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
可能是全球變暖的緣故吧,好多年沒有看到大雪紛飛的樣子了。馬年初五,我們這里下了罕見的大雪,雪花很小,卻很密。雖然不像仙女散花,卻也似天公撒粉,幾天大雪把所有的地方都涂上了白色,仿佛這天地就是銀的海洋,就是玉的世界。在家靜靜坐著,喝著茶,面對空中飛舞的雪花,慢慢地回憶起,我記憶中的大雪。
我記憶中的第一場雪是在1964年,那是少兒時的雪,是我印象中最深刻的一場雪。那場雪比以往時候來的更早,它帶走了飄落的黃葉,掩蓋了污流濁水,讓大地煥然一新。記得那年還沒有放寒假,一開門,就被眼前的雪景驚呆了,那雪花真大,朵朵雪花真的很像鵝毛,從空中慢慢悠悠地飄灑到地面,大概雪從夜里就下了吧,大地已經是一片白茫茫的了。天空是灰的,大地是白的,只是天與地之間是灰白的。是雪把天地連到了一起,成為一個整體,只是天是靜靜的,地也是靜靜的,只有天與地之間的雪花在飛舞,在飄逸。
看到這樣景色,不僅驚喜,而且特別興奮,于是和同學們不顧寒冷,在雪地上飛跑、追逐、嬉鬧,出了一身汗,也渾然不知,到了課堂,才感到汗濕了衣服像鐵片一樣涼,寒的刻骨銘心。只好緊握雙拳,渾身打顫。
等到兩堂課后,貼身的衣服被捂干了,可是那寒冷感覺還是沒有絲毫的退意。這樣的寒冷感覺盡管多年沒有,但仍然記憶猶新。
直到現在才明白,那是因為沒有很好的御寒衣服,食物的熱量不足,雪天的溫差很小的緣故。
記得做知青后的第一年春節,又是一場好大的雪,大地一片白茫茫,農村任何地方都沒有污點,真干凈。那農村的狗啊,看了漫天的大雪,就特別的興奮,不是狂叫,就是在雪地狂跑不停。它們也許感到這是奇怪景象,天怎么了?地怎么了?樹木怎么了?怎么都變白了呢?鄉親們見到這樣的大雪,也是喜上眉梢,都說瑞雪兆豐年,來年一定是個大豐收。
來到了廣闊的農村,接受貧下中農再教育,我們都想好好地表現一番,做一個合格、優秀的知青。為了好好表現,春節沒有回家,那時候,只有大年初一不出工,大年初二就得下田了。
農村都有拜年的習俗,可是怎么拜,卻很講究的,那就是晚輩先給長輩拜,年輕的先給年老的拜,弟弟先給哥哥拜,下級先給上級拜。
知青就別想等人家給你拜年了,當時我們還十分擔心老鄉們來拜年,一是因為沒有什么東西招待客人,二是連坐的地方都沒有。怎么辦?大家動起腦筋,想來想去覺得有兩條對策可用,一是變被動為主動,先去給鄉親們拜年,既體現對他們的尊重,又可以避免環境的尷尬。二是學諸葛亮的草船借箭。記得那時鄉親們招待客人,就是瓜子、花生、糖果、饅頭之類。拜年者進門可以享用,但不能帶走,不過臨走的時候,主人總是客氣地讓你抓一把帶上,或者給你口袋一點。于是我們每人都穿上大衣,大衣里再背上一個帆布包,從客人家走出,就趕緊把口袋里的食物清空,放進帆布包里,這樣再進第二家。一圈下來,帆布包裝滿了,就回家清空包里的食物。
踏雪拜年,不到兩天,我們房間的食物就堆滿桌子。
看著堆積如山的萬家牌食物,一邊吃,一邊哼小調,欣賞漫天大雪,很是得意,覺得自己就是當年的諸葛亮。
回城工作不久,又遇到一次大雪,記得那次大雪下得很大,厚厚的積雪足有三十厘米,所有的樹枝被壓變了形,雖然雪把大樹清洗了一番,又裝飾的潔白無瑕,可是給人的感覺,總是包袱太重,壓力很大。下雪了,大樹背了包袱,好像我們的壓力卻減輕了,晚上無事,邀幾個好友,躲進一家小飯店,選擇一個兩面有窗戶的房間,燒上兩個火鍋,點幾個小菜,把酒燒的滾燙,一遍飲酒,一遍賞雪,仿佛這就最幸福時刻,就是最幸福的人。
