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隨卷 伍 成闕

　　蕭小白急忙轉身，卻見一個黑衣老者站在帳內，手中一把兵刃非刀非劍，卻是有曲有直，殺氣凜然。老者冷哼一聲道：“那姚歸羽依舊如此，還是詭計多端，若非今日老夫在此，恐怕當真要著了他的道了！“說罷手中兵刃一橫，叫道：”還不跪下給老夫磕三個響頭，興許我還能饒你不死！“蕭小白聽了一陣惱怒，正要動手卻被容櫻一把抓住，輕聲道：”切莫輕敵，這人便是“風老鬼”鬼萬風。蕭小白聽了心中也是一驚，雖然出身捕快少聞江湖中事，但是這“一魔二圣三無常，四家五鬼六鷹揚”名頭，可謂是江湖上人盡皆知的，指的是江湖上公認的排名，鬼萬風與“苗鬼“萬毒心，”煙鬼“陳無信，”火鬼“邱烈，“影鬼”八葉出云并稱五鬼。

　　鬼萬風見二人被自己喝住，心中亦是幾分驕縱，喝道：“想從老夫的“風云刃“下走掉絕無辦法，你二人若是聰明，就乖乖自廢武功，也好保全性命”，話音剛落，卻見蕭小白右手一揚，他只當是暗器，舉劍便擋，卻不料這物什一落地便燃燒起來，霎時間營帳灼燒起來，只見大火中蕭蕭小白抱起容櫻，一頭鉆出火海，鬼萬風暗罵一聲，當即叫來衛兵滅火，自己趕忙閃出營帳，直向二人逃跑處追趕。

　　蕭小白又怎敢懈怠，腳下無論如何也不肯停下，直奔出幾里外后，方才感到體力不支，將容櫻放下，自己就地打坐調息起來。容櫻在一旁靜靜坐著，臉色也是煞白，她的武功本就不弱，再加上手中握有唐軍軍機要令“飛星鐵匣”的解開之法，故此突厥不敢殺之，卻免不了許多皮肉之苦。蕭小白調息片刻，緩緩睜開眼睛，望著容櫻，忽然問道：“榮將軍，先前在下進入營帳的時候，為何出手打我？“容櫻搖了搖頭道：”我本也是想趁突厥大軍出戰之際逃將出去，卻不想正打開鐐銬之時，你就進來，我怕被突厥發現，只好出手。“她說完，又是鄭重一禮，說道：“事出緊急，還望小兄弟勿怪，只是容櫻尚不知小兄弟名號，在軍中隸屬哪營哪部？”蕭小白正要回答，卻忽然想起自來到虎牢關后，還未在軍中任職，這一問卻不知該如何回答。然而正要出口之時，卻見容櫻面色一改，大叫一聲小心！

　　蕭小白也是察覺背后異動，電光石火間就地一滾，還未起身，只覺胸口一股大力擊來，竟將他擊出數米外，只覺胸口幾欲碎裂，勉強起身，卻是一口鮮血噴出，容櫻正要扶他，卻被那人扼住喉嚨，蕭小白一看，正是先前的“風老鬼”鬼萬風。

　　“好小子，敢戲耍你爺爺我，本想留你倆狗命，如今看來，若不殺你們豈不遭江湖中人恥笑。”話剛說完，卻覺臉上一陣濕熱，卻是被容櫻一口口水吐在臉上：“你這賊人，身為我大唐子民，不思報國，卻反而做了突厥奴才，在我看來連狗都不如！”蕭小白聽了也是心中暢快，當下站起身來，手握問川哈哈大笑起來。鬼萬風何時受過如此侮辱，當下更是怒不可遏，手下力道更強了幾分。蕭小白見狀更是不敢輕舉妄動。大喝一聲：“放下蓉將軍！“

　　鬼萬風哈哈一笑，說道：“你兩個小娃子，殺你們就如同捏死螻蟻一般，不過這姓容的小丫頭似乎還有點用處，老夫便破例一回，若是你說出飛星鐵匣的密碼所在，我就饒了你倆，若是不說，我就回去稟告可汗，就說你二人潛逃，被我殺了。”蕭小白心中一驚，望向一邊的容櫻，卻見容櫻雙眼一閉，似是毫不理會。鬼萬風冷笑一聲，正要動手，卻聽蕭小白大喝一聲且慢。

　　“風老鬼，你雖然是江湖上的老前輩，然而論及武功，怕是連我師父的一半也趕不上。“

　　鬼萬風一聽大怒道：“你個小娃子！你家師父又是哪個，敢和老夫叫板！“

　　蕭小白一看他上當，嘴上輕蔑一笑，繼續說道：“我師父的名頭你根本不配知道，他若要殺你，就如同屠豬宰狗一般，不費吹灰之力。“鬼萬風聽罷爆喝一聲，把容櫻扔在一邊，舉劍吼道：”你這小畜生，有本事先接我一招！看你這師父教出來的徒兒是個什么貨色！“說完右手長刀一晃，一股狂風裹挾刀刃直直逼向蕭小白。

