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十一章    換位（上）

　　與一個冷血殺手正面交鋒顯然不是什么好主意，更何況他的身世遠比我和伊文斯的還要離奇。像這種類似檔案的文件資料最可怕的地方莫過于結尾處此人不知去向，這將意味著無數種可能，當然大多數都相對很糟糕，但這就是我的工作，把結尾處的空白填補完全，不管這人是死是活，他們只能有一個結果——變成詹妮弗喜歡的“白紙黑字”。很好，不，不好，一點都不好。冒著在眾目睽睽之下像“朝圣者”一樣腦袋被打開花而最終都找不到兇手的危險，我來到了最有可能找到佩倫?布朗的地方。這里也是特工處一處既不算新也不算老的情報交易地點，其合法性就不必多言了，總之這都是為了維護國家這臺超級龐大的機器能夠正常且持續地運轉才存在的。

　　29號典當行，看上去無論從名字還是地點，這座仿古建筑都顯得很突兀，特別是正門那四根被漆成金色的石柱子，光照強的時候會格外醒目，但也正因為這樣，高調到極致就是隱藏。過于奢華以致有些俗氣，既讓普通人感到不爽，又讓某類不法之徒敬而遠之，于是這里接待的便只有我們這些前面兩者都不屬于的人了。老板共有兩個，一個名叫圖，另一個叫奈恩。白天，圖和客戶們做著正常的典當生意，而到了晚上，奈恩則掌管一切，主要和我們這類人打交道。每個來這里的人都有一個代號，我的是布魯，藍色，奈恩說這象征大海，因為他一直認為我會終身漂泊無依。聽上去有點像算命先生為我卜的一掛是不是？我一開始也覺得算命才是他的主業，可是后來，他總能說對和我過去相關的某種貼切的事物，人倒是從未提過一個，也許是奈恩能力的局限性，也許是他不愿勾起我內心沉重的、痛苦的、壓抑和沒有盡頭的回憶吧。奈恩總是穿著黑色的衣服，不知是特意為了配合晚間的工作，還是根本就對黑顏色情有獨鐘，我只顧著觀察，卻從未問及過他這個問題。今天奈恩仍舊以一襲黑衣出現，簡單不失莊重，清雅且品味獨具。他一開口就很幽默：“你真像是來參加葬禮的，布魯。但咱們衣服的顏色應該先調換一下才對。”

　　“圖還好嗎？”因為我從沒有白天來過這兒，所以只要看到奈恩總會問上這么一句，其實這也處于我對圖的好奇心，只是每次奈恩的回答都那么模棱兩可，這次也不例外。

　　“哦，他跟你的這副表情差不太多，但和你心里所想恐怕相去甚遠。”那當然除非他也是那這一枚刻有字母R和薔薇花圖案的戒指去引一個危險的殺手出來的倒霉蛋。

　　“那最好。”我說著掏出戒指遞給奈恩看，“幫我找一個識貨的買家好嗎，奈恩？”

　　奈恩瞇起眼打量了戒指一番，道：“我想現在就有合適的人選在等著你呢，布魯。”他微微偏過頭看了看后邊一排通往帶編號的會客室的走廊。

　　佩倫就在其中一間里嗎？奈恩的又一句話否定了我的這個想法。

　　“而且還不止一個。”什么？難道伊文斯和奧爾金也在？

　　我收起戒指，跟隨奈恩來到11號會客室。在門口，他站住了，然后對我低聲說：“那戒指很漂亮，你若有女朋友，就送給她做定情之物吧，或者用它向她求婚也未嘗不可。”

　　“我想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但還得要謝謝你，奈恩。”我向他點點頭，隨后輕輕推開門走了進去。

　　昏暗的燈光下，復古卻華麗的陳設與裝飾似乎讓人感覺一下子回到了上個世紀。沙發上坐著一個人，而另一個站在掛著天鵝絨窗簾的落地窗前。他們的衣著我不能看的很清楚，但可以肯定的是站著的人是個女的，身材高大卻凹凸有致，高高束起的齊肩馬尾讓這剪影般的側面形象更加動人。這時，門在我身后又輕輕的關上了。坐著的那位用蒼老而渾厚的嗓音說道：“托德?瑞奇先生，我們已恭候您多時了。”這人站起來向前跨出一步，暗黃色的燈光映在他臉上，我一點都不認得他，但他為什么能叫出我的全名來呢？“久仰，久仰。”他伸出右手禮貌而恭敬地說。

　　“幸會，幸會。”我回敬道，并同他握手。這時，靠窗站著的女人才緩緩走過來，我看看她的臉，也不認識，但從眼睛里冒出的騰騰殺氣頓時叫我不寒而栗。

　　他們兩個和佩倫?布朗有關系嗎？是什么樣的關系？奈恩說不止一個人，不會還有第三個、第四個吧？“抱歉，我不是你們要找的人。”非常適合此時此刻說，可那樣萬一把整個行動搞砸，后果就不堪設想了。將計就計，伊文斯可以，我也一樣。

　　我們三個坐下來，好像沒有第四個人出現，但也不能放松警惕。女人很安靜，只聽男人在那里說他叫波恩多?拉米雷斯，和莫迪奇家族大管家歌德先生是同鄉，而且也在那里工作，而這位目露寒光又少言寡語的女性則是克萊蒙真正下落的最后一位知情人，她只有一個代號叫泰普爾。他們來找我正是因為佩倫?布朗的所作所為。

　　“瑞奇先生，一個家族之所以要立繼承人是為了延續他們的血脈，而隨著一代又一代的出生，我們漸漸失去了許多祖先的特質，比如您。艾莎為克萊蒙所做的一切我們都為之驕傲，而她找到您是這里最具重要性的一個環節。莫迪奇先生和夫人的變化是我們始料未及的，您能幫助我們認清他們的真面目，同時又救了克萊蒙一命，雖然艾莎沒能逃過一劫，但她是莫迪奇家族的英雄，這不可否認。我們不希望兩個家族未來能和平相處，可至少這次我們應該聯合起來一致對外，佩倫?布朗如果知道他所投靠的是被誤殺的家族成員的繼承人，而非想象中的家族繼承人，那么克萊蒙定會像艾莎一樣也成為家族的歷史。”波恩多至少有七十歲了，他這番話用了很多敬辭和謙辭，因此對其在莫迪奇家工作的描述應該是真的。而旁邊這位泰普爾女士呢？她一聲不吭，光從她的長相和穿著判斷所能得出的結論微乎其微。

　　“我們對你的了解就和外邊的人一樣多，瑞奇家族就是個傳奇，你能逃離那場大火實在不可思議。”一開口就咄咄逼人，看來這女人不可小視。

　　此時屋子里安靜下來，他們看著我，似乎演練好的一般，接下來就該是我開口講話才對，很好。

　　“那你們也應該了解我后來被一位很有名氣的記者收養的事吧？不過再之前的我就都想不起來了，所以我總說比我還了解我自己的人遠超于我的想象。我答應過艾莎保護克萊蒙，這個承諾終生有效。”我一直看著老者說，免得再給出言不遜者以可乘之機。

　　“那么現在正好三對三，但實力絕不對等。”泰普爾開始了消極論調。“對手中有一個和佩倫?布朗是同行，瑞奇先生，您有什么看法？”波恩多問道。真想說一句“難道你們不是這樣？”，可還是咽了回去。“我想正義終將戰勝邪惡。”最后我挑了一句最爛的臺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