大概是樂極生悲,一壺燒熱了的酒壺,突然起了火,大家腳忙手亂地滅火,卻把一小壺冒著火的酒,倒在了一位男同志的褲襠上,那位老兄的褲襠,頓時就起了大火苗,大家慌成一團,一起用手撲打,好在酒的度數不高,不一會就滅了火,再仔細看看褲子,竟毫發無損。不過幾個女同志卻不好意思起來,靦腆地說,早知道這火這么快就滅了,我們也就不伸手了。一位男士笑著說,女同胞恐怕以滅火為名,別有用心吧。胡說八道,罰酒!女同胞大怒。
雪能給你帶來欣喜,同樣也能給你帶來煩惱。記得,二十年前,我帶隊參加一次成都全國酒類訂貨會。那是一個春暖花開的季節,成都是百花齊放,萬紫千紅,一片繁華的景象。開完訂貨會,大家建議到九寨溝看看。還好,成都的朋友單獨給派了一輛越野車。
盡管成都是滿園春色,可是走進深山,就是另外一番景色,一片蕭條,只有深綠色的松樹靜靜地站立在山坡上,在峭壁間,在云霧里。大山好像還沒有醒來。可是偶爾也有滿樹花朵,在遙遠的山坡上,山谷里,向你微笑,向你招手,給神秘的大山點綴的倒像深閨秘秀。那就是山桃花,她開的特別鮮艷,特別耀眼,特別美麗,看得你疲憊頓消,困意全無,想入非非。
我很敬佩山地駕駛員的技術,那時候從成都到九寨溝的道路很窄,有的時候只能單車行駛,并且路況不好。很多的時候就是行駛在懸崖峭壁之上,坐在車里,不敢往下看。不管道路多么險峻,崎嶇,我們總是有驚無險。我很敬佩他們的職業道德,每每遇到單行道的關口,總是先停車,多次鳴笛,見對方沒有回音,才通過。每遇到路旁停車的,總是要停下問聲需要幫忙嗎,不管認識與否,只要對方有求,必然幫忙,義無反顧。我很敬佩他們的服務意識,他們膽大心細,就是在這樣險峻的山上,還談笑風生,不時還會講個笑話,逗得大家捧腹大笑。每到一個景點,他又是最佳的講解員,好像他們無所不知。
到了九寨溝自由進出,無需門票,看了二天,這里一切都是鬼斧神工,一切都是原始的自然形態,沒有一點人工的痕跡,讓你感到格外神奇,以為到了另外一個世界。就在欣喜不已之時,突如其來的一場大雪把我們從幻覺中拉回現實。大雪把大山改變了顏色,給高山、樹木、道路統統給蓋上了厚厚的被子,特別是那高低不平的山路,給鋪的平平的,雪在厚處有幾米,就是最少的也有一尺以上。這里除了雪,還是雪,所以覺得這里的雪格外的白。面對一片白皚皚的世界,我們都發愁,因為一場雪,少則十天,多則一個月出不了山的。
就在我們對雪發愁的時候,駕駛員再次展示了他高超技術和過人的膽識。盡管雪還在下個不停,盡管道路已經無法辨認,他卻胸有成竹地說,趁雪還沒有大,我們現在就走,或許還能夠走出山溝,要是等大雪停了,我們真的就要呆在九寨溝一個月了。
在他的帶領下,我們冒雪上路了,這個時候,我們沒有一個人說話了,也看不到一株可愛的山桃花了,連駕駛員也不講笑話了。我們的車就像一只爬爬蟲,在白茫茫世界里爬行。我們走走停停,駕駛員還不時下車看路。在我看來,根本就看不清路在哪里。而他卻能準確判斷雪下的道路。原來,這里的道路中間不間斷的壘有一些石頭,盡管大雪早已覆蓋它們,但是它時不時地伸出腦袋,或者那白色的帽子還會稍微突出一點。哦,我想這就是山里人的智慧,這就是蒙古人所說的敖包吧。
車子在雪地艱難地爬行了十個小時,我們終于隱隱地看到成都的大樓,這才感到疲勞,困意才突然襲來,最后竟是在睡夢中回到了成都市。
這些年過去了,那些大雪不僅僅是一道風景線,更多的像一道道坎,會給人們帶來不便,甚至成為災難,但是它卻磨練了我的意志,豐富了我的閱歷,使我終身難忘,它就像是我生命的一部分,不可分離。就像地球不能沒有雪,就像黃河、長江離不開雪一樣,它是我們生命的源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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