直都不知道徐佳之與王潤心的關系還如往常一樣沒有半點破裂。徐佳之離開譚若池后就再也沒有接近過邵木，甚至連一句話都沒有說，仿佛自己自動就退出了這場愛情競爭。而王潤心，聽到譚若池的說話后，性格竟然有所收斂，對徐佳之的感情也更加的深切。

　　他們都有所隱瞞，他們都有所捏造。他們在給我講故事的同時隱瞞和捏造了細節，使得故事偏向自己，使得自己真正成為故事的主角而沒有半點黑色成分，使自己的故事有了自己所向往的結尾，使這個故事雖說不完美不完整但卻是自己想象中最真實的版本。

　　我作為一個旁觀者，若是讓我給這個故事畫上一個完整的句號，寫下一個結尾的話，我會讓邵木的姥爺最后含著絞痛的說“我愛你。”。我會讓譚若池對王潤心說一聲“對不起”。我會讓徐佳之找到一個更適合她的男朋友。我會讓邵木與譚若池完成他們一直想象的吻。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