　　蕭小白不敢硬接，閃身堪堪掠過刀刃，卻躲不過那刀刃似的罡風，當下身上留下幾處傷痕，然而他這一閃，也剛好到了容櫻身邊，他抱起地上容櫻，運起輕功，然而背后卻是一涼，一股無匹刀氣毫不留情的打在他的身上，又是一口鮮血噴出，蕭小白卻無暇去管，只顧雙手運足力氣，將容櫻狠狠一拋，叫了聲走，卻覺背后又是一刀砍在背上，只覺眼前情景也跟著暗了。

　　他最后望著容櫻，心中卻是一陣釋然，只怕這次再無任何人可以救得了自己了。他屏住最后一口氣轉過身，將手中問川劍拄在地上，擋在鬼萬風面前，鬼萬風已然殺紅了眼，手下力道更是不留半分。

　　這一刀之后，也許世上就再也沒有我蕭小白了。

　　可是，縱然我死了，容姑娘能活著回去嗎？

　　蕭小白閉上眼睛，只感覺到刀風愈發靠近，這一刀之后，自己斷然再沒有活下去的可能了。

　　然而這一瞬之間，世界卻好似寧靜了，蕭小白只覺得體內氣息都消逝全乎，仿佛都渙散了，連一絲內力也提不起來。這便是死之前的感覺嗎？然而一念之間，體內卻是有另一股氣息驟然凝聚，好似沖天而起，無匹氣勁裹挾著刺骨的疼痛讓蕭小白一瞬間驚醒過來，鬼萬風的刀離自己只有毫厘之差，他的手卻好似本能反應一般舉起，卻不是格擋風云刃來勢，而是閃身一刺，直刺向鬼萬風腋下。鬼萬風一驚，急忙收刀，然而刀已逼得太近，雖然收勢大半，卻仍是閃避不及，被一劍刺中肋下，他也不遲疑，急忙又變一式，只覺刀風再無先前那般渙散，好似狂風凝聚在一片樹葉之上，然而一擊之力卻強過先前萬倍，蕭小白身形又是一變，身體驟然躍起，一劍抵住風云刃，這一劍卻好似一點而過，接著鬼萬風的無匹刀力凌越而起，直至半空落下，劍上好似流星滑落，鬼萬風舉刀又擋，卻被這一劍壓的喘不過氣一般，腳下泥土紛紛陷落，蕭小白又一劍收勢，凌空一踏，一瞬間連變三招，鬼萬風刀勁剛猛，卻好似慢了許多，身上連中兩劍，均在胸口，脖頸險要位置。鬼萬風愈發吃驚，大喝一聲，手上風云刃劃過一道半圓，這一刀間，刀風全無，卻是凝聚在刀刃之上有如實質，正是他的畢生絕學“風云三式“的最后一式，天地一刀斷。

　　蕭小白急忙撤回長劍，然而這一撤劍卻覺得全身疼痛更甚，仿佛只有順著這種感覺，才能緩解，當下再不阻攔，只是任由體內這股氣息支配全身，身體一沉，問川劍上墨色更濃，漸漸地仿佛要滴下墨汁一般，然而右手間忽然一變，竟將問川劍反握在手，速度亦是慢了許多，與那天地一刀斷之勢相比，仿佛不堪一擊。

　　然而，就是這樣的一劍，卻將鬼萬風的風云刃一斬兩斷，鏗鏘一聲，風云刃半把刀刃掉落在地，鬼萬風看著手中斷刀，卻是說不出一句話，許久，蕭小白才聽清他的口中說出三個字。

　　“不可能。“

　　他一連重復數遍，忽然抬起頭，一雙眼睛紅的如同滴血一般，瘋也似的說到：“成闕！錯不了的，成闕劍！“蕭小白心頭早已滿是困惑，然而還未來及思索，那鬼萬風卻已然成魔一般，揮舞著半把斷刀鋪了過來，手上再無任何刀法，只是揮舞著，口中喊著：魔頭，把成闕劍法給我！“

　　又是一瞬，不假思索的蕭小白后退半步，手中問川卻無半點動作，這一刻，耳畔再無一點聲音，只覺得那股無匹氣息快速的消逝著，蕭小白正自詫異，卻覺出這股氣勁居然全部凝聚在右手，凝聚在問川劍上。

　　劍身迸發出濃濃的黑霧，這黑霧居然漸漸蔓延，頃刻間將身邊大半空間都染成了黑色，他已經知道自己無法左右身體，只能看著劍上黑色愈發凝聚，愈發擴散。最終，萬千氣息凝歸一處，足尖一點，身體就如同一張紙般輕盈，劍上卻似要撕裂天地一般。

　　殺氣，或是劍氣，已經到了肉眼可以看清的地步了。

　　這一劍，鬼萬風根本沒有招架，不，是根本就未察覺，連蕭小白自己都覺得，這一劍，用眼睛已經看不到了。

　　劍刃就好像刺入了一張宣紙，一塊泥土，一片水中。毫無阻礙的，沒入了鬼萬風的胸口。

　　恍惚間，好似有一個聲音在蕭小白的耳邊回響，就好似夢中的那個人，在他的耳邊輕聲低訴。

　　“花好月圓，一劍成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