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隨卷 肆 鬼章

　　江湖手紀玖

　　是夜將散，白晝為熹。

　　遠方，一聲胡角響起，十里衰草為之一顫，然而卻再聽不見任何聲音，仿佛天地間都已被這號角俘獲，再說不出一句話，然而片刻過后，卻是馬蹄聲疾，千軍萬馬如踩兵戈，鏗鏘之聲連向天際。

　　虎牢關上，三人默然注視遠方，一旁守關將士嚴陣以待。“報，頡利博卓領突厥軍約三十萬，已至十里外。頡利博卓”探子還未翻身下馬，便即喊道，陸彤威目光一疾，揮手道：“再探！”卻見遠方狼頭大旗連成無數，伴著一輪紅日瑤瑤升起。四起煙塵中，大隊兵馬已然殺至，遠遠地，與虎牢關形成對立之勢。姚歸羽靜視片刻，忽的揚手，手上“黃“字令旗一擺，立在當空，關墻上弓箭手彎弓搭箭，直指前方突厥軍。

　　大戰，一觸即發。

　　忽然，萬馬嘶鳴戛然而止，軍馬分為兩列，一人一騎自軍中傲然走出，在紅日和衰草的映襯下，一身虎皮甲如同瀝血一般，座下一匹青黃駿馬始終高昂著頭，比之周圍軍馬高出尺余，馬鞍上一只虎頭還似活著時那般威武，那般危險。他走出軍中，慢慢向著關前走來。胡騎先鋒營中閃出一騎，正是忽律爾，只見他當即下馬上前，叫了句“博卓阿設1”。”面色中，滿是敬畏。那人停住坐馬，回頭掃視大軍。忽然高喝一句突厥語，身后大軍齊齊振臂高呼，響徹云霄。

　　姚歸羽雙目凜然，注視關下，卻是不發一言，虎牢關連年征戰，雙方早已知曉為何而戰，故此再不用喊“深明大義，兀自退去”之類的陣前話。忽聽長空一聲鷹嘯，登時掃去空寂蕭瑟，待眾人看去，一只蒼鷹已然落在姚歸羽肩上。

　　“殺！“

　　突厥大軍頓時高呼，胡騎萬人，直沖著虎牢關殺來。姚歸羽鷹目一揚，黃字令旗當空落下，虎牢關上，萬箭齊發。忽律爾大喊一聲，軍馬散開，騎兵不比步兵，故此中箭者仍不在少數，幾輪箭雨下來，胡騎死傷無數，然而仍是奮起直奔關下，此時，忽律爾已率數十騎兵到了城墻下二十米內，大喊一聲，騎兵紛紛拿出鉤索，齊齊擲向城墻之上，姚歸羽卻是對此視而不見，手中黃字令旗迎空一抖，叫了聲：“破！“只見弓箭手身旁早已立有甲士，手執火把，將鉤索點燃。弓箭手兀自不停，又是一波箭雨，卻見忽律爾一聲呼嘯，城下騎兵前排扔下坐馬，一手付鎖向關上爬去，后排騎兵立住陣腳，換出背后強弩，不斷向關上射擊。一波未平，卻又聽背后一聲號角聲起，步兵持刀盾長矛沖殺而來，盾兵在前，掩護其后，散成數十組，每一組中都立有云梯。

　　姚歸羽雙目陡然一張，將“地“字旗高舉空中，只見城墻上弓箭手齊刷刷退開，旋即，數門大炮推至關上，正是那天機炮。疏忽間，烈焰騰空，地面上哀嚎不斷，大火蔓延開去，霎時間連成火海一片。關上將士暗自叫好，姚歸羽卻是眉頭緊鎖。突厥兵馬雖然不通攻城之術，但是蠻人彪悍，即便如此，也是絲毫沒有停下的意思，大軍好似渾然不把這大火放在眼里，無數人倒下，后人便踩過前人尸體，繼續逼近虎牢關。這時卻見姚歸羽右手陡然一變，“天”字大旗在連天的炮火中烈烈飛起，忽然一聲鼓響，虎牢關正門大開，一支騎兵飛快掠出，馬踏飛燕，猶如穿云箭矢，射向突厥兵馬，幾個突厥騎兵尚未反應，便被為首將領一戟掃過，登時跌下馬去。

　　“好！“

　　蕭小白心中暗喝一聲，看著陸彤威帶領著騎兵左奔右突，如入無人之境，心中好生羨慕。從戰時到如今，他一直躲藏在暗處，他本就是個好事之人，只因任務在身，被這大戰情景一激，更是覺得心中豪氣萬千，一雙眼睛死死盯著忽律爾，恨不得立時上前，一劍了卻了這突厥狗賊。一念及此，卻見身后虎牢關上，姚歸羽玄字旗一晃，姚歸羽的獵鷹略空而過，飛向前方引路。蕭小白略一點頭，將問川劍別在身后，趁著兩軍鏖戰之際，輕身一閃，避開戰場鋒芒，悄然略向突厥軍后方。

　　突厥軍看了玄字旗也俱是一驚，忽律爾更是了解這其中玄機，姚歸羽的“天、地、玄、黃”四旗中，最難揣摩的便是這玄字旗，每每要出奇兵之時，都是這玄字旗指揮，故此忽律爾當下阻住兵馬，向后倒退。陸彤威也不戀戰，只身勒馬，帶領部隊回到關內。

　　兩軍僵持，一場勝負告一段落。

　　對于蕭小白來講，戰爭才剛剛開始。

　　突厥軍營外，幾個士兵正在巡視，

　　忽然一聲蒼蠅呼嘯，為首一個士兵心下驚異不由得抬頭張望，然而只在一瞬之間，一雙鷹爪如羽箭般落下，直抓在那名將士的眼上，一時間鮮血四濺，守營士兵亂在一起，沒有人察覺到，一個身影早已悄然閃過。蕭小白腦中回想著姚歸羽畫出的軍營地圖，一邊小心避開來回巡視的士兵，小心的靠近著自己的目標。

　　今日一戰，突厥軍出動大半人馬，故此軍營內的看守較往日亦是少了許多。蕭小白摸到大帳后，右手摸出隨身的“木塊“變成手弩，蕭小白這才想起，可惜這”木塊“隨身這么長時間，卻沒有個名字，今日回去，定要起個大氣點的名字才好。

　　兩支涂有迷藥的弩箭發出，守營士兵應聲倒下，蕭小白念了聲“得罪“，翻身落地，小心翼翼的挑開帳篷。然而氈簾剛剛開了一半，卻是一只手迅速的抓在了他的腕上，蕭小白雖然一驚，但是心中也早有防備。右手問川劍反手一背，隔著氈簾猛力向里一撞，然而未料到的是，劍柄所碰之處好似有千鈞重力，蕭小白一陣吃痛，然而當下決不能引起其他守衛的注意，當下咬住牙齒運足內力，全身沖著帳內奮力一撞，卻聽見一聲嬌呼，兩個人雙雙跌倒，蕭小白還未反應，就發現身下正壓著一個女子，他臉色一紅，急忙起身，連聲說著：”得罪了。“正說著，卻看見面前女子才不過妙齡，一張清秀的臉上好似冰霜，卻是一身唐軍鐵甲，不似突厥中人。蕭小白一愣，正要開口，卻是那女子搶過一步，開口問道：“你是我大唐中人？”蕭小白回道：“是，你便是容櫻榮將軍？”那女子點了點頭，問道：“可有憑證？“蕭小白這才想起，臨行前姚歸羽將一枚虎符交給自己，當下拿出，交給容櫻。容櫻接過來端詳幾許，面色這才稍稍緩和，雙手抱拳道：”行軍之人，多些小心，望小兄弟勿怪。“

　　“榮將軍言重了，姚先生派我來救你出去，眼下突厥大軍還未回營，我們時間不多，還是速速離開的好。“說罷，正欲轉身，忽然間一陣狂風驟起，二人毫無防備，被這大風吹得一陣趔斜，忽聽見風中一個老者聲音響起：”二位走的如此輕松，豈不是折殺老夫了？“